第二章 无意义的逃跑（1 / 1）
李易水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里，摇摇晃晃。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普通的粗布衣服，李易水没坐一会，就觉得头晕想吐，慌忙直拍马车。
赶马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姓冯，赶紧停了车。
李易水趴在马车边上，吐得是天昏地暗。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抬头只见满眼都是茂盛的草丛，一望无际，连半点城郭良田的影子都没有。她这是被卖掉了？是王家的人卖了她，还是小娘？烈焰不是说要带走她的吗？为什么不见了烈焰？难道是……烈焰被官府抓了？
李易水当下打定主意要逃回去。
“姑娘，你还好吧？晕车了吧？”
“我休息一会就好。”
冯大叔看了看偏西的日头，为难道：“姑娘，要不您忍忍？雇主说要天黑之前把你送到前面的吕梁镇哩。”
吕梁？我睡了多久了？李易水回头看向南方，去吕梁，是什么人？“大叔，请问雇主是谁，能告诉我吗？”
冯大叔坐在马车上，也不急着催李易水，唠嗑似的：“我赶车这么多年了，从没有见过那样的雇主。嗬！身高八尺，虎背猿腰，一看就知道如果不是个打猎的好手，那也是会功夫的！他说让送你去吕梁，自然就有人接你了。姑娘，那汉子是你什么人？”
“是我家哥哥。”不是烈焰。那么是谁都不重要了，只要逃回去，逃回和林，将罪名都担下来，烈焰自然就没事了。“他没说跟着么？”
“你家哥哥说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到吕梁他就来接你。”
休息了一会，李易水爬上马车：“大叔，我上车睡会，您慢点赶车，晚些到吕梁也没关系。”
“诶，好嘞，姑娘，您可坐稳了啊。嘚￣”冯大叔就慢慢地驾起了马车。
李易水等马车走得慢的时候，悄悄地跳下了马车，顺地势滚进了凹地里，等马车走远了，确定没有人跟着马车的时候，李易水才提了裙摆，一直往西北方向跑去。
眼看天色已晚，李易水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吃东西，此时已经饿得是头晕眼花。李易水只抓了把雪，掩进嘴里，权当充饥。脚下踉踉跄跄的，只认准了西北的方向。
冯大叔赶着马车到了吕梁约定的地方，这才叫李易水：“姑娘，姑娘，吕梁到了，你赶紧下来走走吧。”拨开马车的帘子一看，马车里哪里还有人！当下慌得围着车直转悠，“姑娘，你可别拿老头儿开玩笑了，快出来吧！”
烈焰带着裘劲找到冯大叔的时候，冯大叔就像是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悠着，两人便知肯定是出事了！
裘劲赶紧上前：“冯大叔，你这是在找什么呢？”
冯大叔急得满头大汗，一见裘劲，吓得都快哭出来了，两手直拍大腿：“诶呀！不好了，大爷！您托我给您送来的那姑娘，不见了！你们赶紧去找找她是不是躲哪里去了呀！”
“怎么回事！说清楚！”
冯大叔便把这一路上的事情讲了一遍：“早上大爷将姑娘安置到我马车里的之后，我就一直往这赶路。到了下午，那姑娘自己醒了，晕车，下车吐了一阵子，然后上车……”
烈焰听完，便知李易水定是回和林去了。那和林的衙门正在到处找她，怎么能让她回去！烈焰翻身上马：“裘劲，你和车夫一起回去找，找到人烟火为信号。”话音刚落，烈焰已经纵马离开。
那冯大叔还哭丧着脸：本来以为是笔大生意，只要送姑娘到吕梁，就能得了那一两银子，没想到现在人倒丢了。冯大叔又把腰间的定金还给裘劲：“大爷，这银子我先退给您。等找到了人，我再向您赔罪。”眼看着天已经黑透了，天寒地冻的，那姑娘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
裘劲本来就是因为不想烈焰和那李易水纠缠不清，才没有跟着送人过来，如今李易水丢了，才合了裘劲的心愿。当下反倒是将一两银子塞到冯大叔手里：“大叔，不急，是那姑娘自己要走的，这人找不回来，我们也不会怪你的。”
夜很快就降临。一轮明月当空，照得草地灰蒙蒙的，视线也变得不真切起来。
李易水不怕走夜路，可是怕遇上抓她的人，不敢走官道。远离了官道之后，面对茫茫的枯草，天高地广，如何分辨方向？李易水顺着北斗星的方向，慢慢往前摸索。
前几天刚下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一路泥泞。李易水看不清虚实，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那泥早黏得鞋子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几乎提不起脚。
李易水停下来刮掉鞋底的泥，刚没走几步，就一条腿踏进水里，整个人栽了个跟头！李易水倒吸一口凉气，惊呼起来：“啊——”只觉得刺骨的冷从脚裸一直蔓延到肚皮，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滚到一边，才发现自己是踏进了水坑，幸好那水坑虽然深，但是很窄，自己扒住了坑沿，这才没整个人掉下去。
李易水拧着裤脚、衣角的水，又想着烈焰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再想也不知道娘怎么样了，而如今她是又冷又饿，一个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草丛里，心里是百般的委屈，却无人诉说，只一个人坐着，泪眼朦胧地看着手腕上的碎玉手串，嘤嘤地哭了几声，才稍微好些，爬起来继续赶路。
只走了一会儿，李易水就发现衣服结了冰，方才湿了水的地方在不断地洇开来，如今已经是冷得透骨。
烈焰找到李易水的时候，李易水已经冻得不省人事了。烈焰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水坑，确定李易水是自己掉进去才把衣服弄湿了之后，才扛起李易水，发了信号给裘劲。
不一会儿，裘劲驾着马车过来：“堡主，是不是找到李姑娘了？”
烈焰指了指脚边的李易水：“把她弄上马车。”
裘劲见烈焰对李易水这番冷淡，心里高兴，很是痛快地一把拽起李易水的胳膊，揪着李易水的后衣领就准备把人拎上马车。却不想手下一空，原来是烈焰将李易水打横抱起，放进马车，连带着烈焰也进了马车。
裘劲心里不痛快，怏怏地坐到前面，扬起马鞭：“驾！”
正好李易水的包袱还在马车里。烈焰背对着外面，先是将自己的衣服解开，将李易水脱光，揽到自己怀里捂热了，这才给李易水换上干衣服。只是，并没有干净的鞋子可以换，烈焰两手捂着李易水的小脚，将青蓝花包袱撕成两半，裹住李易水的小脚。
到了吕梁的客栈，裘劲叫烈焰下车的时候，就看见烈焰抱着李易水。当年裘劲也很讨厌李易水，若不是李易水，堡主早就回去接班了，也不会一拖再拖。如今在裘劲第一次见到李易水的时候，更加讨厌！长得一副柔弱而不谙世事的娇柔样子，生来就是勾引男人的狐媚子！才会害得堡主放着京城的生意不做，去了小小的和林，都是为了这个背信弃义的女人！
安顿好李易水，烈焰看着还赖着不走的裘劲，沉下眼问：“有其他事情？”
“堡主，要不，您睡属下那间房？”
烈焰抬手，将裘劲给推出了房间，顺带关上门。
烈焰抱着李易水睡了一夜。有着烈焰内力烘着的李易水，在冻得半死的情况下，居然连高烧都没有。用裘劲的话来讲，就是打不死的蟑螂，命贱，阎王都不肯收。
李易水醒来的时候是被捆着的，依旧在马车里，身上的衣服是干的，而且不是昨天的那一身衣服。心就一点点落了下去。李易水也不想逃了，反正也是被抓回来的份。当放弃逃走的念头的时候，肚子就突然饿了起来，果然是三天没有吃饭，饿得慌。
裘劲听见马车里的人呼吸变了，就知道李易水醒了，将马车停下来。
烈焰下马进了马车，就见马车里的人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又惊又喜地看着自己：“烈焰，你没事！太……”
“怎么？看见我没事很吃惊？”烈焰懒得听李易水说话，一脚踏进马车，蹲在李易水面前，勾起嘴角，眼里却能喷出火来，“没让你留在王家，心有不甘，居然想要逃走？三年不见，你胆子倒是变大了，一个人敢在荒郊野外走夜路了！是宁愿冻死也不肯跟我走？以死明志？还是誓死守节？”
烈焰的话，让李易水彻底清醒过来了——如今见到烈焰了，那又如何呢？她已经嫁进王家，是王家的媳妇了。更何况，三年之约，已经过去了。如今见了面，烈焰也没有提起婚约的事情。李易水心里难过，淡淡地垂下了头。
烈焰最看不得李易水难过，刻意忽略心中的不舒服，刚想继续训李易水几句，蓦然就想起，当年遇到李易水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柔柔弱弱的，可那时候，她那样坚定地站在他面前，不肯离去。那时候的初见，就令人心惊。
烈焰并没有感动多久，就被李易水肚子里声音拉回了思绪，“咕——”很长很响的一声肚子饿。烈焰回过神来就盯着李易水看，直看到李易水满面羞红，这才起身去给李易水解开手上的绳子。
随手丢给李易水一块硬梆梆的烙饼，转身就出了马车，交代裘劲：“带王夫人回去，若是人再丢了，你也不用回去了。”交代之后，烈焰策马先行回了藏云堡。
很自然，烈焰没有瞧见李易水一路上呕吐的惨状。就连原本想连夜赶路累死李易水的裘劲，都没法再走下去。
最后，是裘劲实在忍受不了那臭气熏天的呕吐物味道，才勉强决定让李易水在客栈里住一晚。
李易水打开包袱，发现这包袱里不仅有糕点，还有娘的牌位。娘的牌位是怎么到这里了，不是应该在李家的么？李易水匆忙去敲开隔壁的门，焦急地问：“裘劲大哥，请问为什么，为什么我娘的牌位会在我包袱里？”
裘劲皱着眉头，没好气的瞪了李易水一眼：“堡主帮你拿回来的。”
李易水愣了：“堡主？”烈焰么？
裘劲也愣了：“怎么？你不知道？”裘劲瞧着李易水迷糊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道，“当年李夫人临死之前交代说，她死了以后牌位不放在李家，免得你被人拿了痛处。堡主原本想，只要娶你进门，李夫人的牌位自然也会带来，可没曾想你居然一口拒绝。这次堡主把你带走，自然也要兑现诺言，将李夫人的牌位也带走。”
“等！等一下！我娘什么时候交代牌位不放在李家的？你家堡主是谁？为什么要娶我？”李易水不相信，因为不相信，所以急于确定。
裘劲眯起眼睛，犹如毒蛇一般盯着李易水：“李姑娘，这些事情你可以去问堡主，不用在我这里假惺惺的。还有，你身上臭死了，如果你不想明天被我打昏了仍到车上，你就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李姑娘，哦！不！是、王、夫、人！”说完，“砰！”的一声，当着李易水的面把门摔上。
李易水可以确定，烈焰就是裘劲口中的堡主，可是娘亲去世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烈焰什么时候在场的？还有，烈焰来提过亲吗？为什么自己不知道呢？还有一个问题，昨天她身上的湿衣服，是谁换的？目测只有两个男人在现场，似乎……不太可能是裘劲哦……
回了房间的李易水，取出糕点，将牌位供起来，这才熄灯入睡。她不知道的是，有个人影，在李易水的床前，站了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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