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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姑坐在树上晃着腿，看着树下两人柔情蜜意地嘘寒问暖，全身的鸡皮都起来了。
你们早上才见过面的哎。
“……福寿绵长的事，我只是和家父说了，想请教他当天的情形所代表的含义。没想到……竟陷你于不义。”岳初林扶着繁霜靠着树坐下，“你身上的伤……”
繁霜摇头：“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的。”
岳初林见他棉袍的袖口满是血迹，便径自掀开来看，雪白细嫩的手臂上，赫然印着道道鞭痕，有些凝固的伤口里，还留着尖锐的木刺。
“跟我走吧。”岳初林站起来，无比坚定地把手伸到繁霜面前。
“走？”
“嗯。去没有人认识你我的地方。”
等等……这是要私奔吗？七姑停下晃着的双腿，生怕错过平日里说书先生最爱的桥段。
岳初林的眼睛里盛满了月辉，明亮而真挚，美好得让人无力回绝。
更不敢接受。
“岳少爷，你忘了吗？我是妖。”
“那又如何？你又不曾做过坏事。”岳初林似乎早就想到这一步了，“李家老爷的死，本就与你我，与零露石无关。”
“可李家的人还是要杀我……”
“听我说。李老爷大寿过后不久就立了遗嘱，分了财产，但他们兄弟几人觉得不公，甚至为此大打出手。李老爷是被活活气死的。”岳初林无比痛惜道，“法师说那零露石饱含邪气，妖气过盛，不管真定假，都是为掩盖他们家族不和的真相，你明白吗？”
繁霜站起身，心里却觉得像无底洞一样：“这……是真的？”
“今日我被软禁在李家时无意中听到几位管家在议论此事。这等生死大事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沙土地上有凌乱的脚印和枯树枝交错的光影，岳初林的马就在不远处静静地候命。
可是不能走。不是因为不憧憬携手共赴的天涯海角，而是……
那个人在一点点靠近。
“岳少爷，繁霜有个请求。”
“请讲。”
“繁霜今后能否以’初林’与少爷相称？”
岳初林几乎是惊喜地拥住了他：“繁霜，你这句话我等了好久了……能，能，当然能！”
哒，哒，哒。
又靠近了。
“那便好。”繁霜深深地凝望着岳初林，忽然留恋地笑了，“初林，谢谢你写给妈妈的那封信，若不是……”
“霜公子小心！”
七姑大叫一声，飞身下树，可仍未能推开情到浓时的两人。
她就眼睁睁地看着繁霜栽进岳初林的怀中，温热血花猝不及防地溅到了脸上，很快就冷了。
而繁霜脑后正中的飞镖，在明月的光华下，散发着凛冽的寒光。
“异灵……”楚遥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也就是说我和韩衾，只有一个能活下去？我是说维持现状的情况下。”
颜扬仰着头想了想：“嗯，可以这么说。”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又是这种惹人厌的质问。颜扬没急着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笑了笑，想一起住这么久也该习惯这人刨根问底的作风了。
“我猜我刚才说的这些，你一定会想去找晞求证吧？”
楚遥觉得好像又摸不清对话的走向了。
颜扬夸张地咧了咧嘴：“你不用这个表情——我还可以告诉你，它听你说完就会跟你说我是在胡扯，你信不信？”
“为什么？”
“因为这些事它不想让你知道，更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
这话像层不透明的塑料膜，彻底把楚遥包在里面了。
“楚遥，你的很多判断都是对的。”
颜扬坐回沙发，像他们每次对峙、争吵那样，可今天沉默不语的楚遥让他感觉更像是一个人在演讲：“我的确会隐灵，也确实偷取过你的法术。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不该只有一百岁。
“你跟我说过，妖与妖之间通常不会相互吸引，即使修为强大的妖取得了其他妖的寿命，最后也难得善终。可是这是妖之间的规则。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开始爱上他的了——大概是因为寂寞太久所以就会很容易奋不顾身吧——可他确实很吸引我。很快我就深陷其中，不再取他的寿命。人的寿命太短，而我又太想留住他，哪怕多一天也是好的……可是有一天，他病倒了，并且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是我知道我能救他。
“百年抵一年。当时的我足可以让他再活15年——这对于我们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人来说，却是一个孩童长大成人的时间。”
楚遥叹息道：“所以你是心甘情愿又回到起点的？”
“不是那么简单。”颜扬苦涩地笑，“当我决心把自己的寿命全部转交给他的时候，他终于告诉我，他是妖。几十年来他一直伪装成人的阳灵，只是为了狩猎我。所有的相遇相知，所有情投意合，都是只是因为他想把我身上的修行与寿命据为己有。
“毫无疑问，他是个骗子。可是我却无法回头了。因为他是我命数里的劫。躲也躲不掉。所以我说，你想要，那就拿去吧。你得道升仙，我从头来过。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我不知道他从哪得知的异灵这回事，但他很想做这样的尝试。异灵全数吞噬妖的寿命，他再从异灵身上把那寿命全部夺过来。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受妖之间的规则约束。更不怕不得善终了。”
楚遥难过地按了按他的肩：“那他现在……”
“楚遥，你不明白。”颜扬拨开他的手，“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异灵本来就十分罕见，那必须是拥有它的每一个人都要对尘世有着执着无比的意念与留恋，异灵才会得以传承。”
“这个……我已经明白了。”
“你不明白。”颜扬还是在摇头，楚遥混沌可怜的状态让他几乎不忍心再揭开谜底：
“你要明白的是，打算用韩衾摆渡你的寿命的，是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