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1 / 1）
紫衣少年垂着头，面无表情地在长长的天梯上扫地。
陵端带着肇临与一众师弟趾高气扬地走到少年面前，幸灾乐祸地说道：“这一万七千级台阶啊，屠苏师弟，辛苦了。”
肇临在一边欢快地补刀，“屠苏师兄，怎么不说话啊？你那个烈火之术不是挺厉害的吗？来，再使一次，让我们都开开眼啊。”在厨房，他和二师兄联手竟然都敌不过这人的烈火之术，到底还是让他耿耿于怀了一把。
“戒律长老还真是越来越仁慈了啊，竟然敢对同门出手，才区区一万七千级台阶……”
百里屠苏奉师尊之命，不得与师兄弟一道练习法术，平日也是基本呆在后山，并不与他们接触。看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却是他太过嚣张，不将他们这群师兄弟放在眼里。如今有了这么好的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自然都不会错过，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数落嘲笑之言。
少年蓦然抬起一双猩红的眼，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无端让人觉得可怖危险。
原本几个说得正欢的师兄弟们纷纷噤声，气氛陡然凝滞了起来。
天边已是乌云笼罩，眼看便是一场大雨将临城门。
陵端双手环胸，凉飕飕的说道：“哎呀，看这个天气，好像就要下雨了。屠苏师弟，你可要抓紧点。我们就不在这里陪着你了，毕竟我们也是有正事要做的……走！”
走之前，肇临却正大光明地一脚踢翻了篓子，少年花了许久才清扫起来的落叶倾斜而出。
“呀，屠苏师兄，看来，你又得重新扫了。”
几人笑着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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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泻而下，天气之间都起了一层蒙蒙雾气。少年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雨水很快将他打湿，模糊了他的视线，身体的温度也被雨水冲刷去，他只觉得连心都在慢慢变冷。
一只温软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一点一点握紧，那点温热就这样通过相交的手一点一点沁进他的心中。女孩子的声音清澈如泉水一般，却带着微微的哑：“屠苏，我回来了。”
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清了眼前这张同样被雨水打湿的秀美面容。他局促地别过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丑恶的模样，“你先回去，师姐。”
芙蕖摇摇头，“你跟我一起回去。”
少年的声音有些发冷，“屠苏奉长老之命，以此思过，不敢违背。”
芙蕖一听，便也猜到戒律长老不分青红皂白罚了他，让他心生怨念了。“思过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虽是修仙之人，也该注意身体……屠苏，随我先去避雨。”
少年却出乎意料地固执，闷头扫地不停，“……屠苏不敢。”
芙蕖有些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屠苏，你觉得你做错了吗？”
“……”
“如果你并不觉得自己做错，又为何要这样惩罚自己？”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因着心中委屈，便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换做她这样成熟的女性，是不会做这种幼稚的事情了。
“……”
“算了，你想受罚便受罚吧，我陪你。”
少年抿唇，强硬地拒绝她：“不必。”提着那把扫帚，重新走入了雨幕之中。他还是为戒律长老不由分说便认定是他之过责罚他觉得委屈，可心情却不如方才那般压抑了。无论如何，总是有人在意他的……不会因为他的寡言而误会他，愿意全心全意地信任他……这就够了。
可是这样一个人就在那处，他现在却不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她？
他觉得愧疚。她对他这样的好，可是，他却对她有哪些不能为人道也的心思……因为她的到来，他虽不说，可心里的欣喜却怎么都骗不了人。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漫天的雨幕中，他的师姐力竭了似的，缓缓在他面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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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难得任性一把的结果，就是她病倒了。
其实也不算病，她这个时候，本该是在山下收集药材的，其中一位一同前往的小师弟却在无意之中泄露了陵端他们的计划，她心中焦急，只得急忙御剑赶了回来……
御剑术她已是会的，可到底恐高的本能还犹存着。每每踩在那剑上，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心里其实害怕得要命。所以一般情况下，别人御剑都是站着，仙姿绰约。而她要么就是让师妹带她，要么基本就是坐着……飞的速度不快，又是低空……好在美人什么姿势都好看，也算是个安慰。
这次赶鸭子上架，一天的路程硬是被她半天之内赶到了，也是头一次这么不要命的御剑，如今腿还软着呢，兼之真气消耗过大，又被这兜头大雨一淋，果断就不好了。
可不管怎么说，一个以水灵根为主的修仙者淋一场雨就这么晕到这种事……还真的是很丢脸的。
尤其是因为屠苏的缘故，她把脸丢遍了整个天墉城。屠苏那不管不顾把她往凝丹长老那里送，好似她得了绝症似的架势到底还是吓到了很多人……芙蕖简直泪流满面，她终于明白当年她不顾屠苏的意愿将他背到凝丹长老这里时，屠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如今这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让芙蕖稍微觉得开心的事，阔别已久的陵越终于回来了。感谢上苍终于听到了她的心声！
只是……
上苍听人说话好像只听一半的←△←！
“什么？师兄你只能待三天？这也太忙了吧！”虽然心疼自家师兄，但到底也知道身为未来掌门接班人，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芙蕖也只能笑盈盈地调侃几句，“师门中优秀的弟子也不在少数，怎么事事都往师兄你头上堆？这般下去，我真担心师兄你会未老先衰！”
“原以为过了这些年还能稳重点……”陵越嘴角却是带着笑意，“怎么还是像以前一样爱胡闹？”
“怎么，师兄嫌弃我啊？”芙蕖瞪了他一眼，很是不要脸地拽着人家袖子撒娇，“嫌弃也没用，再怎么嫌弃，我也是你的好师妹！何况，我稳不稳重又有什么关系，有师兄在不就可以了？”
“你不是说以后要当妙法长老，这般模样……”
“这样不好吗？要是每个长老都爱摆着一个模子出来的死人脸，岂不无趣？”
陵越头疼地看着这个有些高兴到忘形的小师妹，“芙蕖，慎言。”
总觉得一年多未见，小师妹好像更活泼了一些？想起初见时那一张严肃脸的小师妹……果然有些人就是越长大越不稳重【越活越回去……】吗？
屠苏方走到门外，便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他压低双眉……果然还是不一样的。师姐待师兄，果然与他不同。她在他面前，从未笑得如此放肆……
他推门进去，芙蕖一眼便看到了他……手中的药碗，一张脸迅速苦了起来，“屠苏，你怎么又去煎药了？我只是消耗了些真气，躺一躺就好了！根本不需要这些。”
看到她那张生动的脸，他的心情似乎稍稍好了一些，面上依旧无甚表情，“凝丹长老吩咐的，师姐还是喝了吧。”
“……”凝丹长老分明是在报复她为了那点破事占用他宝贵的炼丹时间！这药简直能苦死个人！“我不想喝……太苦了。”劝别人喝苦药一本正经的姑娘其实就是个怕苦的人……何况中药不仅仅只是味道吓人，颜色吓人，气味更吓人，根本就是大杀器啊。
“已加了蜂蜜，不苦。”
芙蕖沉默地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好似墨鱼汁的药，怎么看都不觉得那会是甜的，何况那浓重的臭味隔大老远她就闻到了，可真刺鼻……她宁可去喝硫酸！掀起被子一把将自己裹成了个茧子，芙蕖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拿走拿走，我不要喝。”
陵越伸手拉她：“良药苦口，芙蕖，别胡闹。”他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修长手指将它层层摊开，“你将药喝了，这个便都给你。”
芙蕖眼前一亮，“野蜂糖！”伸手去接，“师兄真是个好人！”
陵越剑眉一抽，拂袖隔开了她的动作，毫不心软，“先将药喝了。”
芙蕖以幽怨的眼神控诉，“师兄你真是无理取闹！”
陵越干咳了一声，别过脸去，“别闹了。”
芙蕖耸肩，点到即止。师兄妹许久未见，虽然心中对方一如往昔，可看着对方在岁月中慢慢变化的面容，多少还是有点陌生感。这样闹一闹也能少点距离感，在这插科打诨之间，两人就好像从未有过这一年多的空白期。不过，她打闹许久，虽然半真半假，却有两件事全然是真的……她确实喜欢这野蜂糖，她也确实讨厌喝药！
屠苏走到她的床前，“师姐，我喂你喝药。”
芙蕖大囧脸，她明白小乌鸦想要反哺的心理，但是……这么苦的药如果一勺一勺喝下去？你确定她还有勇气活着？别闹了少年。
“给我，我自己来吧。”芙蕖没有察觉到屠苏眼里的失落，接过药碗，紧张地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地将那浓黑的好似地沟里汲出来的脏水一般的药汁给一股脑儿灌了下去……就算被呛到了也不敢停下，生怕一停下就再没有勇气视死如归第二遍。待终于一口气豪迈地将那碗药干完，她只觉得胃部抽搐得离开，嘴巴更是苦得不行，眼泪当即掉下来。
陵越眼疾手快拈了块野蜂糖塞进她的嘴里，一股甜蜜的味道扩散开来，芙蕖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谢谢师兄……”她难受地呜咽一声，感觉那药汁还在喉咙口没有下去，闭着眼睛道：“容我缓缓……”缓了半天，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屠苏，我真的没事了，别再煎药给我了，求你……我会感谢你一辈子！”
百里屠苏：“……”
陵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