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1 / 1)
雪茶端着香茗走近魔阁,侍女见是雪茶,便并不阻拦,任着雪茶进了魔阁。墨澈听见动静,一时便惊醒过来,见是雪茶,心中的警惕便放下了,轻声言道:“怎么过来了?”
雪茶看向墨澈,才几时未见,他好像又憔悴了几分,定是为了魔界的事,他坐在那冰冷的象征着身份的高椅上,却显得疲惫不堪,软弱无力,身子坐得那么低,好像要陷进椅子里似的。那样子,根本不能让人联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魔帝,此刻的他憔悴万分。
如果牺牲了自己,真的可以,那她一定会去。
雪茶轻轻地将茶盏放在了桌上,才打算上前,却是被墨澈止住,
“小茶花,我今日耐心不多,你有什么话快说吧。”
雪茶心下大惊——这并非墨澈平时的样子。
小心试探倒不如直接求证。
“你告诉我——我体内的华旋珠,是不是可以填补那个黑洞?”
墨澈心上一紧,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只做揉揉眉冷言道:“哼,你以为是块石头就能填补那漏洞么?”
想来心中却是更加艰难——确实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了,小茶花的确不能再留在自己的身边了,魔界眼看可能就要不保,而自己很有可能为此随着覆灭,左徵那边尚未有消息,自己今日再祭出一魂一魄,已然虚弱得不行了,恐是再难护她周全,不如早早放她走,也防有心人得知雪茶体内的华旋珠再做文章。
心下已然做出了决定。
对不起——小茶花,答应好的许你共看江山,可是又要留下你一个人了,但当日密谈,并非看不出左徵逸延对你隐忍的感情,若我有一天就此魂飞魄散,那么我相信他必能护你周全,有一种爱大概叫做放手。
“真的不可以么?华旋珠是圣物,也许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墨澈心中揪着似的痛,傻雪茶,你以为那是什么?那是你的命啊。
墨澈眉间更是冷了几分:“你回万花之地吧,今日的你已于我无一处可用,念在旧情上,我饶你不死,从此滚出魔界,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雪茶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拼命摇摇头,道:“墨澈,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
“既然你非要问个明白,本帝就懒得瞒你了。”
雪茶只觉得手足发冷,不会的,她对自己说,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事,墨澈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她艰难地挪动脚步仰头在他面前盯着他,双手抓住他的衣袖,颤抖着声音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可能在此时要我离开?你说过陪你共看这江山,你却是给了这样的一个答案给我!你实话说与我听,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在眼框中打转的泪水,皱了皱眉道:
“小茶花,时至今日,你还这么傻么?老实告诉你,当日你坠入魔界那刻起,我便知道你体内的华旋珠,华旋珠乃天地圣物,我留你在身边不过是为了那颗圣物。”墨澈顿了顿,像是极其厌恶雪茶似的,甩开雪茶抓住他的衣袖,接着道:“我日日想着如何剜除你的那刻心,那颗华旋珠——得之,不知能助长多少功力。”
雪茶失了神,用力摇摇头,大声道:“我不信,墨澈,你这些鬼话,骗人的话,我一句都不信。”忽的猛然抬起头,道:“那今日为何你要放我远走?你既然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我这颗心,为何不取出来。?墨澈——你”话未完,几颗晶莹的泪珠滑落眼角,“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脆弱。”
“哈哈哈哈哈——”墨澈仰天长笑,像是听了什么好听的笑话,眼角都笑出了几颗泪,“你——你——哈哈,笑死我了,你以为我平日对着你笑几下,就是对你情根深种了么?没想到你这么好骗啊,什么共看江山,都是骗着女孩儿的情话罢了,同样的话我对西颜说过不知多少次,她也不见得信,怎生到了你这里你就全信了。”
不等雪茶答话,墨澈又道:“既然你想知道,那便让你彻底死心吧,我原本以为华旋珠确实能够对那漏洞有一定裨益,想来可以用点小手段骗骗你,让你自愿献出华旋珠,谁知,我今日才得知——华旋珠进了活物的体内,便从此失了效,从此跟着了你,效用全失,于我们来说不过就是一块普通石头罢了。抢来都是脏的,谁会要?我今日既然知道了这事,也再懒得每天强颜欢笑去应付你一个傻子,本想赐你个死罪,但是正值此时,也算你幸运,此刻要是赐死你了,只怕魔界上下会涣散人心,所以,你还是快滚吧,也算是我对你仁至义尽了。”
雪茶滑落,一瞬间僵了身子,嘴唇失去了雪色,惨白一片,她盯着墨澈,泪水从眼角一字一句道:
“你说你从前都是强颜欢笑,不过是为了我那颗心?所以以前说过的什么都是假的么?那么,今日哪怕是试一试,你也可以拿着我这颗华旋珠,死马当成活马医,去填补那漏洞。”
墨澈别过脸去不看她,令人难堪的沉默气氛蔓延开来。
雪茶忽的盯住墨澈案前的那颗石头,嘴角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那这颗石头呢?为什么还不扔掉呢?”
墨澈伸手抢去了那颗石头,道:“那就扔了吧,眼不见心不烦。”说罢,手一扬,那石头咕咚咕咚转了好几个弧线,不知道转到了哪个角落,再也看不见。
“另外——告诉你啊,你以前的那个情郎,叫什么左徵逸延,估计快被困死在祁华山了,什么仙界来助我的,不过是个细作的借口,被我陷于祁华山,而你这个,”墨澈暗自吸了一口气,沉声笑言道:“你不过是一个破鞋罢了。”
雪茶缩回自己的双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墨澈道:
“墨澈,我傻我笨都无妨,只是左徵逸延虽然种种不是,但是他从来都不会做那些龌龊卑鄙的事,你如何再怎么算计我都无妨——但你不应该想法设法置他于死地。他是来帮你的。”
他抬眼看她梨花带雨的脸庞,从喉呢里挤出几个字来:“如此舍不得,那去找他啊。”
“我在再问一遍——墨澈,你可有隐情或苦衷?”她迎上他的视线,伤心怨愤地看着他。
“没有。”他干脆,直截了当,不给她留半点思量,说完他站起来,低声道:“你滚吧,迟了,我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改变心意,或者说——”墨澈勾唇一笑,“或者说——你还来不来得及救你的旧情郎。”
雪茶颤颤巍巍,不知道怎么离开的魔阁,她不知道自己怔愣了多久,浑身半点气力都没有,虚脱一般,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个骗局,而左徵逸延也被困在其中,雪茶越来越觉得这好像是一盘死局,执棋人个个都是城府极深的高手,而自己则是那棋盘上的棋子,怎么走都是被人操控着的。
耳畔忽然响起了左徵逸延当年的笑言。
“怎么就穿那么少就出来了?病了可是又要耽误修行的!到时候怎么尽快和我成仙,你要我在天上等多久?嗯?”
“看不出来啊,平日挺怯懦温顺的小雪茶花背地里这么剽悍啊!”
雪茶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为左徵逸延挡下的那一道天雷,他——被困祁华山了是不是。
哪怕当日情缘生生被斩断,但是他如今有难,怎能不救?况且——当日她能活下来,这华旋珠必与左徵逸延有关,到底——左徵逸延,你都欠我一个解释。
面前不知何时停住一辆马车,几个守礼的宫人拦在她面前说是奉命送她离开,她凄然一笑,道:
“你转告墨澈,要断,便断得干干净净。我是去是留,早已与他无关。”说着径自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殿内,墨澈忽的心痛,脸上的苍白更重了几分,一丝血色也没有了,楼峥洛站于殿下,轻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你这又是何苦?”
墨澈惨笑一声:“既是不能护她周全,不如早日放她离开。”
“你放心啊?”
墨澈想着殿外的方向看去,好像看着自己一生的至宝道:“护法楼峥洛听命——将禁卫魔子族中调出十人,护她,护她周全。”
禁卫魔子族——魔界最精英的贴身守卫,原是守卫魔帝的暗卫。
楼峥洛苦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就知道墨澈会这么做似的,问道:“墨澈,你知不知道,也许你放走的是拯救魔界的唯一法宝?”
墨澈像是快支撑不住了,道:“峥洛,唯一有一件事我没有瞒着雪茶的便是——以现在的形式,华旋珠已然救不了这一切了,这一切马上就是天地浩劫了,那黑洞背后还有一股可怕的力量,要是仅仅是华旋珠能解决的,便不会牵扯出那么多人了。”
楼峥洛忽然明白了,看墨澈的思量,便知事情已经超出了可以控制的范围了。那么放雪茶离去,也算是不牵扯她进来了,无论自己是死是活,也倒是拼死护了她个周全。楼峥洛忽的想起了另一张清冷严肃的女子的脸庞——若教。心中苦笑一声,再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