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遇说书人(1 / 1)
不过十一月月底,祁华山脚下已是凉意入骨,当地人们早早拿出备寒的棉衣,山高皇帝远,别看祁华镇规模不大,却也是颇繁华,酒家,瓦肆,店铺林立。
“咦,前个日子那个名噪一时的说书人这两天怎的不见了踪影?”酒家里有人闲来无事问道。
“你说的是元师傅吧!他好像身子骨不大舒服。”
“唉,这乱世里能听到有这么精彩的说书,真是······”
“欸,你知道么,前些日子有消息放出来:说玉面公子被人重伤。”
“这些人不是咱普通老百姓能妄议的,不说不说,喝酒喝酒···”
镇上的人们还在酒家里说说笑笑,窗外已是有些小小的雪花不停地在飘零,天色倒是不算晴明,云层是冷灰色的,天地间已有些苍白,看着就让人心生忧虑·····
等喘息稍稍平稳下来时,元翊空抬头望望茫茫无际的四周,已是雪山附近了,雪更大了,一片一片落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元翊空右手的剑深深插在雪中,已是单膝跪下的姿势,内伤太重,他对着雪惨笑了一声,没想到玉面公子也有今天,尽管追来的杀手已也命丧他的剑下,但没想到终归还只是同归于尽的结局。寒气逼人,元翊空深吸一口气,口中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意识迷离,倒在雪地上······
雪还在下,似乎只有更大的趋势,风呼啸着,雪山一座一座连绵着,乏味且单调。
曼姝玉字是被一股血腥味熏醒的,张着迷离的眼睛,看看这万年不变的大雪山,心里算算已有一千年了,血腥味不减,像融在空气中,玉字低头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不远处的前方赫然躺着一个人,流了不少的血。玉字被困在这里已有千年,因为已在祁华雪山的最中央,且是禁地,没人能进来,玉字抬眼仔细地想把那人的面容看看清楚,却怎么也看不清,只能辨出那是个男人。
玉字不忍看那人就这样丧命,思忖了片刻,又因为不能动弹的原因,每隔片刻,便透过结界渡灵气过去,这样足足折腾了一个上午,那人也没见醒,玉字不觉有些气馁,灵气已用了不少,玉字有点累,又饿得很,随手采了崖壁上的苦苓草吃了起来。刚没嚼几口,便听到一声呻吟声。
元翊空醒来时还是有些意识不清,偌大的天空,雪花小了些,纷纷扬扬飘了下来,躺在雪地里许久却没被冻死,身子也不怎的冷,难道这就是贵人命大?元翊空苦笑着甩甩头,挣扎着爬起身。
“唉,你醒了!”玉字看见那人醒来,开心的惊呼。
元翊空茫然的看看四周,这曼妙的女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四下空无一人,难道是幻听?
玉字知道他没看见自己,抬高了嗓音,喊道:“我在这,在这!”
元翊空向着声源走了两步,竟是看到一株鲜红色的红色茶花,在这茫茫的大雪山里,竟是一幅奇景。
元翊空盯着这红色茶花,玉字见他呆呆的盯着自己,不觉好笑:“唉,呆子,就是我,你怎么会在这?”
元翊空愣了一下,好笑道;“你是妖精么?呆子,你叫谁,谁和你说我叫呆子?”
他的面容英俊,眉眼间透着几分的笑意,整个人孤傲冷绝,神清骨秀,落魄却不失风流,薄唇噙笑,最是那汪桃花眼,竟是有些摄人心魄。玉字端详了他一会,心中有些许羞涩。还好是真身,要不绯红的脸颊就被他看见了。
元翊空伸手拨了拨红色血茶的花瓣,戏言:你要是再不出声,我可就把你给折了啊,莫待无花空折枝。言罢,还真的作势要去折花,玉字有些小恼,:你这人怎么过河拆桥,饶是人家救了你,你还要伤我?“
元翊空心下一惊,:你救了我,你到底是?神仙,还是妖精,你怎么在这?
玉字冷笑一声:对,我是妖精,你最好离我远点,小心我妖性大发,杀了你。还有,神仙?是谁说神仙就一定菩萨心肠?
玉字突然不再作声,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元翊空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想起玉字开始时问自己的问题,自答道:我被人追杀,不小心逃到了这里,遇见了你。承蒙你出手相救。我这条命倒是真大。
玉字看看他,突然摇了摇身子,整株血茶在风中摇摇晃晃,状似漫不经心,动动花瓣,说:是啊,养好伤,有了走出去的体力,赶紧滚,要死也别死在我的眼前。
元翊空笑笑,却不理她,看看四周,这株血茶在两面崖壁中间,又像是在一个山洞口,暗暗想了什么,问:这是你的真身吧!
玉字也累了,整个花枝靠在身后的崖壁上,漫不经心地答了声嗯,又直起身子,愤愤的样子:要不是为了救你这个不相干的人,我也不用元气大伤,回复真身。
原本只有漫天的大雪夹着风声,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肚子咕咕声传来,竟是格外的清晰。玉字听着,发觉是某个人传来的,不由扑哧一笑,花枝轻颤。
元翊空饶是平时风流倜傥惯了,却也没在佳人面前闹过这出,还好只是对着一只花,他眯着眼靠近玉字,嗅嗅,一副色眯眯的模样,故意道:好香啊,真是秀色可餐!
玉字见他这副模样,差点被电到,怒骂道:你干嘛,离我远点,我不能吃的,你不是说我是妖精么,小心我······
没等玉字说完,元翊空又是一副不羁的样子,痞痞地说:喂,小茶花,有没有吃的,你平日吃什么?我快饿疯了!疯了的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玉字哼了一声:摆摆身子,整个花枝对向对面的崖壁:呶呶,就是那个!
元翊空顺着方向看过去,又是气又是笑,不用她说,刚刚就看见崖壁上的那株草!
玉字见他不信,又是冷哼一声:你应该是什么人间的王公贵族吧,告诉你,真是不幸,我每日就以这个为食,要吃吃,不吃滚。
元翊空随手拨了一下花枝:谁说我不吃。
言毕,一个飞身采了几株苦苓草,玉字看他虽受重伤,但身手,一看就知不差,速度很快,抛了几株放在血茶花旁边,他自己便席地而坐,挨着玉字,掰了几片叶子塞进嘴里,苦苓草不苦,只是有些涩味,但为了果腹,不知不觉吃了好几株,玉字才记得提醒他:少食一些,你是凡人,这些灵物,你们可消受不起。
元翊空也有些警觉,才几株下去肚子就有了饱腹感。他看看玉字:小妖精,你怎么吃东西啊?你这花还能张嘴么!
玉字见他张嘴就是小妖精,心下气结不已,大呼:你别乘人之危啊,走开,我要恢复原身才能吃东西!
元翊空心知可能不便,便转身背着身子。玉字信他,一个摇身变回原身,元翊空听见声好了,便回转身,不看还好,一看,自己的鼻血竟是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原来,千年之困,玉字已经快忘了,当年她被困时已是身受重伤,红色的衣衫褴褛,根本遮不住这玲珑躯体,欲遮还休,然而她并不知道她这幅勾人的模样在元翊空眼里是怎样的诱惑,遍体玲珑,曲线圆润,皮肤就像这雪似的白,长发贴着肩,遮了美丽的锁骨,饶也不是倾国倾城的脸,但那全身的精华就似锁在那双眼睛里,妩媚透着灵动和脱俗出尘,仿佛看你一眼,你全身被她看得心猿意马,元翊空这玉面公子平日见过的美人比玉字美的不是没有,但就是少了丝·····少了丝什么呢····嗯···不沾尘世的妖娆·····
玉字本就恼了自己这幅模样,见元翊空虽留着鼻血,眼睛还呆呆盯着自己,抓了一垉雪扔过去。元翊空回过神来,闪身一躲,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往日的定力哪里去了?怎么就··太不争气了··
玉字晃了神,才意识到,他刚才可能吃多了苦苓草,一时气血太旺才流了血,随手从崖壁上摘了一片定魂花扔给他:吃了消消火,说罢,朝洞内走去。
元翊空看看外边的大雪,转身随着玉字进了洞,玉字千年没见过人了,心中荒芜不堪,要不是心中还有信念支撑,也早死在这里。不知是谁先开的口,两人竟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元翊空看看玉字,听她徐徐到来:我因些事被困在这里,足足快一千年。我被困在祁华山的锁妖洞中,千年了,不知道他们如何,你知道么,这近一千年的时间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除了快夏天时有一只小百灵会来陪我,但是不到夏末就要离开,她不过也是小妖,但在这里,我只有她陪我。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元翊空:“你信我么,不怕我是妖言妖语惑乱你么?”
元翊空透过那些话语听得出那些刻骨的寂寞和痛苦。本就是并肩而坐,他轻展手臂,将玉字搂入怀中,让她靠着自己,她靠在他的怀中,听着那有规律的心跳声,不经意地两行清泪落下:有多久享受过这样过的温暖了,久到自己都快忘记了温暖是什么东西。曾经唯一相依为命的姐姐的魂魄不知在何方?想起姐姐,玉字更难受,更是深深靠在元翊空的心窝里。
元翊空抱着玉字,心中也不免担忧,听音楼现在找不到他,局势大乱,听音楼会不会也以为他们楼主玉音公子死了?
洞外雪停了,只剩风声呼啸而过,天色早已晦暗得辨不出人,洞内散发着昏黄的微弱的光芒,那是从一株一株定魂花上散发出来的,一对璧人相互依偎,时间从指缝里溜过,竟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卷。
但此时的玉字和元翊空两人皆不会料到日后会发生什么,玉字后来曾想,若当初没有呆子元翊空的误打误撞,倒在锁妖洞口,也就没有那么多情丝牵绊,没有那些刻骨的爱恋,那些比她曾经在锁妖洞一千年的寂寞还要刻骨的相思。
玉字被困在这里,真身守在洞口,这两面崖壁之间最外面结界外人可进可出,奈何她们妖类却出不得,千年来她靠着崖壁上的灵物为生,即使与百灵相见也要隔着结界,玉字才想起几个月前小百灵不得不离开,而自己却是忘记了告诉它,等一千年到了她便可以离开了。玉字想想,只怕小百灵再来寻自己,已是无缘再见了,这么多年的缘分,不知等她出了这锁妖洞,二人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元翊空这几日也一直以灵物为生,不知不觉不仅身体恢复得好,功力也有大增之势,也是,在千年酷寒的祁华山中央还能生长的必定不会是凡物,玉字告诉他这些灵物达到一定年龄本可以一步一步修仙的,两千年基本就有了灵魂,但奈何被他们当了食物。
元翊空想起这两日的奇遇,恍然一梦,原来真是有人魔妖仙的。想来这人,魔,仙,妖中最脆弱的莫不过他们人了!
两人倒也不时绊绊嘴,小妖精和呆子你来我往,玉字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千年了,她居然又有了生气。
玉字眨眨眼睛,问:呆子,你在人间是做什么的?
元翊空笑笑不语,过了一会轻声道:左右不过是个说书人。
玉字见他之前的谈吐与身手皆不凡,知他只是打个幌子,她笑着双手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摇着:那你给我讲个小故事好不好,我许久都没听故事了!
玉字的那双眼睛含情又透着娇嗔,殊不知这种天生的媚态是凡尘女子几年也学不会的,元翊空轻揽过玉字,有点点她的鼻头,宠溺异常。
从前赶考时有位秀才第三次进京赶考,住在一个经常住的店里。考试前两天他做了三个梦,第一个梦是梦到自己在墙上种白菜,第二个梦是下雨天,他戴了斗笠还打伞,第三个梦是梦到跟心爱的表妹脱光了衣服躺在一起,但是背靠着背。这三个梦似乎有些深意,秀才第二天就赶紧去找算命的解梦。算命的一听,连拍大腿说:“你还是回家吧。你想想,高墙上种菜不是白费劲吗?戴斗笠打雨伞不是多此一举吗?跟表妹都脱光了躺在一张床上了,却背靠背,不是没戏吗?”秀才一听,心灰意冷,回店收拾包袱准备回家。店老板非常奇怪,问:“不是明天才考试吗,今天你怎么就回乡了?”秀才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店老板乐了:“哟,我也会解梦的。我倒觉得,你这次一定要留下来。你想想,墙上种菜不是高种吗?戴斗笠打伞不是说明你这次有备无患吗?跟你表妹脱光了背靠靠躺在床上,不是说明你翻身的时候就要到了吗?”秀才一听,更有道理,于是精神振奋地参加考试,居然中了个探花。
元翊空顿顿说:积极的人,象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消极的人,象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所以与其哭着躲避,不如笑着面对。或许有些人不能陪你一生,但那些曾经美好的日子却从不是梦,他们真实而美好,是你日后走下去的依靠。而你一定要变得更好。
元翊空低下头用下巴摩挲着玉字的发,若有所思的样子。
玉字抬起头浅笑: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可是这个故事好长好长,要有耐心才听得完呢!
元翊空低头哄哄她,颇有些狡黠地:你说什么我不听呢?你说什么我都听的。言罢,便做好身子,认真地坐好,一副认真听书的模样。
玉字的声音绵远而悠长,好像所讲的故事就在昨夜发生,又好像已经恍若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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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翊空和玉字的故事可能是下卷玉字篇来讲,读者在这本书里不必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