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1 / 1)
叶道伦和章显菊抱着孩子不肯放下。小茂茂不笑的时候,一双幽长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来人。这一点,像极了叶守云。
谢茨觉得面皮上有些发热。不声不响的蒸发了一段时间,突然出现,还带个孩子。
她把叶守云拉到小房间里说“我去王朝阳家呆一阵子,行吗?”
叶守云警惕的望着她“没事跑人家家里呆着干嘛?缺你这个电灯泡吗?茂茂才几个月,你休想撇下他”
谢茨紧张的捂着他的嘴:“你小声点儿!我什么时候说要撇下他了?你爸妈在这儿,我......我多尴尬呀”
“有什么好尴尬的?又不是第一次见你”
“你完全没有办法体会我的心情。”她有点沮丧。“我真的觉得很丢人”她顿了顿,说“就等你爸妈走了我就回来”
“你是在意我爸妈对你的看法?想出去躲一躲?”
她点点头。
叶守云伸出一根食指,戳她的脑门子:“我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他们才不在意我们没结婚就生孩子。他们在意的是你孩子才这么大,就扔下老公和儿子往外跑。”
谢茨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可是.....”
叶守云打断她:“别可是了,你要是觉得尴尬,我陪你出去走走”
她拼命点头。
叶守云心里清楚,谢茨和她直接从朋友一步跨进了亲人的行列。纵使他一直对她有意,可这层窗户纸,从来没有被正式的点破。他们之间,始终缺乏以恋人的身份相处的时间和情感上的裸裎相对。
他去拉她的手。她垂下头,脖根子绯红的一片,想把他握着的手抽出来。说“房间好热,我脱件衣服”
“我手冷”
“都快七月了,冷什么冷?”
他拖着她的手从小房间走到客厅,松了手。章显菊和叶道伦还在逗孩子。他敲了敲门说“我跟谢茨出去一会儿,你俩看孙子啊,饿了给他喂奶粉”
老太太摆摆手让他们走。“去吧,我来照看”
谢茨已伸手拉开门,叶守云说“你去换件衣服,下了班还穿制服,一会儿路上碰到事儿,你是管还是不管?”
“有事儿就管啊”
“不行,下班了只能管我”
“我懒得换了”
“不换不出门”他靠在门口。
谢茨只得转身,到自己的房间找了一条裙子套上。把盘着的头发散了下来。
叶守云问“想去哪儿?”
“随便出去走走”
“看电影吗?”
“可以”
只要能暂时逃开这令人紧张的氛围,去哪里都好。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谢茨问“怎么天天那么晚睡?”
“炒期货,和郑怀南最近要弄个小公司。比较忙”
“哦,什么时候请郑怀南吃顿饭”
“为什么请他吃饭”
“人家不是帮忙把我调回来吗?”
“哦,家里的燕窝回头你搬点儿过去。”
俩人手牵手的去影院,有一段路的路灯坏了,黑灯瞎火的。谢茨走到路中间,突然停下来“嗳,叶守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事儿?能到亮堂地方再问吗?”
“不能,这事儿只能在这儿问”
“说”
谢茨难得一见地扭捏起来“那个,你什么时候对我,起那个心思的?”
叶守云偏过头,假装没听懂,压着笑意说“我对你起什么心思?不是你追我的吗?”
谢茨冲到前面去“不说拉倒”
叶守云追上去:“嗳,你还不好意思啊?我看你可怜,扔大马路上没人要,带回来收拾收拾还能凑合用。”
谢茨停下来,回过头:“你真的是可怜我才......?”
叶守云见她当了真,赶忙走上前,拉过她,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瞎想什么呀?我还想你可怜可怜我,你要一早就可怜我,也不至于走了这么多弯路。”
“你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叶茨任他抱着,嗡嗡地在他耳朵边说。“你过得那么潇洒。”
“可怜我什么呢?让我好好想想。”他一下一下地轻轻拉她的后背,歪过头亲了一下她的头发:“可怜我迟钝,犹豫,结果错过了你。可怜我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对你的怨恨。可怜我发誓永远不想再见到你,可是自己一再食言。”
叶守云松开她,两手按在她胳膊上,拉开自己和她的距离:“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你不要再离开我。我从小就愿意和你呆在一起,现在也只想和你呆在一起,以后也是,一直都是。所以,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谢茨垂着眼皮点了点头。
叶守云追问:“哪种喜欢?是喜欢锅包肉的那种喜欢,还是哪种喜欢?”
“喜欢叶守云的那种喜欢。”她添了一句:“比锅包肉多。”
他从裤兜里掏出个绒盒子,打开,举起来:“那你嫁给我。”
“我还没给你买。”
他又掏出另一个盒子:“我自己准备好了。”
“你要干嘛?这里黑不咙咚的,快收起来,一会儿掉了。”
叶守云把自己的戒指塞到她手里:“我先给你戴,一会儿你给我戴上,我要跪下吗?”
“跪下干嘛?”
“求婚不都是这样吗?”
“别跪,地下脏,全是泥。”
“噢,那你先给我戴。”谢茨把手指头伸过来:“左手还是右手?”
“应该是左手。”
晚上回家,谢茨就打电话告诉了王朝阳这件事。
王朝阳在电话那头无语:“他就在那么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把婚求了?”
“嗯,是啊。”
“有花吗?”
“没有,临时从家里出去的。
“有戒指吗?”
“戒指有,他把自己的都准备好了。”
“你们俩是我见过的最让人无语的两口子。”
“我挺满足了,他都没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套我手指上就不错了。”
叶守云和谢茨的婚事是在小茂茂半岁时举行的。
谢家父母起初知道这件事时,有些愠怒。好在有小茂茂,这个小娃娃实在是招人喜爱。每一个见到他的人,第一件事就想掐掐他的小脸蛋,亲亲他的小嘴。
木已成舟,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好在两人走到了一起。
婚礼办得十分盛大隆重。叶家在哈尔滨香格里拉席开六十桌,宴请亲朋好友一起分享叶谢联姻的喜悦。郑怀南领了一帮兄弟开着二十八辆悍马带着叶守云去接亲,引起了交通拥堵。
婚礼进行得十分顺利。只有一个小小的,不愉快的,无伤大雅的插曲。
头天在婚宴现场彩排,酒店放她们的婚纱照投影作背景墙时,无意将在他们之前预定礼堂的画家协会的一幅画投影在墙上。
画面圣洁,菩萨与众仙女脚踏祥云,表情庄严。画面肃穆。菩萨旁的仙童彩带飘飘,托着仙果,吹奏仙乐,不知在迎接什么。
酒店的工作人员忙撤下这张投影,道歉说:“实在不好意思。不过这也是个好寓意,菩萨保佑嘛,两夫妻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大家并未说什么。当时现场没有人知道,这幅画并不具有什么好的寓意。事实上,这张画有一个系列,唐朝大名鼎鼎的吴道子画过这个系列。
名字就叫作《地狱变》
这幅画所画的,是阿弥陀佛与诸圣众接引众生往生极乐世界。
五光十色的金闪片和玫瑰花瓣承载着美好的祝愿抛洒在新人身上。在场所有的人都见证了这一场幸福的结合。
婚礼司仪对站在红地毯另一头,挂在父亲臂弯里的谢茨喜气洋洋的说道:“谢茨小姐站在红毯的那一头,还是谢家的女儿,走到地毯的这一头,谢先生将女儿交给新郎倌之后,就是叶家的儿媳妇了!”大家站起来,掌声轰鸣。
办完婚礼的第二天,叶守云带着谢茨从已经暮色生凉的北国飞到椰影丛丛,被凤凰花染红的塞班岛度蜜月。离开前,谢茨舍不得儿子,想带着他一起走,叶守云满腔的不情愿。“儿子还小,受宠的日子还在后头,我都这么大了,再不受宠,就老了”
谢茨听他一本正经的说完这句话,扑哧笑出声来。
他死乞白赖的继续说服她:“你想啊,万一他在飞机上哭个不停,怎么办?再说孩子太小,起飞时候压力太大,对鼓膜不好”
谢茨只好依依不舍的把儿子托付给了章显菊。
谢茨有严重的恐飞症,起飞前还对叶守云说“要不我们分开走吧,现在空难这么频繁,万一咱俩在一架飞机上,茂茂就成孤儿了”
“茂茂才不会成孤儿”
“唉,我们真的分开走吧”
“不行”
“万一我遇上空难了,你就拿着我的赔偿金,好好把儿子养大”
叶守云皱着眉头:“好好的你尽说些有的没的,我没钱养儿子?”
“不是,我不是说万一嘛”
“没有万一。不会发生万一”
谢茨见他一脸严肃,自己反而笑了“你干嘛绷个脸?分开走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
“我要是遇上空难了,你就给儿子找个好后妈,我也瞑目了”
“你还有完没完?”
他们在塞班岛呆了两个星期,要不是想儿子,谢茨都不想回来了。
那地方实在是太美了,跟仙境似的。
绵延的银白沙滩上横行的螃蟹,从东太平洋远道而来的绮丽鱼群,海上吹来的带着咸味的风,鸡蛋花瓣上停留的蜜蜂。
在军舰岛浮潜,追逐一尾艳丽的火焰仙。
在傍晚的海滩上漫步,张望家乡方向的晚霞。
无忧无虑的日子像箭一般飞驰而过。
回国后,生活重回轨道。
叶守云和郑怀南的投资公司正式开张,手底下招了七名员工。
谢茨照旧值班巡逻。王朝阳老板娘已经当得有模有样。秦小玲考公务员再度落选,进了一家私营的保安公司。九月底大家聚会时有人提起秦小玲,在坐的人都说:“已经好几个月没听到她的消息了,应该还在那家公司吧”也就没有人再接下去聊这个话题了。
十月份,谢茨局里追踪到一个贩运人口的有组织犯罪集团。
线人提供线索,说,大约十月十号左右要将大约六七名妇女和十几个儿童转移地点,准备出手。
但是目前被藏在什么地方,还不知道。
案情重大,市局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十一月月底之前破案。谢茨因长相漂亮,年纪相当,且会武术,市局开了好几个会探讨这个案子,最后决定派她通过线人,打入犯罪份子内部。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叶守云。因为她知道,如果叶守云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不同意她以身犯险。哪怕这件事情本身是多少崇高。
谢茨公务繁忙,叶守云有时候不得不把茂茂带到公司照看。
案情的转机在十月底。谢茨假扮成落魄的失足女,在线人告知的夜总会门口流连。十月二十九号,已经到凌晨两点多了,还没有动静。正当她准备回家,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从酒吧里走出来,在她身后站了一阵,然后慢慢靠近她,给了她一支烟,问“这么晚了不回家?”
谢茨熟练的将烟点燃,冲她吐了个烟圈,夹烟的手拨了拨头发:“这么早,睡不着”
“睡不着,我请你进去喝一杯?”
她轻佻的笑笑,伸出涂着鲜红的指甲油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走啊,愣着干什么?先说好,你请哦!”
男人把她手指间夹的烟拿过来,吸了一口,说:“当然我请,来吧,保证你高兴”
谢茨跟在他后面,然后快速转身,向等在旁边车里的同事做了个手势,跟着男人进去了。
那边厢,陪着儿子睡觉的叶守云从床上惊醒,看了看表,已经是接近四点,身边人还没有回来。
他只知道她最近在忙着一个大案,但具体是什么事情,谢茨没有告诉他。他拨了电话给她,但是接起来,是个男人的声音:“小叶,你好,我是谢茨的同事”
叶守云从床上坐起来:“你好,你们怎么这么晚了,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那边迟疑了一下:“应该快了,对不起啊,最近比较忙”
“我能跟谢茨说两句话吗?”
“哦,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在办案”
叶守云挂了电话。把儿子嘴角流出的奶擦拭干净。自言自语的说:“让她办完这个案吧,太辛苦了,儿子老公都不要了”
中年男人给谢茨端来一杯酒,谢茨说:“大哥,我不胜酒力啊”
“没多少,愿意喝一口就喝一口,愿意喝两口就喝两口,都随你”
谢茨假意喝了一大口。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扶着头说:“这酒上头真快啊,我想睡觉了”
说着说着,头就搁在吧台上。
中年男人搂着她走出来,四周望了望,迅速上了一辆黑色的旧帕萨特车。车开得非常快。刑警队的车差一点跟丢了。
帕萨特车出了城,一路往河北方向开过去。一路狂奔到石家庄。
谢茨早就醒了,但一直装作仍然睡着。
开车的人说:“大哥,你给这娘们儿下了多少,怎么这么久了还不醒?”
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说:“估计是第一次吃这玩意儿,有效,上回那娘儿,也是第一回灌效果最好,后来就像有抗药性了似的,一回比一回量大,真他妈费钱。刚子在哪儿接我们?”
开车的男人看了看表,往窗外望了望“还有十分钟的路程”
谢茨偷偷睁开眼睛瞥了一眼窗外,天际线已经不再是城市里起伏的楼群。耳边偶尔还能听见狗叫。她心里有些焦急,不知道同事的车追上来没有。
张队总共部署了三队人马,轮流跟踪这部车。因为害怕一部车跟,会被他们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