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1）
按照每年扫墓一次，今年是他来的第二次来。
闻言，有马看了他一眼，“我只带你来过一次。”
“是的。只一次就够我记住路线了。”优秀说道，竭力把语气里悲伤抛远，“我也不会多来。总是在父母面前感到悲伤，会让他们无法安然地上天堂吧。那样，我也无法真正坚强起来。”
“结果，如今的我这样子又算什么……”
说完，他便不再想说话。悲伤如碰壁的球，又弹了回来。
有马的脚步停顿了下，也只是一瞬的迟疑，那一瞬过后，脚步未停。优秀跟着他，慢慢走到了父母的墓碑前，慢慢蹲下去，蹲着仰望那两座立在一起的墓碑，恢复到他六岁时的身高，但无论如何也回不去彼时的心境。
夕阳沉没，天空开始染上第一缕黑。
站着的有马从风衣怀里，掏出了些纸张，递给优秀打火机叫他烧掉。“是些什么？”优秀没有接，问道。
他蹲着看他，尖削的下巴不再张牙舞爪地显示他的骄傲，仿佛在认输。可是不会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
“你小时候写给父母的信。”有马答道。
他看着他，低下去的尖下巴搁在并拢的膝盖上，整个人看起来那么小。但他笑了一下，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这个笑容让他又恢复成有马所熟悉的那个有马优秀。
戒备，又充满渴求他人明白的哀伤，然后把所有感情都倾尽。
他对着他笑了一下，明明夜幕降临，但有马却完全读懂他笑容里的意思。不管了、不想了的放弃。
最终，优秀还是接过有马手中的纸张与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打火机，一张张地烧掉。是在拖延时间，他知道。只是不清楚这个拖延时间是为了多待最后一刻还是在思考如何撤离此处。
是的，他打算离开了。
拖得太久，真相大白后，他还是打算离开了。在那天接到高摫泉的电话后，他放弃了圣川他们的出道舞台，准备去探寻她口中所谓的真相。然后在高摫泉那里，见到了有马。
是刻意还是无意，他已经不想问，他想问的只是答案。面对高摫泉不着重点的谈话，并表示真相伤人何必知道时，他当场失控地大吼道：“那就告诉我啊！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话，是对有马吼道。在冷静下来后，他说自己已经忍受够了。一次次在过去的记忆、过去的感情以及过去的真相中打旋，却始终不知道真正的真相。
高摫泉笑道，“这么说来，你也承认你的过去就是个漩涡咯。”说着她笑着看身边坐着的有马，“呐，要我说吗？”
有马低垂的目光抬起，那种蕴含了力量以及往事的目光，如海面上的波涛汹涌而来，“我来。”分明是一如既往简单有力的话语，优秀却感觉到其中的暗潮汹涌。
其实不过是小枭曾经说过的。他一次次被她找到，是占有欲绝佳的她的一个私人娃娃，而这个局面因为CCG以及有马贵将的加入，她越来觉得有趣起来罢了。而CCG的目的也很简单，只是想从他这里得到“独眼的枭”的线索罢了。至于他，是颗弃子。
一次次的洗脑、囚=禁，没有人在意他是否真的会如玩具般坏掉。而一次次拼凑起即将坏掉的他的人，是有马贵将。
好半晌，优秀都说不出话来。然后他发现自己不是说不出话来，是全身都在发抖，牙齿抖得咯咯作响，嘴唇也在颤抖。最后，他背抵着门，门轰然关上。在挤压进来的冷气中，他惊恐地看着坐着的两个人。坐着的小枭与有马贵将，他们表情平静，似乎觉得说出来的没什么大不了。
“……我该感谢你吗？”优秀抖着嘴唇说出这句话，牙齿碰到舌尖，竟也不觉得痛。
有马抬眼看了眼少年，沉声道：“不需要。”他又如何告诉他，是自己拒绝关于他的相关任务后，才导致他的车祸。CCG比他先看透他的感情。
在优秀出车祸昏迷的三天，有马只去看过一眼。随后便是没日没夜的任务、文件。某些时候，他会盯着手机那个未接通的号码，是少年车祸前打给他的。他想要打通它，从未所有地那么想过。只是他从未拨打过，因为听不到少年的声音。
“不如感谢我吧，我至少会想办法把你带离CCG的监视呀。”身边的高摫泉笑眯眯地说道，有马知道这是对自己的挑衅。
因为他做不到。
“我不会感谢你的。”优秀开口道，目光转向他，牙齿不再咯咯作响，声音清晰，“我也不会感谢你了。”
“如果……你有想过把我带离CCG，那么一切都还值得原谅。”从未有过的落寞爬上少年年轻清秀的眉梢，而从未有过的倦怠席卷过有马的心底。
“但是，我们都知道，你不会。”优秀看着他，目光凝结成的伤心与痛苦太重了，“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从那天开始，优秀已经萌生独自离开的念头。此后，他近乎无聊近乎脑残地挑衅他，不过是一次次证明。证明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为了快点死心。
啪的一声，打火机再次点燃，吞噬了优秀手中洁白的纸张。烧到一半的纸，他把与之前那堆还在燃烧的灰烬叠在一起，却不期望能燃起火苗。
身后那人的脚步踏起，听脚步声，是在离去。
“如果你离去，我会逃走的。”蹲着的优秀背对着那人，语气平静地说道。没有转身，但背脊也感觉到那种深沉的目光。
“是吗？”他听见他这么说，“那就走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
优秀闭上眼，心底升腾起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在脑海里拟出青木公墓的地图，前十次足够他记住这里的地形，然后便寻找出最好的突破点。荒郊公墓，最好的自然是往荒野去。在梯田式的公寓最上层，有堵围墙，翻阅过去便是茂密的树林。
天黑得差不多了，而月还没有升起来在，正是时候。优秀睁开眼，准备把剩余的纸张一并烧完，在点燃后，相较于刚才单薄的火焰，此刻的火焰耀眼得多，但终会燃尽。
结束了。无意间，他的目光落在燃烧的纸张上，在窥到“有马优秀”四个字忽觉不对，迅速把纸张扔地上，然后踩踏掉火焰。地上的纸张只余半截，他捡起来，照着打火机看起来。
很快，他便看完了纸张上的内容。
姓名：有马优秀（原名宫崎优秀）。
性别：男。
年龄：十六岁。
身份：有马贵将养子，CCG重点监视人物。
其人物关系：疑似“独眼的枭”的同伙；影响到有马贵将。
对其对策：应……
这怎么看，都像份人事档案。
……什么意思，这是？优秀顿时混乱起来，在翻翻其他，发现已经烧毁得差不多，依稀可以辨认是地址、数字，只找到份手写的纸张。
“再见。”笔劲有力而不拖沓，是他熟悉的笔迹。
脑海拟好的地图骤然消失无踪。优秀呆愣在那。在愣了许久许久后，他才发生的所有事情理清，回想起有马今天的所有话语与表情，原来都是别有深意。
夜风冷。在寒风中，优秀打了个喷嚏，然后默默手里烧了一半的纸张烧掉，放进兜里。
公墓里静静的，夜里有些微声响都听得格外清楚。那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更是。月亮从乌云中破月而出，倾泻一地的银灰。有马踏着月色而来，似忘了此处是公墓般的悠闲。
在看着依旧站在那里的少年，他脚步顿了顿，镜片反光，表情波澜不惊。这一次，优秀敏锐地抓住他停顿的那一瞬间，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他在惊讶。在完全为了他找好退路纵容他逃跑还提供他资料后，连有马都没想到，他依旧会在这里。
但是有马依旧没什么表情，他随后便继续踏上公墓边的台阶，慢慢走到少年的面前。
“……为什么不走？”
“因为……”优秀慢慢开口道，“在烧掉纸张后我才发现，原来你给我的是银行卡号与住宅地址，我没记住。”
有马嘴角下撇着，上唇却微微翘起。蹩脚的借口。
“还得让你费心了。”
如此隐晦的对话，有马却明白：这不光是在感谢他刚才支走了下属，提供给他逃跑的机会。
“那留到什么时候？”有马冷静地说道，“我不保证下次会这样做。”
“我知道。”优秀望着他，笑了。少年的笑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洁白而明亮。
“会留到不得不离开那天。说起来，这话在这里说真是不恰当啊。”优秀看看周遭的墓碑，在月光下它们沉默得如墓碑下的人。他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起来，“但是我找不到其他地方说了。”
“在那一天来临前，可以约会吗？”
月光打在有马头顶，如一束追随他的舞台的光，把他照得极为温柔。他仰起头，看着天上那轮圆月，微微叹息道：“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少年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随后，有马笑了。少年诧异地睁大眼不敢相信有马此刻的笑容，但更让他惊喜的，则是有马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夏目漱石的经典告白语。
好啦，上部就这么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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