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1)
“你且在这里等我吧,就不必随我一同进去了。”在走到尽头处的一间牢房前停下脚步,范范回眸睇他一眼,淡淡出声,打破两人之间这一路走来的静谧。
“也?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进去?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以让我知道的秘密吗?不行不行,我也要进去!”嘟喃着吵闹个不停,凤朝华微微撅起优美的薄唇,不停地摇晃着她的手臂,神情有些委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一连几天的相处,范范大抵已经熟悉了他的脾性,约莫着摸清了他的小脾气,无奈地叹口气,她敛下神色,板起脸来佯装不悦地说道:“你不是答应过会乖乖听我话的吗?怎么现在又想反悔了?难道你对我所说的一切都只是骗我的?”
语罢,亦是学起他耍起小脾气来背对着他。
无论何时何地,将满是死角的后背面向敌人都是愚蠢而危险的,但她摸不透这个时而性格暴戾,时而脾气又温顺得像只小羊的凤朝华的心思,此时此刻的她却是不能不冒这个险。
“才不是呢,我怎么会欺骗可可呢?我从来都是对你真诚的……好吧,那我不进去了,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了。”眼底有深深的伤痛闪逝而过,凤朝华却是垂首掩去了眼底的悲伤,轻轻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后颈窝。
“如此甚好,那我进去了。”并未发觉他的异样,打开紧闭着的牢房铁门,范范长脚一伸,便举步迈进了牢房。
欺骗,么?
可可啊,我从未对你说过假话,而你……却是一直都在欺骗我。
修长纤细的手指紧紧握捏成拳,却因用力之猛使得骨节开始泛白,凤朝华深眸微睐,缓缓靠站到了牢房外的墙面边上,双手环胸,漠然地等候在这条阴冷走道尽头。
牢狱里的所有守卫都已经被凤朝华所遣退,范范一路走来行动自如,很快就走到了牢房深处,微微抬眸极目望去,只一眼她便看到了那一抹静静漠坐在石床之上的身影。
那个人,他穿着魔族最高将领荣誉的深色铠袍,一脸神色淡漠,虽是落魄至此,却是一如既往地丰神俊朗,死毫无半点折损将威。
夭河,这个曾为魔族立下无数丰功战绩的绝世将领,英雄人物,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种处变不惊的淡然。
“夭河。”轻唤他一声,范范缓缓迈步走到他身前。
“不知姑娘前来,有何赐教?”夭河双目轻阖,话语淡漠,语气不卑不亢,全身氤氲着一种冷冷淡淡的氛围。
“我没时间多与你说明我的身份,与我为何身在此处的缘由,我只能简单地告诉你,我是与你的魔君主上做了交易后,奉了他的命令来此救你,并且为他找寻一个人的。现在,我想问问你,安可可……这个人,你可已经有她的消息了?你找到了她了没?”
但听“魔君”二字,夭河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睇她一眼,见眼前的女子眸色澄净,真诚不带欺骗,他知道她并非在说谎,只微微摇头道:“没有,我找过了,她也许并不在这座神宫里,也或许……她是被人藏起类了罢。”
藏?
若是如此,倒也简单。
凤朝华那家伙行事古怪,从不按常理出牌,这安可可既是被他带走的,也就极有可能是他担心安可可会被魔君找到,被他所藏起来了,之后又在自己面前演出了安可可失踪,将她错认成安可可的假象。
只是……
脑海深处忽地浮现出那人似孩童般纯净的笑意,范范心下一凝,却是有些不愿相信他只是在做戏给自己看。
他眼里所掩藏起来的淡淡伤痛,触到了她的心。
“好,我知道了。”略略沉思了下,范范淡淡道:“现在,凤朝华已经答应放了你,你自由了。回魔宫吧,魔君还在等你给他带消息呢。”
语罢,一个转身迈步就要离开这间牢房。
“凤朝华不是轻易就可以招惹的人物,你当真要留下来?”话语方才出口,夭河眸色一凝,倒有些嘲笑自己多管闲事了。
她的事与自己又有何干系,何必多嘴去问?
脚步顿住,却是对他所言有些许的不解,沉默了一会儿,范范垂下眸,道:“他再如何地不可招惹我都必须留下,倒是你,凤朝华虽是答应了要放你走,但我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出尔反尔,你再不动身可就要走不了了。”
她知道待在凤朝华身边意味着什么,会有怎样的险境,但只要是为了那个人,再大的敌人她都可以去面对,再大的险境她都可以去为他闯!
看着女子离去的那抹纤细而单薄的孤高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瞳孔深处,夭河却是沉下了目光,自嘲一笑。
孤高清冷如他夭河,却是何时学会了去关心他人的生死了?
只是,待在那样一个喜怒无常,性情诡谲的人身边,那个女子……她迟早都会为此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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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
檐牙高啄,玉宇琼楼,神宫深处一片宏伟辉煌。
廊庭深深,迂回曲折。
几处假山流水,花香缭绕,沁人心脾。
笙歌殿上,神族上皇高坐云阶之上,举杯畅饮,俯瞰众生。
云阶之下,名门将领,高官贵胄,达官贵人相视而笑,或畅饮或畅谈,笑语嫣然,绕殿不绝。
却不知,这其中是几许真情,几许假意。
静静端坐在凤朝华的身侧,范范面无表情地执起一个金色酒壶,缓缓为他斟满一杯香醇美酒。
眼角余光淡淡一瞥,但见那只玉面精致的妖孽玉手纤细白皙,轻轻握起那个高脚琉璃杯,仰头一饮而尽,神色俊美无双,媚眼如丝间,那慵懒的姿态引得坐下的一干王侯将领,公主夫人,婢女奴仆阵阵的脸红心跳。
抬眸环顾四周,想着兴许能从那扎堆成捆的望族人士里找寻到哪怕一点点有关于安可可的情报端倪,但几番扫描下来却是一无所获,败兴而归。
也许,就只有凤朝华本人方才知道安可可而今身在何处了……罢。
微微阖眸,漫不经心地朝他瞥去一眼,却见他正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好整以暇地瞧看着自己。
心下一怔,微微发了下愣后,方才回过神来,压下心头的那股莫名悸动,范范这才握起手中的酒壶,为他复又斟满一杯酒。
而另一侧,已经被孤立在一旁许久许久了的一名婢女心头涌起一股怒意,向她投去了满是怨念的愤懑目光。
于此,范范唯有无奈笑之。
这不怪我啊,我完全没有要与你抢差事的意思,是你家主子自己没事发起神经,硬要我充当他的专属婢女,为他一个人斟酒并以此为乐的……
叹息未完,人群中却是忽地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范范好奇地循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却见一抹粉艳在那汪洋一片的人群里脱颖而出,成为了众所瞩目的焦点。
那女子肤色细腻莹白,身材曼妙婀娜,舞姿卓绝惊艳,几个纵跃翩跹间犹似仙女下凡一般,美绝人寰,引得坐下众人阵阵惊叹美誉。
神情妩媚妖娆,慑人的眼波热情似火,极尽挑逗之色地朝凤朝华抛去了几个暧昧不明的眼神。
只惜,后者却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只端着酒杯静静地对着某人笑意盈盈,丝毫不去理会这个天生尤物般的舞姬。
随是被无视冷漠了,但舞姬并未因此灰心放弃,白皙的脚踝上银铃悦耳,足尖只一点,倩影便轻盈地舞步上了云阶,起舞到了凤朝华的身侧。
白净的青葱手指风情万种地执起了一只金鼎酒杯,舞姬娇媚地翩跹一舞,膝盖一软便顺势偎进了那个淡漠之人的怀里,呵气如兰道:“上皇,且饮下这杯酒。”
凤朝华眉头一蹙,却是并未理睬她,只仰头将心中那人为自己所斟的杯中之酒饮尽,而后旁若无人地将空酒杯横放到了隐隐出神的范范面前。
看着他朝自己递过来的酒杯,再看了眼脸上的柔媚表情有些挂不住的舞姬,范范怔忪了半晌。
看着她发呆出神的傻气模样,凤朝华却是一脸的似笑非笑,像是很是欣赏她此刻的为难处境般,心情很是愉悦。
自己的大胆示爱却遭到了那人的冷眼相待,贝齿咬上娇艳欲滴的红唇,舞姬心中顿时愤懑难平,被自己所爱慕的人拒绝无疑让她下不小台,颜面尽失。
不甘就此输给那个一无是处的小丫头,舞姬张了张口,方想说些什么来挽回自己的下风处境,却忽然听到那个人淡淡说道:“下去。”
话语,不带一丝感情。
冰冷。
遥远。
不容许他人抗拒的命令。
恨恨地咬牙,想她当众献酒表达心意,却得不到他的一丝青睐与眷顾,舞姬心中气极,面上却不敢忤逆了去,只得一个翩跹旋身离了那人的怀抱,作势要缓缓舞下了云阶,再次没入那熙攘的人潮深处,方才挪了一步,她却是有意地踩了自己的裙摆一脚,惊呼之余将杯中的美酒毫无保留地,尽数泼向了那个瞧不过目的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