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再见莫雪（1 / 1）
蓝夜低下头，如玉的双手环着瓷杯的边缘，灼人的烫意从肌肤上传来，她声音清浅，似乎怕打破这微妙的气氛，“我是谁不重要，只是听旁人说公子泡得一手好茶，仰慕而来。”
衣衫不整的男子动了动脚步，掩上刻花的隔扇门，屋内清冷的气息渐渐变暖，他恢复了以往的神色，精致如翎羽的眉眼仍旧闪着好奇，因为那双极淡茶色的眸子，是那么的像……
他犹豫半刻，盯着她苍白如雪的指尖，还是问了出来，“你……你跟蓝夜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就断定我跟蓝夜有关系？”她垂着眼眸，挡住了眼中的瞬息万变，声音仍是淡雅如茶，
他似乎有些不安地挪动，脸色有些素白，“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你跟她……很像！”
除了那陌生妍丽如妖的脸，不管是极淡茶色的瞳眸还是冷漠的气质，都足矣让他想入非非，那个让他刻骨铭心，念念不忘的人似乎就在他的眼前，好像还是从前，她冷静坚定地说她就是那种人，想到这里，他的眸里泛起了温暖。
“莫雪，你给我泡一杯茶吧！要红茶。”一时之间，蓝夜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对于这突来的艳遇，习惯了一个人的她有些怪异，只能岔开了话题。
就连语气都是那么地像，莫雪止住了唇边的笑意，接着苦笑，怎么可能呢？就在半个月前，她就已经死了，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这一刻，他眸中哀伤得几乎要飘零而落。
“小姐莫见怪，莫雪以为是故人，匆匆而来，衣衫不整，让您见笑了！”他尴尬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衫，才觉得有些失礼，他一听到老鸨说有人找，想要喝他泡的祁门红茶，那时他头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就跑了过来，却忘了，那人早已经不在了。
“无妨！”蓝夜放开了淡了温度的茶杯，淡漠的茶色眸子看着他，里面没有丝毫的情绪，这是她一贯使用的面具，拒人于千里之外，因此练起来自是深谙其道，真假难辨。
像……实在是太像了……
他收回在她脸上的注目，走到角落的矮柜取出一套影青釉茶具，配上他一身青色丝绸倒是符合，男子劲瘦的腰间系了一条素白淡雅的宽边锦带，吊缀着一枚上好汉白玉佩，莫雪将茶具放在楠木桌上，低眉道，“我答应过她，不再为她人泡茶，不想今天却破例了。”
自信记忆的蓝夜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莫雪还答应有这件事，就像她永远不会知道莫雪为了她摔琴，扬言没有赏听的人，一生不再碰琴。
“你……当真那么喜欢她？”蓝夜斟酌字句，眸中闪过隐晦的情绪，复杂到自己都理不清，承载着一个人的感情，她有些不知所措，并且这个人她也不讨厌，但也仅仅是不知所措而已，没有对圣主那样刻骨铭心的感觉，大概是心里面有了一个人，就再也装不进其他人，丝毫空隙都没有。
喜欢？莫雪听到这个词楞了一下，心中洋溢着异样，看着眼前妍姿妖艳的女子，想起那个初显轮廓的人，淡漠与强硬之色似乎还在眼前，他苦涩地摇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就是忘不了……”
莫雪一边泡茶，一边与蓝夜闲聊，不多时，浓郁的香气蔓延而出，绕着房梁久经不散，一室之内都是祁门红茶的香气，他抬起指节分明的手，执着影青釉暗纹茶壶，将已经泡好的红茶倒在杯里，烟雾瞬间迷了蓝夜的眼，隔着层层的雾气，她神色莫测。
她推开灼热得烫人的茶杯，闻到曾经勾动心的茶香，觉得没有以往的味道，“这茶，我不喝了。公子该是寻个良人，何必为了一个已死之人蹉跎青春？”
似乎，她来错了，她就不该来这里，更加不该见他。
如今她想要抽身而退，她总是这样，固执地守着自己的东西，不允许有丝毫跨越的可能，哪怕是自己也不行，若是知道局面变成这样，她就不会来，真应了那句话，不如相忘于江湖，她有她想要的，而别人，她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
隔着迷蒙的茶雾，莫雪似乎模糊了她的面容，这样一想，除了她的脸，没有一处地方是不想蓝夜的，或者说，她就是蓝夜——莫雪直接忽略了她的提议，一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一直忘不掉的女子，心开始颤动起来，是她，是她，真的是她。
“蓝夜……是你对不对……只有你才会这样子对我说话。”蓦然地，他激动地站起来，什么礼教跟礼数，什么矜持全都抛到青天去了，琉璃似的眼瞳因这狂喜的激动，似雨后初霁，响着泠脆的叮咚声，散发着独一无二的镂金错彩，“我说过我永远没有忘记你，不管你什么缘由改变了面貌，可我还是认出了你。”
他激动得身子都跟着微微颤抖，盯着眼前依旧淡漠的茶色瞳眸，也浇不息他心中熊熊燃烧的烈火。
“为什么？”他哑着声音，“为什么不愿告诉我你还活着？我以为你死了。”
一叠声地叫着这个名字，藏在口中眷恋缠绵，“蓝夜……蓝夜……”莫雪如璃的黑眸浸出点点泪光，竟然美得如梦似幻，“你活着真是太好了……”似乎是喃喃自语，又似乎是放下心中一块压了很久的大石，他渐渐地安静下来，淡淡地喜悦围绕在他的身边。
这一系列的举动让蓝夜一时之间忘了反应，看着男子不顾形象的从激动，到狂喜，再到平静，若说心中没有感觉那是骗人的，能够让一个人放在心中那么重要的位置，她该喜泣涕泪，看着莫雪惊喜后静默地脸，她心中有种心疼的感觉。
“你……”她刻意掩住涌起的情感，怔怔地问他，“为什么那么傻？你早该忘了我，我不曾承诺过你什么。”
“而且……”她也有了爱的人，心那么小，只能够一个人住进去。
莫雪看着蓝夜的表情，已经明白了一切，收起刚才过激的情绪，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平淡如水，却依旧带着微颤，“你不必担心我，你既然不愿意，我必定不会死死缠着你，只是……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怕我还是忘不了你。”
是啊！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爱上一个人如此容易，可是想要忘记一个人，用尽毕生的精力都不一定能够如愿。
蓝夜对于他的话，不禁哑然，可是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说不要难过吗？她想她没有资格。
“这茶……”尽力地掩饰，似乎就真的面无表情了，莫雪看着桌上仍有热气的红茶，声音沙哑，“我也不会再泡了，小姐，你走吧！莫雪身体不舒服，先行离开了！”
他的身子僵硬地转身，生生让自己从蓝夜的身边离开，他怕若是再待多一刻，自己就会不顾一切地想要留在她的身边，至少现在，能够让他保持最后一丝尊严和骄傲。
能够弹琴，能够泡得一手好茶的男子，定是宁折不弯，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蓝夜知道，可是她还是不忍，却不知她的一时不忍带给他怎样的伤害。
在他拉开雕花门扇的时候，她开口挽留了他。
“莫雪……”她还是没有平复内心的震动，看着他故作冷漠的背影，忽然觉得眼中有一丝热气，“你何必这样，我们不一定到这个地步，若我还想要喝你的茶，难道你再也不愿意泡给我喝了吗？”
莫雪背着她停了下来，指尖发白，发丝淡漠，“你来的话！我自然还是泡的。”声音带着极冰的冷意，到了最后，他对她仍然无法怨起，叹了口气，“我从一开始就是你买下的，你叫我做什么，我自然做什么！”
“莫雪！”蓝夜一冲动，话已经脱口而出，“跟我回去！”
莫雪一震，似乎久旱逢甘霖，已经死寂的眸子闪过一丝光。
蓝夜却在说完之后有些后悔，她手指不自然地绕着手指，调整好呼吸之后再次开口，“我已经有了爱的人了，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莫雪的心如刀割，微微苦笑，想不到自己还能平静地问出口，“你想让我留还是想让我跟你走？”
穿蓝衣的女子一怔，偏过了头，不敢看他。
“我不想你留在这里！”
“好！”蓝夜的声音刚落，他就应声。
只要是你要求的，他都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