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什么都不懂（1 / 1）
脑袋里纷乱如线，一转头就看到一直尾随她的男子，带着绯红镀银面具的男子此时看起来身躯是那么宽阔，坚毅的步伐从未改变，她似乎抓到了一条救命草，眸光一亮，周遭的一切都淡去，只剩下尹世源半面的面貌。
她穿过人群，在他面前站定，垂着眼帘：“你帮我去看看吧！”
尹世源深深看了她一眼，倾国之色，脸带惶惶，他将手中的斗笠盖在她的脑袋上，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绪，也遮住了别人惊艳探寻的目光，他靠近她低声说：“站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她轻轻点头，低哼出“嗯”一声。
日光轻薄，闹市中的男女如同不容于世，独立于浊世中，离开之前，她恍惚之中似乎听到男子的叹息：“哪怕你被他们伤害得没有自我，但你还是没有放下！”
没有放下吗？她只是好奇而已。
指甲似乎掐破了掌心，她眉目中渐渐清晰，浮出水面后也弥漫冷厉，不管是什么都好，也许他说得对，她放不下的是恨，她恨！恨最爱的人弃她生命于不顾！恨最亲的人亲手抛下她！
她恨！她不过是恨而已！
喧哗似乎没有了，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天下之大，没有她一个女子的容身之处，不，她有，她还是有的，蓝夜想起了白衣男子颜如玉的样子，心中泛起了一丝丝暖意，驱散了周身厚重的恨意。
才不过一晃之下，尹世源已经去回，从密密的人流那边，一点点向她这边移动。
时间好像很慢，又好像本来他就走得很慢，他不敢看她，更加不敢说话。
她隐隐之间察觉到什么，问也没问，转身就离开，斗笠上的轻纱随着她的脚步扬起，像水波一样，一层层荡漾。
他一怔，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后，才反应过来，匆匆地跟上去。
“为什么还跟着我？你都已经得到你想要的，我说过我不缺护卫。”蓝夜一转头，意外地看到男子仍然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似乎怎么甩都甩不掉一样。
“你说你缺厨师！”尹世源神色未动，淡淡回了一句。
“随便你！”蓝夜不再理他，天阙已经近在眼前了，雪已经融化，却融化不了途中信徒者的疯狂，每日每夜前往天阙的途中都能够看到祈天岛特有的景象，千万人虔诚地叩拜，永不停息。
她越过那些信徒，专在偏僻的道边而过，身后仍跟着带着绯红镀银面具的男子。
直至上到了云之神殿，蓝夜似乎忘记了刚才叫男子去蓝家探望的事情，小巧的身躯如风一样洒脱，尹世源一阵恍惚，以为自己去蓝家不过是一张错觉，就在蓝夜踏入云之神殿之前，他的手指僵硬地抓着剑柄，他墨黑的发丝随风而起，他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他们烧了藏书阁，所有的书都毁之一炬，你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吗？”
“你说什么？”她惊惧之下一转身，头上覆脸的轻纱已摘落在地，白色的纱没有生命力地贴在地上，静默着。
她想笑，又想哭，然而事实上她的反应只是一瞬间，转眼即逝。
她的极淡茶色的瞳眸隐隐有伤心至极而生出极致的恨，似乎一把钝刀搁在心上，磨出血来，很疼很疼，疼到几乎晕过去，这一次，她的指甲是真的掐入掌心，淡淡的腥味蔓延而出，身上的痛她已经没有感觉。
在尹世源看来，她的反应只是一眨眼就消失了，就见她转身消失在云之神殿，可他知道，他所说的带给她多大的冲击——
除了藏书之外，那也有她一笔一字的心血，那些心得，那些成摞成摞的笔迹，他知道那是她在每一个孤独的夜晚，熬夜点灯所记下的，这么多年来的积累，一场大火，全都没了！
没了！听起来很简单，确实也很简单，十几年的沉淀，在一盏茶的时间就变成一捧灰。
离开之前她还不忘冷冷看他一眼：“气守丹田，沉心静气，若是陷入幻境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水晶制作而成的云之神殿折射出七彩的光，并不明亮，丝丝却坚硬如钢，投在眼中似乎穿过脑海，幻化成各种模样，心中的邪念和恶念都会迷失在幻境之中，如果陷了进去，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
尹世源脚才踏了进去，就见到刀光剑影，银亮的光芒如同闪电迎头击来，周遭蔓延着严密的战前紧张的气息，那是他最爱的气息，刚想要拔剑迎击，忽然想起了蓝夜说的话，心中猛然一惊，没有想到幻境如此厉害。
埋藏在心中任何的念想都会被勾勒而出，无限在眼前放大，若没有自制力，说不定就真的一头栽进去，再也出不来。
他守着丹田，人眼前的幻影变化莫测，心中不动如水，平静得没有纹丝的涟漪。
却看到蓝夜在空间的另一处静静地，不走也不动，似乎在看着什么，在回忆着什么，眼神中悲伤的情绪蔓延，转而是滔天的恨意，他一惊，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急忙走了过去。
“蓝夜——”
充满刻骨恨意的眸子忽然转向了他，看得尹世源心中一颤。
蓝夜看到是他才收起神色，眼前的幻境还在继续，她转头看着，淡淡地说着，也许是说给自己听，也许是说给他听：“我出生的时候，这是他们第一次抱我，那时候他们仍旧宠着我的，自从我显露出天才的才能时，他们就刻意地跟我保持距离，对待我就如同是陌生人一样，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他们一出生就抛弃我，为什么要让我得到他们宠爱，知道那种感受之后，才抽身离开？既然得不到为什么还要我知道得到的滋味？”
“至少他们宠过你的。”尹世源找出一个理由试图安慰她。
“宠过？”蓝夜一声冷笑，精致的眉眼泛着冷酷的光，“无所谓了，我早就不再奢求了，可是他们连我最后的归宿都毁掉了，他们明知道那是我惟一拥有的东西。”
“蓝夜——”尹世源皱着轩朗的眉，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眼前的女子再度让他感到怜惜，想要给她爱，给她所有最好的东西，只为了让她开心起来，露出天真无邪的笑。
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蓝夜收回所有的情绪，面孔冷得如同雪天，冰冻成冰，打造成尖锐的武器，凝聚成厚厚的铠甲，隔离所有人在外。
“你不用假惺惺的安慰我，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随即转身离开，踏入了后院中，秋风渐起，凉意也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