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1 / 1）
厄儿梳洗完毕，忽想起地宫里的那位灵君昨儿个说要吃云糕来着，便匆匆用了早膳就要去御膳房吩咐他们做点云糕。谁料刚出殿门，就被两个侍卫拦住，说夜戎殿下吩咐他们看住她，让她哪儿也不许去。
厄儿在心里惊呼一声，她这是……被软禁了吗？
厄儿去找凝语，凝语却只淡淡的抛来一句：“白玉寒难得托我护你一次，我自然不能让你有半分差池。”
几番纠缠之后，厄儿见凝语没有半分松口的意思，干脆摆摆手，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干润了润嗓子，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房中。
厄儿坐在窗边儿，看了会儿天，突然灵光一闪，心里便有了出去的法子。
等到中午几个小宫女来送午膳的时候，厄儿瞅了瞅其中一个长得最为乖巧的，然后招了招手把她单独留了下来。
厄儿关上殿门，便对着那小宫女嘿嘿笑了两声。
那小宫女面上一惊，连忙慌乱的低下头，吞吐的问道：“小……小道长留下奴婢，不知……还……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厄儿慢慢的接近那个小宫女，然后突然抱住她的双肩，眼中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柔柔唤道：“这位妹妹……”
“啊？”那小宫女一愣，连忙抬起头来，却看面前的小道士一把取下发间的簪子，然后披下一头如瀑的青丝。
“你……是个道姑？”小宫女连忙松了一口气，惊讶的问道。
厄儿在心里仰天一呼，这位妹妹，你可真会问……
厄儿收了收神，装出一副心痛的模样道：“这位妹妹，我不是道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因为我的心上人一心修道，不仅不顾我们的婚约，还拜了云隐道长为师，所以，我才假扮成道士的模样，跟着白衣道长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想再见他一面。就在前不久，我发现他竟然就是守护地宫的那群小道士之一，可是无奈白衣道长有事离开，他怕我乱来，会惹云隐道长不高兴，便托夜戎殿下将我关在此处，害我与他不能相见……”
厄儿一口气说完这事先编好的一段话，语气和表情也自认为把握的还不错，只是无奈就是挤不出眼泪来。
不过好在她挑准了人，这看起来长相乖巧的小宫女果然也是个十分心善的，这不，连眼泪都替她流了。
“原来是这样，姐姐你可真是命苦……”小宫女掏出帕子，一边感慨着，一边揩了揩泪。
“所以……你一定要帮姐姐一个忙……”厄儿连忙趁热打铁道。
“什么？”小宫女自然毫不推辞。
“现在门外的守卫都识得我道士的模样，你将你的衣服借我穿下，然后我借去地宫送饭的机会见见他，同他说说话儿，可好？”
“姐姐你……”小宫女看着厄儿一脸钦佩道：“你为了他，竟然都去地宫送饭……真是让妹妹……钦佩啊……”
厄儿露出一个这不算什么的微笑，轻轻道了一声：“多谢妹妹了……”
那小宫女同厄儿换了衣服后，又帮厄儿梳了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发髻，让厄儿心里十分感激。
厄儿在小宫女的鼓励下，一把拉开房门，掩面作哭泣状向大殿的门外奔去。
那两个侍卫觉得有些可疑，正欲将厄儿拦下，厄儿却捂着脸，哭泣道：“道长他……他竟然对奴婢……”说到这里，厄儿便冲开侍卫的阻拦，一路狂奔而去。
跑远后，厄儿喘着气歇了歇脚，在心里为自己的演技鼓了鼓掌，然后大步的向御膳房走去。
之后便是顺风顺水，厄儿如愿提了装着云糕和其他饭菜的食盒再一次进入了地宫。
在地宫外的光线就要照不清脚下台阶的时候，地宫深处的一盏明明灭灭的烛火依旧及时亮了起来。
厄儿的嘴角浮上一丝踏实的笑，下去的步伐也加快了一些。
厄儿打开食盒，轻声唤道：“灵君大人？您要的云糕……”话未说完，一个邪魅的女声从身后响起：“今日怎么换装扮了？”
厄儿一惊，连忙转过身，果然看见了昨天那个红衣女子。
厄儿慢慢站起来，指了指上了锁的铁门，又指了指红衣女子，缓缓问道：“这个铁门……莫非真的是形同虚设？”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出去？我听他们说，云隐道长的封印根本封不住你，是你自己给自己设了封印，为什么？”厄儿此时对红衣女子的好奇已经远远大于对她的恐惧。
“太吵了。”红衣女子捻起一块云糕放入口中幽幽说道。
厄儿想了下问道：“不会是那些念经的小道士太吵了吧？”
红衣女子瞥了一眼厄儿，笑了笑：“你倒是聪明的很。不过这是其一，我将自己封在这里，天下人便都以为是那个小道士封的我，有些不自量力的小妖小怪便打起了吸食我灵气的主意，隔三差五的过来骚扰我，烦的很。”
厄儿点点头：“果然是不自量力。那你独独放凡人进来，就是为了给你送吃的吧。”厄儿说完又自言自语道：“刚开始还以为你这么做是为了抓几个凡人吃呢。”
“那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不想吃你呢？”红衣女子擦了擦嘴角的云糕渣，颇有兴趣的在厄儿耳边嗅了嗅问道。
“轩尤你知道吗？他也是灵君之一，之前我也把他当成了吃人的妖怪，可是后来发现他的心眼儿是一顶一的好。”厄儿看着红衣女子，眼中没有一丝担忧畏惧之色。看她不说什么，厄儿又接了一句：“是你们太会伪装了，为了给自己寻一份清静，把自己弄成凶狠残忍的模样罢了。”
红衣女子嘴角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依然是邪魅的语气继续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伪装的？之前，可是一直有人过来送死囚给我吃呢。”
厄儿一边将食盒里的其它饭菜端出来，一边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每次进地宫的时候，灵君你都会在我看不清脚下的台阶时点燃烛火，以防我摔着，这样的心意，我怎么会忽略呢。”
红衣女子再看向厄儿时，眼中明显多了一份温和：“这么多送饭的，也只有你懂我。”
厄儿心里一暖又接着说道：“再说了，如果我是个吃人的妖怪，才不会吃死人呢，不论胖瘦，好歹得是个新鲜的活物吧。可是，给灵君送饭的人，从来都是安然无恙。是那个皇帝太傻，竟然把你当妖怪。”
“他是傻，却也不能怪他。”红衣女子的眼角闪过一丝无奈。
厄儿愣了愣，又接着问道：“你跟那个皇帝果然有故事！”
红衣女子倏的一下闪到铁笼里，拨了拨越来越黯淡的烛火，好让地宫里再亮一些。
跳跃的火光映出那张美艳绝伦的面庞，厄儿清清楚楚的捕捉到了她拨烛芯时的认真模样，和眼眸深处的一丝暗伤。
红衣女子嘴角浮上一丝浅笑：“是有些故事，不过，应该没有你同玄泽的有意思。”
厄儿恍了下神，想起玄泽是白玉寒的真名后喃喃道：“我同他才没什么故事呢。”厄儿撇了撇嘴又道：“不过是他救过我，我来帮他找四大灵蛇罢了。”话音刚落，厄儿心里一惊，连忙问道：“你认识白玉寒？”
红衣女子勾唇一笑：“当年白诺诞下他的时候，昆仑山顶满是霞光，百鸟齐鸣，百鹤齐舞，这样的盛景，我在这里呆了那么久都不曾见过，自然要关注一下。”红衣女子顿了顿又道：“只是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你们。你们千里迢迢的过来找我，可是有事？”
“恩。他哥哥弑父夺了王位，又重伤了他，他迫不得已隐到凡界，想找你们帮忙。”见这位灵君既然识得他，厄儿便简洁的道明了事情始末。
“凭他的修为，应该不会落到如此下场。”红衣女子眼角闪过一丝诧异。
“好像……是他哥哥请来了蛇圣……”
红衣女子又是一愣。
厄儿又解释道：“后来听他们说起，好像那个蛇圣还是个假的，不过很厉害，不然也不会把白玉寒伤成那样。”
“若我有命在，帮一帮也无妨。”说罢，那红衣女子又一闪身站在了厄儿旁边。
看着厄儿的呆愣模样，红衣女子笑了笑：“知道昭武漠为什么没有将那指环借给云隐道长吗？”
厄儿摇了摇头。
“因为我告诉他，倘若他取下那戒指，我就会死。”
设法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那小宫女见厄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猜想她的心上人定是拒绝了她，便连忙安慰了几句话。
厄儿一边点头应着，一边同她换了衣裳，又道了几句谢，然后亲自将她送出了门。
厄儿躺在床上想着今日灵君同她说的那些话，越发觉得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昭武漠把这位灵君当成了妖怪，但倘若昭武漠有天真的将那指环取下来，灵君又该怎么办。而且那个云隐道长果然如白玉寒所说，绝非是个善类，不然，怎么会费尽心机的要夺那枚指环呢。
厄儿越想越觉得困乏，无奈只好拉了被子蒙头睡了起来。
蝶香殿中，梦蝶倚在一张美人榻上，如画的面容在烛光中透出一副清冷。
“信送了吗？”梦蝶端着茶，慵懒中带着一丝冷傲。
“回娘娘，信已快马加鞭，星夜兼程的送往了云隐山庄，只是……不知公子羽在不在山庄内。”一个长相伶俐的宫女恭敬的站在一旁小声答道。
“送到就好。不管他在哪儿，云隐山庄的隐卫总有办法找到他。”梦蝶放下茶杯，在那宫女的搀扶下一边懒懒的坐起来下了美人榻，一边恨恨的说道：“厄儿，他不是疼爱的很吗，那就看看，他爱她有多深……”
一天前，景王的帅营中……
燃的正旺的营火噼里啪啦的吞噬着越来越深的黑夜，李默然坐在军师的大帐中，那张宛如皓月的俊美面容，此刻竟像挂了一层冰霜一般，冷的让人不敢直视。
竹月拉了拉旁边的秦古风，小声问道：“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秦古风皱了皱眉，认真的看着竹月道：“我家殿下对厄儿姑娘的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让我千里迢迢的过来找你们，就是因为担心厄儿姑娘的安危，怎么可能拿此事同你们开玩笑。”
好家伙，你还真会火上浇油。竹月白了一眼秦古风，又看了看自家公子的面色，那份寒意可是又添了几分。
良久，李默然缓缓开口道：“是我疏忽了。”
是，那个起初连名字他都没记住的女子，竟然在日后成为厄儿的威胁，他怎么也没想到，当时对莲姒装出的宠溺，竟成了仇恨的引子。
“公子，属下愿前往凉月，手刃梦蝶。”竹月上前一步，抱拳请示道。
李默然揉了揉额角，瞥了一眼秦古风，又看看竹月道：“算了，此事不用你出手，让知行去解决吧。更何况，白玉寒不是在凉月吗，他既然能察觉出梦蝶的恶意，定会想办法护着厄儿。”
“公子……”竹月看着李默然的模样，语气里透出一丝担忧。
“好了，”李默然摆摆手：“秦公子千里迢迢的赶来，你带他下去好好休息，我这里还有事要处理。”
“是……”竹月也不是拖沓之人，知道公子想要一个人静静，便不再安慰什么，拉着秦古风退出了帐外。
走出军帐，秦古风跟在竹月身后一路无言。
月色不错，星光也很亮，偶尔有巡逻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营中穿过。
“竹月……”秦古风鼓足勇气，轻轻唤了一声。
“嗯？”竹月转过头看他，英气十足的姣好面容上，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看的他突然就不知道下半句要说什么好。
“你……你……”秦古风吞吐了一下问道：“你这段日子……过的可好？”
“恩，挺好的。”竹月浅笑一声，又把头转了过去。
“打仗很辛苦吧，你千万要小心……”秦古风追上一步，心里的那一些尴尬也慢慢被另一种情绪所代替。
“呵呵……”爽朗的笑声从竹月的嘴里发出，传至秦古风的耳朵，让他觉得甚是好听。
“平日里都是跟在公子身边，不用上战场。”竹月瞥了一眼秦古风，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意。
“哦……那……现在天冷了，就算不上战场，也得照顾好自己……”秦古风又向前追了一步，和竹月肩并肩的走在了一起。
竹月在心里偷笑一下，这个秦古风，还真是傻得连句好听的情话都不会说。
“秦公子……”竹月将秦古风带到一处帐篷前道：“你先在这里将就一晚吧，行军打仗，食宿多有不便，还请秦公子不要介意……”
秦古风皱了皱眉，眼里露出一丝失落：“上次，你还唤我秦大哥……”
竹月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出来，看着秦古风眨了眨眼反问道：“可我也记得，秦公子说，不管我怎样，你都喜欢……”
竹月大大方方的说出这句话，又大大方方的盯着他，直看的秦古风一张脸由□□羞，由黑变黑红。
竹月忍不住低头掩嘴一笑，再抬头时，眼中已笑的有些泪花：“好了，秦大哥，不逗你了，快去休息吧。”说罢，竹月便笑着转过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走一步，竹月感到腰间一紧，下一刻便被人一把捞到了帐篷里。
秦古风从身后抱住竹月，鼓足勇气轻轻说道：“无论你怎样，我都喜欢，那你呢？愿意接受我吗？”
竹月心里一颤，说实话，血雨腥风的闯了那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这样抱着他，这样温柔的问她话。身体接触的奇妙感觉让竹月的呼吸开始有一点点加速，她猜到了秦古风对她的心，只是，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她以为他这样内向的性格不会做出现在这样的事，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同他开玩笑，可当他真的这么抱住她的时候，那种心慌意乱的情绪，却让她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了。
“我……”竹月说了一个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竹月心里叹了一声报应啊，现在换自己不会说话了。
“我等你。”秦古风接过竹月的话头：“我知道你对我有顾虑，我只想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留在凡界，陪你……”
天色微微发亮的时候，知行收拾妥当，便应公子之命，挑了上好的千里马，准备赶往凉月。
只是，刚准备出发，却被竹月突然唤住，说事情有变，两人匆匆赶往公子的大帐中后，只见公子的面色比昨夜又冷了三分，而且，公子的眸子里，一改往日的温和，迸发着让人心惊胆颤的怒意。
竹月心里一紧，除了李老将军去世那次，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公子会这样。这一次……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公子……”竹月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李默然拾起案几上的一张信，竹月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接过。
匆匆扫了一眼，竹月心中已经了然。
除了厄儿，还能有谁会让公子如此呢。只是这次，梦蝶未免做的有些过分了。
“她竟然给厄儿下了毒……”竹月将信递给知行，喃喃自语道。
梦蝶在信中说，当年自己含恨嫁到凉月，心中从未忘却公子半分。如今在这里遇见一相貌同厄儿姑娘无异的女子，更是勾起了当年在云隐山庄同公子的回忆。因想再见公子一面，又怕公子不屑一顾，便给这位也叫厄儿的女子下了毒，倘若她是公子心尖儿上的人，还请公子独自前往凉月一叙，到时，定将解药奉上，若公子不来，或者带有其他侍卫，那就只能任由厄儿姑娘毒发身亡了……
李默然站起身，一把捞过衣架上的玄色战袍，冷声吩咐道：“把踏雪牵来。”
“属下愿陪公子一同前去。”竹月上前一步请命道。
“信中说的很清楚，她现在又是凉月王的宠妃，必然做足了准备，万一发现你，厄儿怎么办。”李默然越过竹月就要往帐外走。
“你去哪儿？”景王掀起账帘，看着李默然那冰冻三尺一样的脸色，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去凉月，救厄儿。”李默然的语气十分坚定。
景王睁了睁眼，大呼一声：“李默然！平川王已经攻过来了，两军马上就要交战，这个时候你重色轻友，你你你……你要气死我啊！”
李默然扫了一眼景王看向帐外道：“我之前同你说过了，对待平川王只要先守后攻，攻守兼并，就会万无一失。况且，攻守之阵法我早已布好，人在不在这里，对战局已经无所谓了。”
“可是……可是总有个万一吗！”景王急的围着李默然直转圈。
“我让竹月知行都留在这里，有什么万一，凭他们的能力都能应付。”李默然淡淡道。
“什么!”景王转到李默然面前，惊讶的看着李默然问道：“你把竹月都留下了？那你一个人去凉月？”
李默然点了下头。
“那我更不能让你去了。”景王挺直身子，拦在李默然面前道：“万一你有了意外怎么办！”
帐外忽的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好似在召唤他的主人。李默然看着景王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掀开帐篷，长袍一挥，便跃上了那匹雪白的战马。
玄色的战袍在风中猎猎飞扬，景王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宛如神邸般消失在天际时，轻声叹了口气。
这世间聪慧如他，痴傻也如他啊……
李默然骑着踏雪向凉月日夜兼程的赶去，信中梦蝶限他三日内赶到，否则厄儿有没有得救就不一定了。他想，能快一点是一点，他不知道梦蝶给她下了什么毒，也不知道解了后会不会落下病根。而且，最重要的是，别说白玉寒，恐怕连厄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毒，所以，他要早点儿见到她。
是，他很久没见到她了，他想早点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