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1 / 1）
车行数日后，白玉寒和厄儿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地属陇西一带的襄武县。进了城后，秦古风便打听着找了一家较为气派的客栈。因为此县乃是朝廷设在陇西一带的治所，所以城里倒也不失繁华和热闹。
厄儿自然是看什么都新奇，要不是被白玉寒拉着，恐怕此时早已撒丫子不知道奔到了哪里。
“我就在附近逛逛，一会儿就来找你们。”厄儿被白玉寒拽着胳膊，可怜巴巴的央求道。
“要逛一会儿我陪你，现在先到客栈收拾下东西，一会儿还有事要商量。”白玉寒一边将厄儿往客栈里拽，一边语气温柔的哄道。
“恩？还要商量什么事？”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几个人重新聚在了白玉寒所在的那间房里。
白玉寒同厄儿还有轩尤凝语，四人围着房里的圆桌坐了一圈，小抠自然是又将被子团成一团，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卧在了上面，至于桃儿，则继续把自己吊在房梁上荡秋千。
轩尤泡了一壶茶，慢悠悠的品了一口道：“从京城到凉月国，其实无需路过襄武，你专程让秦古风绕了这么一道，是何意？”
听轩尤这么一说，厄儿诧异的转头看向白玉寒：“原来不路过这里啊……”
“恩，是无需路过，但是……你的兄长镇西王在这里，我想……应该让你见见他。”白玉寒一边说着一边用茶盖拨了拨尚未舒展开的叶尖，轻轻啜了一口。
厄儿看向白玉寒，心里没来由的颤了一下……
“啧啧……你想的可真是周到……”桃儿从房梁上荡下来，“扑通”一声坐到轩尤身边的空凳上，又顺势朝轩尤身上蹭了蹭，娇滴滴的说道：“灵君大人，奴家也要喝茶……”
轩尤咳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取来一只茶杯，为桃儿斟了一盏茶，若无其事的递到桃儿面前。
桃儿满意的向轩尤抛了一个媚眼儿，然后又转向白玉寒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那个镇西王？”
“如今凡间将有战事要起，镇西王应该不会经常呆在府里，所以，我想先让秦古风带上小抠去打听清楚后，再做打算。其次就是……”白玉寒正欲说莲姒的事情，忽想到这些厄儿并不知情，遂又改口道：“其次就是，大家已经奔波了数日，我们倒无妨，只恐厄儿和凝语吃不消，所以，也让他们歇息一下。”
厄儿听后点了点头，便不再作声。
待一行人逐个散了后，秦古风便依白玉寒所说，由小抠陪着，去了镇西王府。其余的便都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玉寒却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
“十八，十九，二十……”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一条缝，厄儿从门后露出个脑袋，冲白玉寒傻笑了一声。
白玉寒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杯，嘴角浮上一丝浅浅的笑。
“你说过要陪我去城里逛逛的，不许耍赖……”厄儿从门缝里钻进来，侧着身子坐到白玉寒身边，认真且严肃的提醒他道。
“我不是正在等你吗。”白玉寒放下茶杯，站起身道：“自己跟紧点，丢了我可不找你。”
厄儿立马从凳子上蹦起来，笑眯眯的回道：“好！”
可在下一刻看到白玉寒不明所以的笑时，厄儿方反应过来，既是他陪她逛，理应是他跟着她吗……
“哎，你……”厄儿还没来得及辩驳，白玉寒却在转眼间出了客栈。
襄武县的集市虽不比京城热闹，但也没有让厄儿失望，尤其是街道两侧从未见过的各式各样的小吃，让厄儿着实饱了口福。清凉的甜醅子，鲜香的烧鸡粉儿，还有酥爽的麻腐角儿，厄儿是一个也没放过，通通尝了一遍。白玉寒跟在后面，看着厄儿一路吃过来，不禁面露出担忧之色……
“其实你不用急着全都吃一遍，我明日还可以再陪你来……”白玉寒在厄儿身后幽幽的说道。
厄儿忍着烫吞下一个刚炸好的糖油糕，转过头一脸哀怨的看着白玉寒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真是这样想的……”
因一行人到达襄武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正午，所以厄儿没逛多久，便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厄儿只好恋恋不舍的跟着白玉寒回了客栈，不过却没有见到秦古风的影子。
厄儿有些担忧：“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有小抠在，应该不会有事，你先回房歇着，等秦古风回来，我再去叫你。”白玉寒一边宽慰着厄儿，一边将她送回了房间。
就在白玉寒刚刚踏进自己房间的时候，秦古风和小抠突然现了身。
“怎么去了这么久？”白玉寒走到桌前坐下，看着秦古风问道。
“回殿下，镇西王现在并不在王府里，而是在十里以外的大营中。属下为了确认此事，便和小抠灵君又去了军营，因此回来的有些迟，请殿下恕罪……”
白玉寒皱了皱眉问道：“莲姒也在吗？”
“是，小抠灵君感知到了她的灵力。”
白玉寒沉默了一会儿，对小抠道：“我想请灵君暂时将厄儿和桃儿的气息暴露出来，不知道灵君可不可以办到？”
“这有什么办不到，我虽看着小，但这灵君也不是白当的。”小抠盘腿浮在空中，极为自信的回道。
小抠话音刚落，一个粉嫩嫩的影子从突然从窗户外翻了进了：“我说白玉寒，你把我扯进来理应先知会我一声吧……”
桃儿理了理自己的裙子，坐在白玉寒一侧，倾身靠向白玉寒道：“啧啧，你娘的好容貌是不是都传给你了啊……”
白玉寒闻言，浅笑一声，岔开话题道：“我知道你同莲姒熟络，不过这一次，为了厄儿，还要请桃儿你，不要同莲姒说太多……”
“此话怎讲？”桃儿从白玉寒的身上挪开，坐直了身子，颇有兴致的等着听下文。
“莲姒将厄儿藏了这么多年，虽也是为她好，但现在厄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我想，她理应给厄儿一个解释。这件事，与其被我们这样辛苦的瞒着，倒不如将厄儿推到莲姒面前，看看莲姒的态度究竟是怎样……”
桃儿单手撑着额角，微微垂了眼眸，思索片刻后对白玉寒道：“你说的在理。从前在青城的时候，厄儿就经常追问我，那时我也觉着瞒的很辛苦，可后来厄儿不再问我的时候，我又总是心疼的想要告诉她，实在是纠结……不过，你将我也暴露在莲姒面前，又是何意？”
“现下莲姒并不知道宫变那日其实是竹月护着厄儿，我又受李默然所托，将此事一并瞒着，所以……”
“你就让我充当竹月那个角色了？”
白玉寒点了点头又道：“而且，厄儿来到襄武也是你将她带来的，我同秦古风并未与厄儿见过面。”
“啧啧，你倒是也替李默然想的周到，莫不是，他用湛卢跟你说事儿吧。若是这样，我现在就可以把湛卢收回，直接放在你面前，如何？”桃儿又靠向白玉寒，向他挑了挑眉问道。
“我自然知道，湛卢现在仍是由你管着，但我帮他，更多的是看在他对厄儿情谊不浅的份上。
之前我还没来到凡世的时候，李默然对她照顾颇多，我不想欠他什么，更不想让厄儿欠他什么。”
桃儿的眼神瞬间温柔下来，满怀深情的感叹道：“没想到堂堂灵蛇界的二王子，也有被情所累的时候……”
“那这件事就拜托桃儿你了……”白玉寒喝了一口茶，看着桃儿，浅笑一声说道。
桃儿一声媚笑，站起身，走向门口，复又想起什么，转身对白玉寒说道：“其实，我与莲姒并不熟络……”
当夜，小抠便收了覆在厄儿和桃儿身上的灵力，将厄儿和桃儿的气息暴露无遗。
桃儿带着还没有搞清状况的厄儿，也连夜换了家离镇西王府较近的客栈。
“桃儿？这是做什么，秦古风回来了吗？是不是有我哥的消息了？白玉寒呢，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厄儿跟在桃儿的后面，一路追问道。
桃儿停下来，看着被月色笼罩的厄儿，娇俏而又讨人怜爱，遂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的说道：“厄儿，你从前在青城就问过我很多问题，但我受人所托，一直都不曾告诉你。今日，你或许能见到她，或许见不到，或许能知道全部，也或许还是一无所知，但是，不管你见到谁，都要记住，有三点，是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不能问的……”
“什……什么意思……”厄儿仍是一副不解的模样。
“第一，你不知道李默然身边有个假厄儿。第二，自打你离开青城，便再也没见过竹月。第三，那日在宫里救你的人是我，而不是白玉寒和秦古风。”
厄儿默了一会儿道：“第二点和第三点，白玉寒倒是已经同我说过了，但是第一点，却又是为何……”
桃儿愣了一下，他怎么忘了问问白玉寒，第一点该怎么同厄儿解释……这实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真是让他好生纠结……
看着桃儿面有尴尬之色，厄儿笑了笑道：“好了，第一点就当我没问，反正不管怎样，这三点不说出来，都是为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好，既然如此，我只是装个不知道，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你不用这样纠结……”
桃儿心里一酸，忍不住将厄儿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待厄儿睡着后，桃儿的眼眸一沉，嘴角浮上一丝冷笑，她来的倒是挺快。
桃儿不紧不慢的走出房间，刚把房门关好，一抹紫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他面前。依旧是天香国艳的绝色之貌，依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只是，那双自以为看透凡尘俗世的美目，却不知什么时候，添了些许红尘味儿……
桃儿的嘴角浮上一丝充满戏谑的笑意，而这抹笑，似乎又将莲姒激怒了几分，莲姒沉着声，神色严厉的轻斥道：“你怎么把她带到了这里？”
“喏，自打那日在宫里救了她，她就嚷嚷着要见哥哥一面，我没办法，只好将她带过来了。”桃儿装的一脸无辜的说道。
“那日是你救了她？”莲姒挑了挑眉，盯着桃儿的眼睛问道。
“不然呢？谁还有那个本事在那种情况下将她救出来？”
莲姒又盯了一会儿桃儿，继续问道：“白玉寒呢？这一路，有没有见过他们？”
“白玉寒不是受了伤在青城休养呢吗？怎么，他醒了？醒了也不来找厄儿，真是太过分了……”桃儿又装出愤愤不平的模样抱怨道。
莲姒面无表情的听桃儿抱怨完，然后想了想，找了个还不错的理由向桃儿解释：“灵蛇族布在凡间的追兵还有小部分并未撤去，他若使用灵力寻找厄儿，自然会引来追兵。此事倒也不能怪他。”
桃儿瞥了一眼莲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算是表示赞同，然后，又试探着问道：“那……曲幽公主是你所扮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厄儿？”
“你既把她带到我面前，自然是想让我现在告诉她，我又怎能辜负了你的良苦用心……”莲姒面色沉静的看着桃儿，云淡风轻的回道。
“……甚好。”桃儿媚笑一声，飞身跃上另一处屋顶，懒懒的坐下，趁着身后的一轮满月，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
莲姒进了厄儿的房间，走到厄儿床前轻轻坐下，又施了个术，点着了床头边的烛火，然后柔声唤道：“厄儿？厄儿醒醒……是姐姐来了……”
厄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明明灭灭的烛火中，真的映出了姐姐的脸，带着几分尚在朦胧中的惊喜问道：“真的是姐姐？不会是我在做梦吧……”
莲姒笑了笑，揉了揉她睡得有些乱的发，轻声道：“不是在做梦，是姐姐来找你了……”
“唔，是真的……”厄儿掐了下自己的脸，在感到清清楚楚传来的痛感后，撒娇的抱住莲姒的胳膊道：“姐姐我好想你……”
莲姒轻轻叹了口气：“厄儿，姐姐今日要同你说些事，你听完后，莫要怪姐姐，姐姐也是为了你好……”
厄儿愣了一下，然后又笑着抱住莲姒的胳膊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怪你……”
于是，莲姒握住厄儿的手，开始讲起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从她诞生后的使命，到寻找公良幽，再到她将她托付给桃儿的那个晚上，还有她借用她的身份生活在皇宫里，以及为成就他哥哥的皇位所做的种种，她全部告诉了厄儿，当然，也包括她变成她的样子接近李默然的事。她想，这件事与其让她从别人那里得知，还不如自己先告诉她，更为合适一些。
“厄儿，你能原谅姐姐吗？”莲姒转过头，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
厄儿默了一会儿，笑了笑，靠在莲姒的肩膀上，轻轻说道：“如果姐姐不嫌我见外，我倒想好好谢谢你，将我和哥哥费心照顾了这么多年……”
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楚突然涌上莲姒的心头，她本以为厄儿会哭，会闹，会责怪她冒充她这么多年，会抱怨她将她丢在青城孤苦了这么多年，可独独没想到，她不仅毫无条件的原谅了她，还对她说了谢谢……
“厄儿你……”莲姒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之前遇到娘亲的时候，因为湛卢，我只猜到是桃儿救了我，没想到，还有姐姐这么多故事，若不是因为有姐姐护着，若不是因为这玉石，我恐怕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如今还能见到娘亲，还会见到哥哥，还遇到这么多对我好的人，我别提多知足，多高兴了，又怎会怪你呢。而且，你一个人担着这么重的使命，而你要帮助的又是我哥哥，我又怎能不谢你呢，只是李公子那里，虽然心中对他有些歉意，但也实属无可奈何之事……”
莲姒的眼眶有些湿润，她用额角抵着厄儿的脑袋，心中涌上一股暖意。这么多年，她内心里不为人所知的凄清苦闷，在今日，终得解脱……
“好妹妹，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去见哥哥……”莲姒笑着拍了拍厄儿的手。
“恩，那今天晚上姐姐不要走了，陪我一起睡吧，厄儿真的好想你……”
“好……”
烛火被熄灭，房间里笼罩了淡淡的月色，莲姒睡在厄儿身边，为她掖好被角，笑着闭上了眼。
桃儿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笑了笑，月有阴晴圆缺，趁着今儿是个满月，就暂且好好欣赏着吧，莫要等他日月残了，连今日的圆满都不曾记得了……
此时，镇西王府里，镇西王正在书房踱着步。入夜的时候，莲姒突然对他说，他的亲妹妹来了。他起初是一愣，因莲姒之前同他说，他的亲妹妹已经夭折，是她扮成曲幽的样子暗守在皇宫里，也正因为此，他才清清楚楚的知道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兰妃的眼线，才成功的伪装了这么多年，取得了兰妃的信任。
可如今，她突然告诉了他实情，这让他又惊又喜，虽然觉得莲姒说的有些晚，但她这么做，也全是为了护厄儿周全，毕竟，知道的人总归越少越好。可是急着见妹妹的心却是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于是他连夜从军营赶回王府，只想能早一点见到她。
可是莲姒说，在他见厄儿之前，她要先去见一见她，等明日一早，她再将她带过来，所以，他只能在书房不停的踱着步，想象着见到厄儿后的种种……
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镇西王看着书房里的一张挂画，微微有些出神，就在这时，身后一个清甜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迟疑轻轻唤道：“哥哥……”
他心中一颤，呼吸好像瞬间凝滞了一般，他同样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身，便看见了她，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厄儿。
他知道她的容貌应该同莲姒变得无异，可是在街角小巷生活了十几年的她，却带着莲姒身上不曾有的质朴和纯真，他想，他的妹妹就应是这样。
于是，他眉目舒展，温柔的笑着答应道：“哎……”
到了午膳的时候，厄儿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惊的有些合不拢嘴。镇西王笑着将厄儿拉到身边坐下道：“这么多年都不在你身边，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所以我让厨子什么菜式都做了一点，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
“哥……”厄儿看着镇西王，一脸感动，于是又忍不住亲昵的唤了一声哥。这一声哥唤的镇西王心头一暖，连忙夹起一大块肉放到厄儿碗里道：“快点吃吧，不然菜都凉了……”
“恩……”厄儿笑着也给镇西王夹了一块道：“哥哥也多吃点，今后行军打仗一定很辛苦，平日里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啊……”
“哎……”
用过午膳，镇西王又怕厄儿无聊，遂又带着她去街上逛了逛。女孩子用的什么簪花啊，胭脂啊，只要是厄儿拿起来看过的，他一并都买上。他知道她今后不一定会用，但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妹妹，他能对她好一点便是一点吧……
厄儿也觉得十分欢喜，于她而言，亲情是她一向不敢奢求的东西，如今在这世上，竟还有个真心疼她的亲哥哥，当真是比天上掉馅饼还要欢喜一百倍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厄儿的兴致依旧未减半分。镇西王也不想扫了她的兴，遂打算带她到襄武最繁华的酒楼里，听听小曲儿或者说书什么的，可是酒楼斜对面就是城中最大的青楼，这一点倒是让他有些心存担忧。
就在他思索怎么办的时候，厄儿已经发现了前方的一片热闹繁华，兴奋的“呀！”了一声，便提着裙子就要冲过去。他跟在后面，心想，算了，到时候看情况吧……
到了酒楼跟前，镇西王想拉着厄儿赶紧进去，却不料厄儿指了指斜对面满是胭脂色的青楼，惊呼一声：“桃儿！”
镇西王一愣，顺着厄儿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透过二楼敞开的轩窗，正巧可以看到里面有个美艳倾城的女子正在台上翩迁起舞。可就这么一愣，厄儿便眨眼间跑到了对面的青楼里。
镇西王连忙追了过去，可还未踏进门槛，便有一堆莺莺燕燕如潮水般向他涌了过来……
“啊……是镇西王！”
“哎呀，镇西王，您可好久没来了……柳儿都想死你了……”
镇西王的脸色有些尴尬，微微皱了皱眉，一把推开向他身边靠来的一众美姬，冷声喝道：“让开。”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今日的镇西王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镇西王板着脸，不顾周围一众美人儿的诧异，径直向楼里走去。
在此之前，他为了瞒过兰妃和她的耳目，经常出入这些烟花之地，还同那些风尘女子传出不少□□，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好让大家觉得镇西王只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情种，也让兰妃觉得，他对皇位什么的，没有半分兴趣。
可如今，他已经无需再演什么戏，他只是怕厄儿会误会了他。
等找到厄儿的时候，厄儿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台上叫桃儿的那个女子，还不断的拍手叫好，全然没注意到周围那些用异样眼光注视着她的男男女女。
他不喜欢厄儿这样被别人看着，于是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小声说道：“这里是青楼，不是你来的地方，跟哥先出去……”
厄儿诧异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不解的说道：“啊……可青城的青楼我是经常去的啊……”
镇西王脑子里一蒙，皱着眉，神色紧张且严肃的问道：“你……你去那里做什么……”
“给她们看病，因为她们生病的时候，没有大夫愿意给她们问诊，虽然我医术不是很高明，不过小病小痛的还是能看的来。”厄儿一边解释着，一边笑着朝桃儿挥着手。
镇西王的心一下落了下来，怜爱的看着厄儿问道：“台上那个女子是……”
“啊，你说桃儿？他不是女的，他是男的。”
话音刚落，站在厄儿和镇西王身边的几个人张了张嘴巴，又看了看台上那个让他们如痴如醉的美艳女子，不，男子，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于是，这个消息仅一会儿功夫，就传遍了台下的所有看客，大家一致觉得自己受了伤，纷纷抓起身边的瓜果和所有能扔出去的东西，朝台上扔过去，还边扔边骂道：“你这个妖男，快滚下来！”
桃儿一愣，下一刻便被厄儿一把从台上拽了下来，跟着厄儿向外逃去。镇西王跟在他俩后面拦住一应追过来的看客，其中也包括其她一些尚不知情，热切向他奔过来的一众美妓。
待三人刚出青楼，在暗处守护镇西王的几个卫士此时也现了身，亮出白花花的长剑，堵在了青楼门前。
因这些看客本就是来图个热闹，还不至于因一个妖男扫了自己的兴，遂又谩骂着重新回到了看台……
等镇西王和厄儿还有桃儿，在酒楼的包间里坐定后，镇西王忍不住笑了笑，他小心谨慎的过了这么多年，竟不知，今日他也能遇到这么荒唐有趣的事。
桃儿一脸哀怨的抱怨道：“都是你们，不然花魁肯定就是我了。”
厄儿白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跟她们争什么花魁啊，再说，你这么美，跟她们争花魁，不是欺负人家嘛……”
因最后一句话讨了桃儿的欢心，所以桃儿脸上的哀怨也少了几分，只是略有不甘的说道：“我只是觉得在凡世里混了那么多年，不弄个花魁当当，实在可惜……”
“若想当花魁，也应该去当京城的花魁，这里的花魁，当了也没多少人知道啦……”厄儿又更加贴心的宽慰道。
桃儿表示赞同：“没错，要当就要当京城的花魁。”
“恩，说不准等我哥打回京都的时候，那些大臣还会挑美人送给我哥，那时候，作为花魁的你，说不准会被送到我哥那里哦……”
镇西王闻言，刚入喉的一口茶虽没喷出来，却是把自己好好呛了一下。
厄儿一边帮他顺着背，一边和桃儿笑的好不开心。
不一会儿，小二便上齐了菜，镇西王又吩咐小二温了酒，说今日月明人圆满，若不小酌一杯，实在是可惜。
平日里厄儿倒不怎么喝酒，可今日厄儿也来了兴致，便也唤小二添了酒杯，打算同哥哥还有桃儿，来一次不醉不归。
窗外桂树飘香，月色清柔，从这里望去还能看到窗外一整条街挂的点点灯烛。三个人在此举杯同饮，沧桑旧事，冷暖人情，皆在谈笑间，一饮而尽，倒也不失为人生之乐事。
看着厄儿被酒气熏红的小脸，镇西王关切的说道：“厄儿，你莫要再喝了……”
话未说完，桃儿便用筷子敲了敲镇西王的手背，带着醉意的笑道：“她酒量好的很，初见我时，自己一个人喝掉了半坛子桃花酿，啧啧，那酒我到现在还惦记着呢……”
厄儿撅了撅嘴道：“那时我以为自己撞了邪，想喝酒壮壮胆罢了……”
“你还用壮胆啊，你的胆子比我想的要大多了……”桃儿眯着眼睛感慨道。
“唔，真的吗……”
“真的……”
镇西王瞧着厄儿微醺的模样，轻轻的笑出声来，自己这个妹妹真是可爱的紧……
厄儿瞅见哥哥在偷笑，不高兴的哼了一声道：“哥哥你莫要笑我，我倒还没有问你，那青楼里的美妓怎么各个都识得你，莫非，你是她们的……常客？”厄儿回想了一下，想起青城的醉梦楼里，那些女子好像是这么叫的。
镇西王轻笑一声同厄儿打趣道：“你不也是青城醉梦楼的常客吗？”
厄儿突然坐直了身子，神色严肃的问道：“你莫要打岔，说，你是不是……跟她们……那个……”
“哪个？”镇西王和桃儿一起挑了挑眉，异口同声的问道。
厄儿愣了一下，其实那个是哪个，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每次给她们看些风寒之症的时候，常常听到她们谈话中提到那个那个，她虽不懂，但因这个词出现的如此频繁，便记在了心里。
但此时被哥哥和桃儿一问，在她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后，依然是不得解，遂诚实的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但你若是常客，一定比我清楚……”
桃儿瞥了一眼镇西王，看着他脸上的尴尬之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镇西王瞪了一眼桃儿，又揉了揉厄儿的头道：“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父皇还未驾崩的时候，哥哥一直被兰妃监视，所以，才迫不得已的经常出入那里……”
厄儿听到哥哥这样解释，挺得笔直的身子突然软软的趴在桌子上，然后又乖巧的点点头道：“我知道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罢了。”
镇西王闻言，也松了一口气，温柔的笑了笑。
“不过现在好了，哥哥你不用再装了，所以，等平了天下，你就赶紧给厄儿找个嫂子吧……唔，那个时候，哥哥已经是皇上了，嫂子就是皇后了吧……”厄儿一脸憧憬的说道。
“……你有嫂子了……”
“什么？”厄儿又坐直了身子，兴奋的看着哥哥，就连桃儿也来了兴趣，撑着头，等着听镇西王的下文。
“不过，她已经不在人世了……”镇西王浅笑着闷下一杯酒。
厄儿和桃儿又皆是一愣。
厄儿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搬着板凳挪到哥哥身边，靠着哥哥的肩膀，带着几分醉意却又十分认真的安慰道：“哥哥还有厄儿，厄儿会一直陪着哥哥……”
镇西王笑了笑道：“是，哥哥还有你……”
桃儿趴在桌上，一脸艳羡的看着兄妹二人道：“啧啧，真是让人妒忌的兄妹情深啊……”
厄儿朝桃儿撇了撇嘴：“哥哥不在的时候，我同你也很是情深啊……”
“那是自然。”桃儿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个人不知不觉间竟聊到了酒楼打烊的时候，而此时的厄儿，也已经醉的趴在了桌子上，昏昏欲睡。
桃儿笑了笑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她酒量确实不差。”
镇西王笑着将厄儿轻轻背起，对桃儿道：“阁下若不嫌弃，可到府上一住……”
桃儿摆了摆手道：“这么好的月色，睡床上可惜了，你不用管我，将厄儿照看好就是了。”说罢，桃儿一闪身，便不知隐向了何处。
镇西王将厄儿往上背了背，下楼付了酒钱，然后向王府走去。
路上的行人皆已散去，挂在树梢和檐角的灯笼却尚未熄灭，他仰头望了望天上的一轮圆月，突然想起，今日正是中秋……
他笑了笑，侧过脸看了看趴在自己肩头的厄儿，心里觉得很踏实，很圆满。
“哥……”许是徐徐的夜风，将厄儿吹的有了些意识，厄儿圈住镇西王的脖子，轻轻呢喃道：“哥……我真的好想娘……”
镇西王心头一酸，眼眶不觉间有了些湿润：“恩，哥也很想她。你比哥哥幸运，还能见到娘亲，哥哥却……”
话到此处，镇西王却哽了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唔，那我给哥讲讲娘亲什么样吧……”
“好……”
“娘亲她很漂亮，虽然跟那个兰妃长得很像，却还是比她漂亮一百倍。娘亲也很聪明，天下没有她解不了的毒，而且娘亲还很善良，经常不收分文的给别人看病，还有啊，娘亲会做好吃的菜，煮好喝的粥……对了对了，娘亲最会弹琴，闻名天下的琴仙凝语就是娘亲的徒弟呢……”
“原来娘亲这么厉害啊……”
“恩！”厄儿使劲的点了点头，可下一刻，就有一滴泪水从眼眶滑落，悄悄的滴在镇西王的玄青色衣衫上，“可是……我们却再也见不到她了……我真的……好想她……”说到最后，厄儿将脸埋在镇西王的颈窝里，忍不住的轻轻啜泣起来……
镇西王将厄儿又往上背了背，咽下喉中涌上的一股酸涩，轻声安慰道：“喏，你说过，你会陪着哥哥，哥哥也会陪着你……”
月色皎洁，灯烛摇曳，一双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拖在清冷的石板路上，伴着隐隐的啜泣声，显得有些落寞，有些凄凉。
白玉寒和小抠隐了身形和气息，坐在一处高起的屋檐上，静静的看着孤寂长街上，慢慢行走的两个背影，不觉间也生出了些许落寞。
“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吧……”小抠托着腮，瞥了一眼白玉寒。
“恩……”白玉寒眼眸温柔，轻声应道。
次日清晨，厄儿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恍然醒来时，竟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头也十足了许多。
厄儿猜测，许是昨日喝的刚刚好，才有此助眠的效用，可见，自己的酒量还是拿得出手的。
房间里站了一溜服侍的丫鬟，因镇西王吩咐不许叫醒厄儿，所以这一众丫鬟只好候在这，静静的等着这个虽刚来，却被镇西王捧在手心里的女子睡醒。不过，据说这是镇西王的亲妹妹，所以这些水灵灵的小丫鬟便也伺候的格外上心。
厄儿简单的梳洗后，便兴致勃勃的跑去书房找哥哥，却在要踏进书房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厄儿懂事的转过身，打算过上一时片刻再来，可一个沧桑的声音突然乍起，而且情绪十分激动的在里面喊道：“末将恳请大王速回军营！”
厄儿一愣，方意识到，是自己耽误了哥哥最重要的事。
厄儿站在门口愣了片刻，断断续续的听到里面又传来了一些劝慰哥哥的话。
“大战在即，若误了行军的良辰吉日，大王您，如何向那十万军士交待啊……”
“是啊，大王您前夜突然离开，可真是急煞了我等啊……”
房间里突然沉默了片刻，然后厄儿听到哥哥开口缓缓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回营中，我随后就来，绝不耽误行军的时辰。”
“是！那末将们就在军营中恭候大王了！”
厄儿闻言，连忙提着裙子一溜烟的躲到书房拐角的墙壁后。
待那几个将军离开，厄儿靠着墙，仰头望了望天，神色有些茫然的发了一会儿呆……
到了用午膳的时间，镇西王又吩咐厨子做了厄儿上次吃的比较多的菜，此外，还有厄儿逛街时爱吃的小吃。
厄儿一脸欢喜的品尝着美味菜肴，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对了，哥，我和桃儿这次除了来见你，还有别的十分重要的事，我恐怕不能在哥哥这里呆太久，虽然我也很舍不得哥哥，但是等哥哥打了胜仗后，我就可以天天陪着你了。”
“你要走吗？”镇西王放下筷子，焦急的问道。
“恩……”
镇西王默了一会儿，早晨那几个将军来催他的时候，他还在想怎么同厄儿说。因他实在舍不得她，所以他还萌生了把她带在身边的想法。可是，打仗非儿戏，他又害怕她跟着他会生出意外，但若实在没有万全之策，也只能如此了。可当她亲口提出要离开的时候，他的心里竟还是十分失落。
“你愿不愿意同哥哥一道？”他试探着问道。
厄儿给他夹了一堆菜，然后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若跟着你，且不提其他将士会怎么想，单单是你，就会为我分不少心。到时候，你一边打着仗，一边还担心着我的安危，若娘亲知道了，一定会怪我不懂事。所以，哥哥你就好好打你的仗，等你给娘亲报了仇，再将我接过去，那时，我若过起骄奢淫逸的生活，你可不要怪罪我。”厄儿说完，方觉得刚才骄奢淫逸这个词似乎用的有些不太妥当，遂又加了一句：“啊，到时候还是请个夫子，好好教我念念书才是。”
镇西王怜爱的看着厄儿，轻笑道：“好……”
用过午膳不久，桃儿便现了身，说是受莲姒所托，今儿就要接厄儿回去。镇西王自然知道莲姒的意思，明日一早大军就要出发，倘若今日军中都不见主帅的影，势必会挫了士气，失了威信。他也明白轻重，所以即便再不舍，却也只能是多嘱托一下这个桃儿能多多照顾着厄儿，然后一心盼着将来天下太平后，再好好弥补她。
厄儿也是十分体贴懂事，在同哥哥分别时，一直都是眼眸含笑的模样，也让镇西王安了不少心。
离开镇西王府后，桃儿走在厄儿身旁，皱着眉，时不时的瞅一眼厄儿。
“你看我干吗？”厄儿好奇的扭脸问道。
“啊，我想看看你哭没……不过，你怎么没哭呢？”桃儿也显得十分好奇。
“……是很想哭来着，因为舍不得哥哥。可是转念一想，上天给了我这么大的恩惠，我却还要掉眼泪，倒是显得自己很不知足，所以，又怕老天会生气，到那时，真是哭也没用了……”厄儿垂着眼眸，神色显得有些暗淡。
桃儿一愣，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当年在襁褓中就被自己抱过的孩子，恍然觉得，她终于长大了……
桃儿笑了笑，指了指城外的两辆马车道：“喏，他们在等我们呢……”
厄儿顺着桃儿指的方向望去，在看见马车前立着的那抹白色身影后，嘴角浮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