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天空的颜色（1 / 1）
每一次抉择，都是一次折磨。熬过涅槃，熬不过堕落。——《冥王手札》
如果你在银河历742年9月3日来到X3，哦，如果你活着的话，就会看到一次奇观——千年不遇的X3内战。
‘血色刀锋’的刃砍向自己人，不同派系的机甲群空中狂舞，带起一阵阵曾经同伴的碎片或生命。在系内，这种战斗无疑是羞耻的，可它不得不继续。
因为乔恩解散了X3的‘内阁’并宣布以个人名义离开此地。而显然，迈尔斯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具有绝对权威——当时支持他计划的人几乎都在攻击他的人现在。
秤砣的价值，乔恩这次不想走的无声无息，也不能。
心血东流抵不上肩膀上的沉重。很想只是乔恩，可惜。
他姓严。
姓严的，一向与姓肖的交好。
而姓肖的，一向与姓郭的不对盘。
……
事实上乔恩所在的‘路西法’号承受的攻击更多。
迈尔斯在应付机甲，乔恩在应付战舰。
意料之中。
如果系外人不在这时趁虚而入，那才有鬼了。尤其这艘不那么先进的战舰里有他们最高统领势在必得的人。
这时没那么多规矩，米歇尔在操控动能粒子炮，对面那艘庞然大物不会给他多少喘息时间。他几乎不间断的按下武器攻击键——在舰船能量罩损失47%的现在，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杀。
可他没办法。你指望一艘只有六个人加一个自动导航系统的落后舰船在快要被打残时怎么办？
它连人工智能都没有。
那边，冥王在尽力修复大局系统漏洞，他的手青筋暴突，身体倾斜的角度极大，闭着眼睛眉头深锁，惨白的脸色和扭曲的表情显示他现在糟糕的状态——他的脑电波快要达到他自己能够承受的跳跃极限了！
这无疑是个苦差，可他别无选择。修复这种东西必须具备的条件之一——脑袋是干净的。
乔恩与罗非欧独狼在负责整个‘路西法’的‘平衡’，在这种强度的攻击下相当困难，周围不断飞来的死亡射线与一道道光幕交织成绚烂虚幻的死亡瀑布。备用能源的三分之一已经在两个半小时前用光了，在这种交叠时空力场中，随时都有可能被时空乱流切割成碎片。
萧湛，负责规避。这种复杂的战场，只有他一个人曾经活着出来过。
那已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在这个颠簸如风浪里一叶扁舟似的舰船中，面对系外人强悍的飞船，有效的闪避动作也变得无力。萧湛手速已提高到极限，这个老旧的规避系统居然靠一个虚拟的键盘来完成它与舰船的连接！在刚登上这东西时，萧湛都有回到第一星际之前的感觉——鬼知道地球上的电脑怎么会被搬到这样要命的地方！这艘战舰的设计者是个考古学家么？！
事实上，乔恩厌恶考古但崇拜地球文明，X3被改造成那个模样真的不是一个巧合。黑色幽默。
好吧好吧，他现在没空思考这个问题，在敌方战舰近乎嚣张的露出狰狞的超光子射线网络时，他只能让眼花缭乱的手影渐渐飘忽到踪影不见……超越视觉极限的后果他暂时无暇顾及。现在，能防住它们就算老天保佑。至于突破，他萧湛承认，除去作弊因素之后，可能性不大。
是的，它们。又来一艘！
‘路西法’上骂声一片——涵养再好也被这种‘绝户仗’打击的火冒三丈。
根本冲不出去，并且，敌人亮出杀招却迟迟没有下手——时不时来上一下子后悠哉悠哉的‘巡逻’，射线网只是松松罩住而不是紧紧地收缩。
这是要生生的留下他们！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宁愿变成太空垃圾也不想接受这样赤赤LL的侮辱！
冥王猛地睁开眼睛，眸子变得极端危险。他看着左右夹击的两艘战舰，目光中的恨意比米歇尔更甚。
按钮被捏的变形，米歇尔却没有发现，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
就连温和的乔恩都半放弃‘平衡’工作瞅着那艘后到的战舰咬牙。
它比它的同伴‘专业’的太多。
萧湛的神色突然变得十分奇异，之后缓缓的放松身体之后……放弃了所有的防护规避动作，任凭炸裂的头疼侵袭，痉挛的手指划出一道道诡异而滑稽的轨迹。
他说，客人来了。
米歇尔从第二艘战机出现开始注视舷窗外的某一点，所以此时他得以第一个冲到萧湛身前把他推开，之后静静闭上眼睛倒在地上。
这种时刻，他不要他再浪费三年寿命躲开。
抢上前来的冥王没有接到米歇尔，萧湛把他交给眼底波涛汹涌的乔恩。
“照顾好他。”声音波澜不惊，之后看冥王；“有兴趣陪我上那晃一圈吗？”
“当然，我的少校。”这是你的第一次邀请，我怎么可能不答应？
“你已经给了他教训，现在我们面谈。”自言自语般，在场的却都知道是说给谁听。
冥王上前一步，十指微动……后者讶异之后嘴角微微上扬，这个人带来的不止是温度，还有稳定。
反客为主同时漫不经心一句：“准备好了么？陛下？”惊得‘凝神‘走路的冥王手臂狠狠一顿同时鼻尖撞向某人后脑勺：“……”
没有声音，错神瞬间转换时空。
混蛋！
就像是在黑色的粘稠的液体里游弋，时空错落的感觉如此清晰却言语无法形容般诡异，勉强比喻，一场绝版电影在眼前不断闪现，逝去。各种片段，他的，属于迈克尔，S，道格拉斯的前生——于是他旁观着他自己。
恐怖的东西，回归。脑神经承受如此大压力的人还有心思琢磨某场电影会否如同他经历的一样跌宕起伏，不得不说，人类的潜力更恐怖。
在这个世界，时空被打乱，萧湛维持意识清晰早已非常吃力，何况带着一个道格拉斯的嫡系。古文明真不是说着玩儿的，开启‘回归I’者，承受自己与‘纳入者’负面的一切。这不是单纯太空战场的逃跑与闪躲。疯子的领域时空力场重叠，‘回归II’没用。
这是真正穿越时空。
于是，这赌注便大的离谱。
回归认主形式，主人死亡，回归毁灭。那个文明真的很让人敬佩——对自己如此果决狠辣。
狠辣呵。
一间房子，不华丽，萧湛看着，看着他们抢救伤员，那时的中校。
看着，那个中校在他醒来时，看着他的眼神，有痛惜，但没有温度。
医生换了一批，在那样贫瘠的星球找不到的干净整洁……他们在那个中校的命令下震惊的瞪大眼身体激烈的颤抖之后，服从命令。
他躺在白色的床上，纤尘不染的床单，他的头被放进一个奇怪的机器中……
那个中校默然的看着，默然，漠然。
这时代的手术使用人工很少，可他的手术，足足用了十三个小时又三十九分钟，医护人员轮换了三批半。
那个仪器精密到三个主刀医生手抽筋……
好吧，最后他们终于完成了。
现在的司令员，你，满意了么……
命运的倒计时，死亡的倒计时。
神思恍惚间，天地一片血红。
一个男孩，面目模糊，孤独的，站在这一片天地间。
妈妈，妈妈，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迈克……
血统无法觉醒，没被放逐已不错，马克才三个月，你不要吵到他。冰冷的女声回荡在天地间，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母亲的话语。
妈妈，妈妈……
……
男孩站着，湛蓝色的眼睛里失落，委屈，怨责，伤心……
……
“快点！把他弄进去！这个疯子……啊！”披头散发的少年狂乱的吼叫着，刺啦——嘎巴！那人的手臂顿时骨断筋折。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疯狂的少年塞进无形的光电囚笼，少年伸腿狠狠一脚踹在笼子上！无声无息的一缕青烟，随即大片皮肉焦黑剥落。
“好好享受吧！你这个道格拉斯家的废物！”
湛蓝色的眼睛一抹血红闪过，危险而压抑。
……
“五个月！必须五个月！”面目苍老的男人斩钉截铁的说。
“半年……啊！”肩膀上的伤口瞬间崩开，鲜血淋漓的男人抱住头狂叫：“该死的！我……啊！没事……没事……半……”
三个小时后。
男人的眼神已经渐渐涣散，却仍然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
老人注视着他良久，问：“为什么呢？”
“你……只要，答应……”
“……好……”
……
“刚得到的消息，马克还是去了。”一个小个子男人说道。
“去了好……好。”男人淡淡的道。
“你……”
“如果不是肖……你觉得，我会是今天这个局面？”男人冷笑：“年轻人，就该吃一点苦头。”
“主母那里……”
“……告诉她，我，会，努力。”湛蓝色的眼睛坚定的不可思议：“放心，道格拉斯倒不了！”
“是！”
……
男人拖着重伤的身体慢慢的爬行，一点，一点，来到一座。
监狱。
一点一点，爬上阶梯，他的意识已不那么清晰，呼吸早已微弱不可闻。
可他还在爬，一点一点……
爬……
直到，冰冷的手指触及地面一个隐秘的凸起。
咔吧——他的身体落在硬邦邦的牛皮纸堆中。
苍老的男人叹息：“你早该想到的。”
蓝眼睛一片血红：“只……是，背叛，罢……了。”
他昏了过去。
“可，背叛的始作俑者，是，你的母亲啊。”
……
一把把那个孱弱的孩子推开，干裂的嘴唇舔到一点点凉意……
那个孩子的眼睛，真亮啊……
生命之火熄灭的瞬间。
真……亮啊……
眼角有水滴。
……
男人的身影，孤寂而寥落。
“有什么遗憾么。”
苍老的男人已是弥留之际。
“我……当时，想，想问，”语音已嘶哑断续的不成样子：“为什……么，一……直，眼睛，你的眼睛，那么多，怨，却始终，没有……恨？”
“……我恨过。在系外人入侵时。”
老人欣慰的笑了。
好，孩子。
一个片段连着一个片段的闪，一个场景接着一个场景的换。最后终于定格成，狠狠咬住的唇瓣和天空般湛蓝色的眼。
……
这艘战舰内里普通到甚至有些朴素，卡德随意站在一个角落里，迎接他的客人。
他的脸上带着微笑，笑入眼底。能在此时此地见到这个人。怎么样也值得他微笑了。
虽然，阴郁的神色闪烁，酒红色的眼睛，真是特别。特别，让人想要杀掉。
“我不喜欢喝红酒。”开门见山只针对这个人。
“我也不喜欢。”萧湛眼眸未动一下：“够诚意。”
“对你，一向如此。”
“敬谢不敏。”
冥王看着这两个人寒暄，如同老朋友一样开着得体的？玩笑。用他酒红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