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药爷爷（1 / 1）
话音未落，就听嚓——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无尽的黑暗被摇曳的烛光照亮。
青鸾绝美但却憔悴的面庞刹那被映的渐渐清晰起来。
半晌，终于有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
“她——她不可能是乌曼……”说话的是站在青鸾正对面的少女，看年纪十三四岁，身形瘦弱，干枯的手里紧紧攥着半支脏兮兮的蜡烛。
长发挡在苍白的两颊，或许是因为太瘦，她的眼睛显得特别大，大却没有神彩，眼眶四周有着不健康的黑晕，小巧的鼻子下，淡淡的粉唇微微张着。一看就是长期没有见过阳光。
她的声音细细的，小小的，但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下，还是能够听的明明白白。
“不，她肯定是乌曼。”少年仍然固执己见，恭敬的站在青鸾身侧。
“晋央，你别再说梦话了，乌曼只是个传说而已，不会真的存在的。”
这回说话的声音极其苍老。随着这声音响起，人群不自觉地慢慢散开，给说话人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缓慢步出，他右手拄着根粗树枝，手把的位置已经被磨的相当光滑，看来这根简单的树枝拐杖陪了他很多年。
看年纪，他像是八十上下，深深浅浅的皱纹在苍白的脸上密密的攀爬，青筋布满手背，同样，他也极瘦，衣衫褴褛像是挂在一副行走的骨架上。
被称作晋央的少年嘟起嘴，孩子气的说道，“药爷爷，乌曼的故事您给我们讲了十几年，怎么您反倒不信了呢？”
面前这些男女老幼足足有上千人，密密匝匝的充斥在这暗无天日的石洞中，终日与群蛇为伍。他们同样身着长袍，年深日久，早就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终年不见阳光，他们面色全都是不健康的苍白，眼底晕着一层让人揪心的青黑，长长的指甲满是黑灰，有些个十几岁的少女爱美，用蛇褪下的皮松松的绾着髻，垂在耳侧。
年长的妇女大多披散着头发，任其生长，有的长发已然及膝，一团团的纠结在一起。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青鸾的目光缓缓扫视，所见之人，无不让她心疼至极。
地上，壁上则满是大大小小的蛇，或许是多年的相处，让它们跟人能和平相处，互不打扰。
“咳咳，你……你……那些故事只是故事，做不得准！”药爷爷被晋央激的有些气喘，说话都有些结巴。
晋央显然更加不服气了，“做不得准？您明明说这故事是您爷爷的爷爷给您讲过的，说终有一天地九重会被恶魔盘踞，而乌曼会将他们统统……”
“够了！”药爷爷用力拿拐杖杵地，厉声喝断晋央。
药爷爷在这里的地位特殊，他一发火没人敢出声，这里更加安静，只能听到蛇行的嘶嘶声。晋央也意识到不该多嘴，赶紧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儿，不敢再说下去。
药爷爷见晋央知错，也就不再追究。
擎着蜡烛，转头看向青鸾，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也是从上九重来的？”
青鸾摇摇头。
“下九重？”
青鸾再摇头。
“天九重？”药爷爷的神情立时变得恭谨凝重，沉声问道。
要知道，从天九重到地九重，这么多年来只有尹燕凰一个而已！
青鸾抿嘴一笑，摇摇头说道，“不，我不是良国人！”
药爷爷眯起眼睛，将蜡烛朝青鸾跟前挪了挪，仔细看看她的衣饰打扮。
青鸾从琢光出来，还没换衣服。
药爷爷看看她，点点头，“唔，确实不是良国的打扮。”接着又哀叹，“这么多年了，真想再去上九重走走！”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都垂首不语，感伤的情绪，立时在这里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你们……原本住在上下九重？”青鸾试探着，小声问道。
药爷爷点点头，叹口气，“是啊，一眨眼过去这么多年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会？”青鸾环顾四周，实在想不明白，在上下九重住的好好的为什么会沦落至此？这儿虽说是叫地九重，其实就是个蛇窟啊。
“哎，一言难尽哟！”药爷爷住着拐杖，转回身，跟青鸾并肩而行。
边走边悠悠的说道，“我本来是上九重的重主！”他说的轻描淡写。
啊？
青鸾惊讶不已，上九重的重主？
见青鸾惊讶，药爷爷自嘲一笑，“呵呵，别说你不信，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梦醒了，一睁眼，就在这儿了！”
“药爷爷是被人陷害的！”青鸾身后的晋央嘴快，没有顾忌把话接了下来。
药爷爷并没有出言责备，只是转过头看了看他，也没有说话。
晋央调皮吐了吐舌头，挠挠头，缩着脖子不敢再多嘴了。
药爷爷无奈的摇摇头，怜爱的叹了声，“这小子。”但是却默认了晋央的说法，他确实是被人陷害才沦落到地九重的。
“这里都是在上下九重犯了事儿的人，说的厉害点儿，就是十恶不赦的人。”药爷爷继续说道。
“地九重本来是蛇君的地界，这里是它的子子孙孙休养生息的地方。随着被罚下来的人越来越多，就在这儿繁衍后代，人也越来越多。同蛇君相安无事许多年。
直到尹燕凰那个女人出现，才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她用了十数年的时间，将蛇君赶出了那座宫殿，自己住了进去，又把蛇君害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药爷爷喟叹一声，望着前方蜿蜒而行的蛇君，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以前的蛇君，意气风发，哪像现在，哎——
青鸾对蛇君吃人耿耿于怀，不禁问道，“蛇君不是吃人的么？怎么会跟你们相安无事？”
药爷爷冷哼一声，“哼，以前的蛇君别说吃人，就连伤都没伤过人。自从那个妖女来了之后，不知用了什么妖法，蛇君不吃就活不下去！它，它才……哎——”
又是重重的叹息。
“你是指那个被称作圣女的？”
“什么圣女，她是妖女，妖女！”药爷爷激动使劲用拐杖杵着地，咬牙切齿的发泄自己的不满。
晋央赶紧上前来，轻轻抚着药爷爷的后背，安抚道，“别生气，别生气！”
“本来尹燕凰夺了蛇君的宫殿自封为地九重的重主也就算了。她也只不过是对我们打打骂骂，呼呼喝喝，摆出以前在天九重的架子，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咱们忍气吞声也能过的去。
可自从那妖女来了之后，就……”
药爷爷摆摆手，“算了，别说了，咱们给新来的着个睡觉的地儿吧！”
围聚在身侧的人也都渐渐散去，他们早就适应了这里的伸手不见五指，纷纷把手上的蜡烛吹熄，一个个无声无息的隐到了黑暗中。
药爷爷也把手上的蜡烛吹灭，三个人仅靠着晋央手上的那一点光亮前行。
“你刚来必定不适应，过些日子就好咯。要知道，蜡烛可是很金贵的，得省着点用！”药爷爷苍老的声音伴着丝丝的蛇形声。
不时的有软软的小蛇从青鸾脚背上略过。
开始，青鸾还有点害怕，走了一会儿，也就习惯了，就连那股难闻的气味，都没那么刺鼻了。
“姑娘，你是为什么……”药爷爷关切的转头问青鸾。
“我？我是被尹燕凰捉来的！”青鸾耸耸肩，不在乎的答道。
“那么……你是哪里人？”
“御珐！”
“哦，御珐。”药爷爷重复道，仿佛御珐二字勾起了他多年前的回忆。“御珐是花氏的天下啊。”
“嗯，是的。”青鸾不想多说，但药爷爷的兴趣却不小，“御珐的皇帝现在是谁啊？”
青鸾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说是自己？太丢人了！堂堂一国之君被活捉到了蛇窝里。
“花氏，女帝！”
“女帝？”药爷爷喃喃着重复，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青鸾以为他是见惯了男尊女卑，乍一听女帝治国有些接受不了。
晋央在旁边欲言又止，看了看药爷爷的脸色，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青鸾没有注意到他俩表情的细微变化，她对这里充满了好奇。
借着微弱的烛光，能看到到处都布满了蛇，不但不咬人，还有些亲人，温顺的像是被驯过的。
而这里，从外看不出大小，进来却是别有洞天，虽说乌漆墨黑的，地方却很大，千把人在这里丝毫不显得拥挤。
只是没有空气流通，再加上人跟蛇的吃喝拉撒都在这儿，自然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