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塔奇克马的自白（1 / 1）
生命就像诞生在信息洪流中的一个节点，DNA对生命而言，就像是人类的记忆系统一样，独一无二的记忆造就了独一无二的人。（出自《攻壳机动队》）
什么才算是真正的人？
塔奇克马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也许是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想法，也许是从什么地方看到了这个问题，就一直记在了心上。
有时候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机器，他有和人类一样的外表，体内不知道何处有一种力量牵引着他，按自己的意愿做事，这难道不是灵魂？
可是在这层薄薄的仿真皮肤下面，是冰凉坚硬的银色金属，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就算手中触摸的是暖暖的温度，他几乎也能感觉到那层充满寒意的金属。
塔奇克马。
这是他的名字。
那个人告诉他的。
在他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人就站在自己身前，微微弯着腰，脸上挂着微微的汗珠，下巴上还有一截胡茬，憔悴失意。
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塔奇克马，害怕，担心，还有期望。
塔奇克马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眼中那片名叫期望的花瓣飘落，取而代之的是伤心，绝望，和不敢相信。
“你的名字叫塔奇克马，你是我的妻子。”
那个人缓缓抱住他，头压在他的肩上，不知道是不想看到塔奇克马的眼睛，还是不想让对方看到他的眼睛。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四肢还有些僵硬，身上的机理也还没调试好，可是他却感觉到一滴凉凉的东西落在自己后颈。
他知道，自己的眼睛空洞，苍白，像是失去了一切。
“你失去记忆了，没关系，我会治好你的。”
那个人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终日伏在一个精密的仪器前。
那是一枚极小的芯片，上面有一个极小的烧焦的痕迹。就是这个极小的烧焦的痕迹，让我失去了所有记忆，包括和那个人的一切。
他一直坐在那里，从不离开，不眠不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过来看了看他，摇摇头走了。我想让他帮我劝一劝那个人，让他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可是那个老人只是看了我一眼，再次摇摇头。
我整日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或许我能重新回想起那些丢失的记忆，或许他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可是这终归是徒劳，我清楚地知道，那片破损的芯片才是我最重要的一切，没有了它，我或许就不再是那个人的妻子，或许已经失去了坐在这里的资格。
我知道，我并不是以前那个人。
我开始不眠不休的看着他，看着他，可他的眼睛始终停留在那片芯片上，重来没有抬头，就算我就坐在他对面。
重来没有......
那片芯片不见了。
那个人急疯了，他凌乱的长发被他简短，透过镜片能看到布满血丝的双眼，脸上挂着青紫的痕迹，失去了芯片，他仿佛疯了一般。
实验室里的每个角落被他全部翻找了一遍，原来整洁的摆设变得凌乱，一如他的心。
他始终没有怀疑我。
那是我的记忆，我怎么会将它毁掉呢？
我只是将它藏了起来。
将这个抢走了他所有注意力的东西藏了起来。
我终于再次出现在那个人的双眼中。
“既然找不到了，我们就重新创造一遍。”
那个人穿着熨烫整齐的外套，一边将围巾围在我的脖子上，一边微笑着说道。英俊，温柔。
我缩了缩脖子，把自己的下巴放进围巾里。身体机能会自动调节适应温度，我，感觉不到任何寒冷，可是我还是这么做了。
我记得有一次看到视频里一个人这么做了以后，另一个人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亲吻了他的脸颊。
那个人果然摸了摸我的头顶，而是牵起了我的手。
“我们走吧。”
明明没有心脏的地方传来一丝怪异的情绪，让我有些不高兴。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来的地方，你还记得吗？那次你坐在那个上面......”
他微笑着，一边指着不远处转动着的机器，一边说道。嘴角微微翘起，双眼陷入回忆中。
“还有那个......那个......这个，你还记得吗？”
不。
我不记得了。
我，不想记得。
我转身就走，第一次将那个人甩在了身后。
“塔奇克马？”
那人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不叫塔奇克马，我以后叫卡尔！”我恶狠狠的回头，一句话脱口而出。
那个人愣在原地，下一秒迈动着有些凌乱的步子跑了过来。
“卡尔，卡尔，你想起来了吗？”
卡尔？
对了，我为什么要说自己叫卡尔呢？
那个人开始更加频繁的带我出去，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和以前那个塔奇克马一起走过的，看到的每一件事物都是他们一起看到的。
他不知疲倦的把每一样东西放在我面前，不知疲劳的一遍又一遍的问着我还记得吗，然后又开始和我讲述，关于他和他之间发生的小故事。
我的记忆在恢复！
这是一个惊悚的发现，却是让那个人高兴的发现。
在我接着他的故事讲了一段之后，他脸上的笑持续了一整天。
当我在一次不受控制的说出一句话之后，那个人眼中绽放出光彩，点亮了他一直灰暗的眼眸。
他凑过来，亲了我，脸颊。
我开始迎合他的想法。
开始主动搜索那些被藏起来的记忆，我惊喜的发现，只要我开始回想，那些记忆就会像播放影片一样回放。
我的认知开始模糊。
或许，我，原本就是以前那个人。
我，就是那个人的妻子。
除了一些细小的记忆，我终于找回了我所有的记忆。
我叫塔奇克马，也叫卡尔，那个人叫哈德。
我是他的妻子。
我为这个发现而兴奋，今天，那个人终于亲吻了我的嘴唇。
我开始学会有选择的关掉身体机能调控。这样天冷的时候就可以缠着他给我围上暖和的围巾，天热的时候接受他给我扇扇子。
那片被我藏起来的芯片被找到了。
不正常的机体温调让他有些担心，那个人帮我检查了身体。
在我的大脑中，发现了那片已经损坏的芯片。
当他拿着那片芯片站在我身前时，我心中毫无波澜。
不对，我本来就没有心。
我什么时候放进去了？我已经忘记了。
可是这个时候我自己的芯片已经和这片芯片上的记忆同步了。
或许我当时放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将它上面的记忆复制到属于我的芯片上。
我就是他。
我就是塔奇克马。
我的名字叫卡尔。
我是那个人的妻子。
那个人叫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