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别无选择（1 / 1）

迎面一只长毛的大手冲着白一的脸抓过来。要是以前白一早就吓得瘫软在地上了，然而经历了千百鬼差的围攻、半夜出现的盲、双面鬼和深山的妖怪以后，白一的神经明显强韧了。

她将意念集中在白色的棍子上，照着眼前的鬼手打去。白色带布条的棒子沾到鬼手上面立刻燃起了一团白色的火焰。鬼手的主人——青面獠牙的地狱鬼差，嚎叫着把手缩了回去。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胡晓的狐火遍地开花，大大拖延了身后追兵的速度。而张老头确实使出了看家的本领，随便一张符咒都能把周围的鬼差逼退几步。

只是路途并不平顺，鬼差又源源不绝，所以他们丝毫没有占上风的意思。根据金线的指示，她们几个人在变幻莫测的黑雾间穿梭而行。

黑雾把各个地狱分割开，每次通过一团黑雾都是一番新的、瘆人的景象。离开刀锯地狱后，她们第一个经过的是石磨地狱。不知是何原因，这个地狱的场景竟然很是萧条。负责行刑的鬼差们正坐在巨大的用来碾人的石磨上聊大天。

当白一她们杀来的时候，所有的鬼差眼睛都绿了，也不知道是谁想起一个坏招，把石磨立起来向这队人推去。巨大的石磨只要压住她们就会把他们碾成肉饼。白一驱动棍子，布条化作锋利的刀片，将巨大的石磨切得粉碎，鬼差见状都不敢贸然上前了，只是混在追兵里跟着白一她们。

接下来她们跑到了血池地狱。血池横在面前竟然似湖泊一样宽广！“障眼法。”胡晓说：“白一我叼着你过去。”“哎，不行……”白一话音未落，胡晓叼着白一的衣服跳进池子里。白一本以为自己会呛两口血，没想到胡晓的身体忽然变的巨大，只一跃就跳到了湖的中央，血水仅能触及胡晓的肚皮，白一和其他人都干干净净的。白一想起胡晓以前多么珍惜他的皮毛，每天睡前都要梳理，心里不禁有些不忍。可是胡晓此刻没有时间思考这些，用最快的速度跑过了血池，他喘着粗气，在白一听来他的体力可能已经透支了。

过了血池，追兵明显少了一些，然而每到一个新的地狱，就会新加入一批追兵。她们只能不停不停的跑下去。因为此时他们最怕的不是这些鬼差，也不是各种充斥着到刀山、火海、油锅的地狱，而是怕阎君发现他们的行迹。他们知道，现在已经撕破脸了，如果落在阎君手里，那一切都完了。

实际上阎君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迹，刀锯地狱的那面镜子汇报了一切。他先是暴跳如雷，但不知想起了什么却又显露出来正中下怀的神情。黑无常在身边看的真真切切，特别是看见白昔日的兵器——那个白色哭丧棒以后，再也忍不住了，抱拳请示阎君道：“禀主上，属下愿意亲自去抓这几个人回来交给您。”

其实唯一想的就是离开地府去营救白无常，可这几个人是白无常的朋友，他作为白无常的朋友，应该帮白照顾他们。所以也许他抓到这几个人，让他们主动认罪，然后他亲自求阎君网开一面。苍悠仙子是保不住了，但至少可以求阎君放白一回到人界，或者……总之他一定要做些什么，实在不能再干等下去了。

“你？”阎君怀疑的眯起眼睛，仿佛看穿了墨的想法一样。他说：“确实有件事需要你立刻去做……你要立刻去找孟婆喝药！把关于白一他们的事情都忘掉。”

黑无常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虽然像条忠犬一样对阎君言听计从，但到头来阎君对他还是半点信任都没有。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次孟婆的汤，只是自己的记忆越来越少，离真正的自己也越来越远。自己到底是谁？存在到底有什么价值呢？

“你还愣着干什么？”阎君发怒了，看来他对白一等人的行为感到愤怒，准备提前对他们动手了。然而，黑无常无法改变阎君的意志，他只能去喝孟婆的汤，遗忘掉这一切，只是那种罪恶感不会减轻，反而会越来越重。每一次要他去喝汤之前，他都怀疑自己做过无数次他心里认为有罪的事情，只是他都忘了。

他在阎君的目光里退却了。低头走出阎王殿，走向孟婆所在的黄泉。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他知道阎君已经动身去处理白一他们了，而他只能照着阎君的话去做，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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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巨响过后，在白一他们身后的鬼差忽然都呆住不动了。白一他们抓住机会冲出包围，又跑到看不见任何鬼影的地方，才敢停了下来。

“终于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白一喘着粗气兴奋地说。胡晓甩甩跑累的爪子，吐出了舌头，甚至连苍悠仙子的面容也缓和了。她犹豫的问白一：“这……这一切不是拍片了是吧？”白一点点头，她现在没必要、也没有心思再编谎话了，只是简短的说：“阿姨，你是天界的公主，被敌人粉碎了所有记忆，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苍悠愣了一下，意外平静的说：“……那，我现在还能帮上什么忙吗？”

白一闻言大为感动，她紧紧抱住苍悠，“阿姨，你别着急，你一定能恢复法力，找到你的记忆。真的，就跟我能找到妈妈一样。”苍悠脸上还有些许的惊恐，只是她不再咋咋呼呼，而是抿着嘴，噙着泪，主动搀着累得没型的张老头。

张老头除了累还有慌张，他掏出金线，确定了方向说：“别停，快走！”胡晓刚想变身成人，听后又恢复了狐狸的形态。白一问：“怎么了，爷爷？”张老头喘了一口气说：“你看这情景不觉得眼熟吗？”白一跳起来，尽量向鬼差的方向看，然而她只瞥见一个鬼差就全明白了。

那鬼差跪下了。就像在追捕她妈妈的那次一样。也就是说，阎君驾临了。

白一的脸一下子变成灰色，没有了果冻空间的保护，她们无论如何都逃不出阎君的手掌心……还能往哪里去呢？

黄泉，六角亭。

孟婆慢慢的往一只精巧的玉碗里舀着汤水，黑无常垂着头静静地坐在一边。“孟婆妹妹……”孟婆将水勺放在一边回答：“什么？”

黑无常继续低着头说：“……人失去的记忆会到哪里？”孟婆指着奈何桥下的河水说：“留在水里，直到跟水融为一体，永远的消失。”

“那……我的也在吗？”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步踱到桥上，黑发如镜面一样垂下，反射了粼粼波光。

孟婆牵起他的手说：“不……唯独你的不在这里。”

墨侧过脸问她：“那在哪里？”孟婆注视着他如夜空般的双眸问：“墨哥哥你为何想知道呢？你以前从来不问的。”

墨浅笑了一下，并没有争执，而是说：“是啊……其实，这样又有何妨。”

孟婆说：“你在地府，有我和白哥哥陪着你不好吗？”墨没有答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他伸手说：“把药水给我吧。”正如往常一样。但孟婆却忽而心疼了。

这样又何妨……虽然他人在身边，却并没有自己的思想，然而如果给了他记忆，找回了他的自己……那就是无尽的痛苦。他的痛苦和她的痛苦。孟婆看过他的记忆，记得他喝下第一碗孟婆汤的样子。其实那以后他还零星记得一些，所以总是做一些让阎君头疼的事情。至现在，他已经渐渐没有残留的记忆，完全沦为阎君的工具了。

“妹妹，把药水给我。”他含笑伸手。空洞的微笑是他最多见的表情。

而这一刻，孟婆爆怒了。她爱的人并不是一个傀儡！她，她想要堵一把。

“墨哥哥！你喜欢我吗？”见惯人世间痴男怨女的孟婆竟然问出这样一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墨愣了。半晌，他摇头，“我不知道。阎君说我是恶魔，若是如此我没资格去爱上什么人。”

“别说这些，只是说，你是否爱我！”孟婆激动地大喊：“别管你是谁，你是否爱我？”

墨盯着她，却还是摇了摇头。她将发髻打开，如云秀发飞散身后，“如果是玄冥呢？你看我这样不像她吗？你会爱这样的我吗？”墨知道玄冥，然而他也笑着摇了摇头，“不会”。

孟婆上前一步，一字一顿的说：“如果我告诉你，你的记忆里深爱着玄冥或者苍悠仙子呢？那就是原来的你，真正的你呢？”

墨静静地把手放在她头上，顺发丝缓缓捋下，“妹妹，你这是何苦？玄冥是玄冥，你就是你。我有你和白就足够了，我不需要爱，以前是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好吗？不要折磨自己了。来，把药给我。”

“你就是你。”孟婆趴在墨怀里哭了，一个人的本质和天性是什么？难道不是失去一切记忆经历的时候才能显现出来吗？

许久，她伏在墨耳边说：“不，墨哥哥。有今天，在你怀里一霎那，孟婆知足了。你的记忆，我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