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只愿长眠（1 / 1）
“妈，我想问你，如果我一直不结婚你怎么办。”
“怎么会不结婚呢，人还是要结婚的。”
“我不喜欢男生。从小就不喜欢。”
“说什么傻话呢。你现在不想谈恋爱，也不逼你。不过人总是不能一个人活下去的。”
“你姑姑以前的想法和你一样，后来结婚不也挺好的么。”
“妈，你怎么不多生一个孩子呢？”
“不给生啊。”
“不给生你就不生啊，有很多同学家至少都两个的。”
“那个时候管得严，会被开除公职的。”
“噢。妈，那你真倒霉，就生了我一个还要砸在手里了。我这么没出息。”
储芊寻说的时候声调听起来还在笑笑的样子，眼泪却早就含在眼里了，吸了口气，就滚落下来，打在了手背上。电话里妈妈的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储妈是储芊寻见过最温柔善良又乐观智慧的人了，但是她也还是在陷在了情字里，并没有像储芊寻期盼的得到幸福。
连妈妈这样的性格都不会幸福，更何况我呢。储芊寻这样想着，更难过了。明知不好，却改变不了，于是归咎为性格的错。这样糟糕的个性，那就认命吧。很多时候，她都想有个弟弟之类的，这样储爸就能实现他的期望，而储妈以后也有人照顾。总觉得如果是弟弟的话，个性肯定会随妈妈，应该会长成一个人体贴温柔又有担当的人。和自己很不同。
说到底，自己的脾气还是随了老储。虽然极度想否认，但遇到事情之后，储芊寻就发现了自己火爆的脾气和凡事不能忍的急躁。很多时候也非常的自大，更多的自以为是，让她在偏执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可不这样觉得，”储妈握着电话，笔直的挺着背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我觉得我女儿很优秀。只不过你总是太极端了，想得太多，明明那些事情都很容易做到的。却总是自己吓自己。”
“我做不好的。心理素质太差，承受不了一点压力。妈，我真的不太喜欢人。”
“又在胡说些什么呢。你还在外面？别人听你这样说，没奇怪地看你吗？”
“没，我已经走到家了，晚上跟朋友出去吃的饭。”
“你说你讨厌人，你跟你朋友在一起不也好好地么。”储妈也没有问是什么朋友，储芊寻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八卦的性格估计是遗传储妈的。
“她是个例外，其他人我也都不怎么想见。啊对了，我想去日本留学，你怎么看？”
“你是在问元芳吗？留学，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看现在留学的不都回来了么，现在我们国家强大了，你不要总是那么崇洋媚外，也该看看中国的东西。”
“妈，你又在看韩剧吧。”储芊寻在小区里的花坛里来回转，随手扯了花圃里的叶子，边掐边想着打完电话再上楼。
“在看三顺呢，太长了，不过……”储妈讲了好大一段因为对内容理解不了于是入不了脑记忆空白。
“妈，金三顺不是才16集么。做蛋糕的那个。”
“不是，是理发的。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留学你要是真想，我也不会阻拦你，不过你要想好了是为了什么去，就这样吧，一个人住要注意安全。有事就找你易姐。”
“噢。妈，为什么你跟别人的家长不一样，我不工作不嫁人，也没骂我。像晨晨她妈好像见人就发她女儿的照片，生怕嫁不出去了。晨晨都快要疯了。”
“我可不想你疯。况且我女儿很优秀。”
储芊寻挂了电话，抬头看了会月亮，今年难道是十五，那个月亮真的好大好亮好圆啊。长叹了一口气，往家走。小区的绿化做得特别好，花圃里的栀子花香气袭人，水池里还养着锦鲤。只是现在天太黑，完全看不见，却还是能听到噗通游水的声音。
想到《夜歌》里写的血腥钢琴师松井玲奈，用那双骇人的手切了一池塘的锦鲤，她对大小姐柏木由纪说，如果想杀谁的话，可以告诉她，她帮她。生无可恋的柏木回答她，有，她自己。之后说了什么，储芊寻记不住了，不过小说情节太棒了，人物的情感也那么感人。
想不到同人文会这么好看，忽然心情就好了起来，要回去看完，这种虐虐又甜的感觉，属于不同的次元，却让人觉得有幸福感。那么为什么现实的世界，这么无趣，又让自己一心想离开呢。摇了摇头，加快了上楼的步伐。
也许因为现实里，自己也不能瞬间移动，飞跃到空中，爬上东京大桥上去看月亮，更不能变成吸血鬼，为了爱千里追寻雪姬，被诅咒到跨越千年轮回也不能在一起。果然说到底，现实没有奇迹，生活太平凡了。其实已经下定决心，也甘于平凡和谁一起牵手好好过，但对方不给她这个机会了。所以到底还是不甘，日常的生活是自己跳离不了又不甘忍受的魔障。
储芊寻觉得正如妈妈说的，自己又开始吓自己了，想太多果然是病，必须治。易淑媛说了要帮自己治，但也没有什么动静，那么，要主动去提醒一下吧。不要想太多，直接行动。就这样。储芊寻一鼓作气，在衰之前就按响了易淑媛家的门铃。
等了三下，都没有人应门。储芊寻觉得自己已经试过了，还是不行，那就放弃吧。转身要走，门却开了。僵住赶紧转回来，看到穿着家居服的易淑媛，满脸的疲倦。
“进来吧。”易淑媛长发披散着，和白天优雅的名媛样差别太大。储芊寻有些意外她就这样让自己进门了，于是跟着进去，关上了门。
“你已经休息了是吗？”储芊寻看着她就像刚睡醒一样，虽然八点这个时间点有些尴尬。
“嗯，今天好累，就睡了一会。”易淑媛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果汁递给她，又拿了牛奶和麦片，到厨房找了碗泡来吃。
“没吃饭？”储芊寻很诧异，一直对健康都很在意，现在竟然都这么随便了。
“嗯，睡过了。”易淑媛吃着麦片，似乎还是疲惫的很，随时有睡着的危险，储芊寻有点想笑。忍不住去帮忙把她要滑进碗里的头发往耳后捋了一下。易淑媛眼都没有抬一下，继续嚼了嚼泡软了口感还不错的麦片。
“找我有事？”看到储芊寻进来了只是看自己，话一句不说，还是忍不住先打破沉默。
“啊，”光看人都忘了说正事。“上次说心理咨询的事，什么时候开始？”
“安排好了就通知你，最近有些事，我还没有处理好。所以可能再等两天。”易淑媛放下勺子，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储芊寻一直扑闪的大眼睛，短毛真的是很短，却看上去就很柔软，所以怎样也犀利不起来。怎么都还是乖乖又低眉顺眼的样子，让人生气不起来。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你继续休息吧。看你很累，注意身体。”
“芊芊，为什么你什么都不问？”
“问什么？”
“没什么，你回吧。”
储芊寻看着她疲倦的脸，眼神也黯淡下去，心里十分的不忍，为什么她一个人在家，小宝肯定被送去她爸妈那里了，那么她的丈夫呢，为什么没有在中国。她这么累一定是在忙诊所的事情，但是为什么没有帮她，所以她都是自己在操心么，从前到现在她都在从容的为别人解决各种问题，那现在该替她操心的人哪里去了。
其实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是不知道该从哪里问题，而自己又该从什么样的立场问起。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但也没有立即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帮你按摩下吧，有助于缓解疲劳。”
“你什么时候，学会按摩了？”
“我妈腰椎不好，就跟着按摩师学了。勉强还行，你趴在沙发就好。”说着就动作熟练的在易淑媛的背上揉捏捶打了起来，易淑媛觉得浑身的酸痛被她一揉一捏去了不少，很享受她的服务。心头一热，也只能咬着嘴唇，免得发出什么让人误会的声音。
“不舒服？”储芊寻很奇怪发现对方似乎在忍着，不发出声音，怀疑自己的手法是不是不对。
“不，啊，嗯嗯。”一张口发出了几个音节的感叹词，足以说明身上的手感特别舒畅，不过随着力道的加重，易淑媛发出的声音就嗯嗯啊啊的，连不成线，还越发大声了起来。突然储芊寻也意识到有些不对，脸上开始冒热气。在家的时候储妈，喊得好像没有这么奇怪啊。
勉强按的收了尾，储芊寻没来得及去看眼神有些迷离的易淑媛，就打算自动闪退。
“芊芊，我有话想跟你说。”易淑媛抬起手拉住了她，自己也起身坐了起来。储芊寻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强撑着如无其事的看着眼前的人。
“以前发生了的事不论怎样都回不去了，也许是自己曾经的包袱太多了，也总是忽略了你的敏感，总把你当小孩子。所以你说分手，我也就负气的接受了。说实话也从未想过将来，总觉得时间还有很多。而你也不见得就是对的那个。”
储芊寻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明明恶劣的人就是自己啊，怎么对方说的却像是自己的错一样。想出声反驳，嘴巴就被柔软的手掌封住了，突然一股融化人的力量注入体内，让人难以抗拒。
“听我说完。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你变了好多，那么冷酷的外在是用来防备这个世界的么。我总觉得伤害了你，也许不该那样对待你，明明你还就是个孩子。我觉得我有很大的责任，没有好好说明，就任你这样闷下去，我知道以你的个性肯定什么都埋起来谁也不说。”
听着这些莫名的觉得眼里的雾气越来越大，真的有人觉得伤害了自己，又为这样的伤害来跟自己道歉，说明这都是成长的错么。不是谁都，一脸不屑的说，谁还没个第一次，哭哭啼啼有什么了不起。是谁都会被伤害，而我伤害你是为了让你知道社会有多险恶，以后小心点，根本就是在教你做人。这种强盗的流氓逻辑不才是社会主流么。现在这么温柔的架势是要干什么。
“芊芊，当年是你先说的分手，但其实是我自私，根本顾不上你的感受，就任由着那样了。说你在意黄彤彤也好，对我不信任也好，都只是借口，我没有真的去珍惜你的那份真挚。所以伤害了你，辜负了你的期望。”
“人总是不能心想事成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所以不用这么矫情。”储芊寻已经期待不起了，她本来就对这个世界没有多少期待，而自己也是可有可无的不是么。
“别，你这样让我好心疼。芊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储芊寻觉得这简直是惊悚，易淑媛是哪里不对，连自己知道她结了婚还有孩子，什么都好，怎么突然想起这样。
“什么？”
“我知道我必须要说清楚，虽然我知道要说的这些并不和你有直接的关联，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做好的觉悟。芊芊，我在国外和一个朋友协议结婚，然后借了他的精子生了小宝。这些是给我爸妈的一个交代，现在在和他办离婚，但是在孩子的抚养权上出了点问题，不过这些我都会解决好。你不用担心。我一直都知道你没有放开我，所以才能那么有恃无恐的让你等着，等到我现在可以顺理成章的回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现在什么都不害怕了，以后的路也铺好了。所以回来我身边好不好，芊芊。”
“什么？”储芊寻又问了一次，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力出错了，为什么自己理不清现在的状况。自己要怎么反应才对，怎么举动才合适，说什么才显得自己正常？普通人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反应，才不会让自己情商智商都低的丢人现眼。
“我做不到。”储芊寻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眼泪就如雨下，她应对不了，她还是那么怂，那么没用，在别人高智商玩着游戏，做着计划，整齐的规划了人生的时候，她只是因为忍受不了情绪就把已经堆好的积木推了。轰然倒地，她只想睡过去。人类太复杂，她只想长眠不醒。
头痛欲裂，就真的倒下了，听不见易淑媛的喊声，什么都感觉不到，这种感觉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