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狭路相逢（1 / 1）
“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理想被现实打击了，所以才这个样子。看到你这样，我很难过。”
她知道储芊寻如果想说的话，早就和自己讲了。她不想说，就真的很难让她开口。可是自己是真的担心，不问清楚不行。想想这么冲动一下子就飞了过来。自己的人生里这种事，估计不会为第二个人做第二次了。
“你是我最在乎的人，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被伤害的人，如果可以我都愿意代替你去承受伤痛。所以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吗。”
听到她吸了吸鼻子，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黄彤彤觉得鼻子酸酸的。一点都不夸张的说，那个女生的笑容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温暖了她，灰白色的人生因为遇见了她被染上了淡淡的色彩。就如同她本人的性格，不够热烈但总是存在在那里，她感激那些长久的陪伴。如果没有她，也许她不会变成今天的自己。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只是个很差劲的人。所以不用这样，明天就没事了，睡吧。”储芊寻按耐着自己倾诉的欲望，她不想跟任何人谈这件事情。
一个人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无声的嘶喊着希望被人发现，却又很害怕真的被发现，那些恐怖就变成了自我折磨。她的演技太好了，谁会笑着告诉你，她可能得了抑郁症。在自己想死的时候，拼命去运动，然后在你去关心她的时候，实话实说的告诉你，她只是怕自己会自杀所以把能量消耗掉比较好。你只会笑笑吧。除了笨蛋，谁会这样说呢。她告诉了你那些表象，却从来不给你看她的心。拒绝了所有人，用不拒绝的方式。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真的不想你出事。”
“我只是失恋了，所以，让你失望了。”
“失恋？”黄彤彤意料之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一种矛盾的心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对，我被人甩了，所以要死不活的，仅此而已。”
“那个人为什么……”
“她要结婚了。”
“所以你很爱他是吗。”
“不，我不爱她。”
“不爱，那你为什么……”
“对，因为不爱，我还这样，所以我更想死了。我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点意义也没有，所以我想消失，那样就不会再痛苦了。”
储芊寻开始只是平静的说着，可说到后来眼泪止不住就出来了，音调也变得不自然，果然自己还是不能控制好。
“你要是消失了，那我怎么办啊。”
储芊寻什么也说不出，任由眼泪流了出来。这场谈话是个错误。
“你听到了吗，你回答我啊。你知道吗，一直都是因为有你在，所有我什么都不怕。我能变成今天这样子，也都是因为你。如果你消失了，我真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储芊寻听着她在黑暗里带着强烈情绪却在隐忍的声音，有一种溺水的感觉。海岸那里的潮水一定随着月升的引力澎湃起来了吧。记忆里看过很多次主人公往潮起潮涌的海里走去的背影，她觉得很美。
燥热的空气被冷气隔在了玻璃门之外，灯光绚烂，醒着的人们都还在激动着，那不断在云间穿梭的月亮美得摄人心魄。房间里的静寂从床头涌了出来，如深蓝的海水不停的上涌，最终淹没了整个房间，彻底的掩埋了自己。
“我们如果从来都不认识就好了……”
她突然笑着说，眼泪一滴滴的从心里流到了眼睛里，再划过她苍白的脸庞，落在早已湿了的枕头上。
湿凉的感觉太差了，应该去换一个干爽的枕头。她继续擎着嘴角的笑容，黑暗里没人看得见，只是习惯而已。
一桶冰水从头淋下来，瞬间退了血色的脸在昏暗不明的房间里没用多少色差，黄彤彤只是暮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她的话。
“那样我就不会难过了吧。呵呵。”
之所以会飞那么远来安慰自己，只是想弥补什么吧。理智下来想，如果只是普通的关心，又怎么会做出这样过分美好的事情。
她不想要黄彤彤的同情，这种拥有着优越感才会施予弱者的感情是她最不想要的。原来以为自己早已经没有了自尊心，现在看竟然还有在。所以自己也许可以从过去毫无自我的惯性里跳出来，然后努力地活下去。
“你果然还是讨厌我对吗。”
“原来你一直以为我讨厌你是吗。呵呵。”
“高中的时候，我一直这么觉得。”
黄彤彤像是说很远的事情一样。那个时候总是忽远忽近的她，有时候温暖的像春风，又忽然就真的如同风一样离开了，远远的，不留一丝痕迹。
储芊寻已经能很惬意的面对这样的状况了，她换了个姿势，平躺着望着天花板。似乎还能看清楚顶灯的轮廓。是不是自己头发变太长，所以才让自己比以前更弱气。回去要不要考虑剪短发呢。
“我没有讨厌你，刚好相反，我一直以为我喜欢你的。”
“可是你并不喜欢我，不是么。”
一些事情在黄彤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个人应该同时都想了起来。
她选择沉默，过去的都已经过去，谁也改变不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根本就没有选择可以做。此刻就从围墙上摔下去多好，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黄彤彤，去面对所有的事情。可是如果她没有来，昨天对她来说世界也许就结束了。
可如果真的结束了，很多人都会很困扰吧。就连这座酒店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所以还是谢谢她，没有让自己最终成为所有人都斥责的罪人。储芊寻闭上眼，心乱如麻，真的动摇了。
黄彤彤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储芊寻，可是每次见到她，就会发现对她的了解跟不上她的变化。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自己这样一厢情愿。
“你跟你男朋友还好吗。”储芊寻对自己能这么平静的问出这个问题，都觉得很意外。
听到黄彤彤没有回答她，她只是继续说：“有时候都觉得你根本不像是有男朋友的人。”
“我有男朋友，和我跟好朋友一起不矛盾。”
听到她这样的说，储芊寻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
“储芊寻，你是不是还在介意我男朋友。”
“没有。”我能有什么资格去计较这些呢。
“那你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失恋了也可以再找，肯定会遇到你喜欢的人的。”
好累啊，储芊寻觉得已经够了，对自己的厌恶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可以，请敲晕我吧，她这样对上天祈祷着。可为什么自己还醒着，她就在旁边，手指之外半米的距离。
“不会了，我谁都不喜欢。”
“我真想扇那个混蛋一耳光，他怎么能这样做。”黄彤彤恨恨的说，听得出她真的很生气。这种友谊的巴掌她应该感激吗。
“不怪她，其实都是自己的问题。”储芊寻觉得自己真的就要撑不下去了。
“如果他喜欢你，为什么他不和你结婚。”听着她问出最后那样的问题。储芊寻觉得自己还是功亏一篑了。能说的都说了，为什么黄彤彤今天要这样的问到底，像从前一样，为了不尴尬，就算了不好么。
“呵呵呵，哈哈哈。”已经到极限了，所以对不起了。听到储芊寻突然的笑声，黄彤彤觉得头皮发麻，吓得坐了起来，看她是怎么了，伸手想去打开了床头的灯。
“你还不明白吗，她是个女的。她不可能跟我结婚。而且结婚，哼，就是能，我也不想的。”
说完储芊寻就觉得自己好像遇到了很好笑的事情，好久都没有觉得这么可笑了。黄彤彤倒底是什么情况，到现在说的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来安慰自己，结婚什么的，算什么啊。
结婚，谁要为了不能结婚这种事情难过，这辈子她都不想要。而且用这样低级的水平来安慰自己，真是太浪费了机票钱了。如果飞了这么远是给自己投怀送抱的话，那现在的自己倒是会不客气的收下的。
“现在你害怕了吗。你说的喜欢什么的，算什么啊。你就是喜欢我，也不会跟我在一起的不是吗。你回去找你的男朋友，早点结婚，不要来管我听到了没有。哈哈哈，我昨天是神经病了，才会给你发短信，其实我怎么会死呢，只是无聊罢了。我是个变态啊，你不知道吧，对，我就是个变态，哈哈哈，所以，你不用管我。”
还是很想笑，二十多年来，头一次觉得这么好笑，所以以前到底是在躲躲藏藏什么，直接承认自己是变态不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突然觉得这样坦然了，好轻松。人本能的追求快乐，又有什么错。就是堕落，不知羞耻，但是我没有去伤害别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储芊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身体蜷成一团。
黄彤彤愣在那里，最后还是没有打开灯。她慢慢爬了过去，接着从背后抱住了这个瘦的不成样子的人。
她把脑袋抵在她的肩胛骨上，虽然骨头有些硌人，但她仍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抱她，就好像怕她真的马上就消失了一样。
“你其实也真的有喜欢过我，对不对。”
她有些飘渺的声音在空气里传了开来，储芊寻仿佛听到雷声和雨滴声。落在屋檐下，从下往上看着像珠帘一样的雨滴，空气里满是青草和泥土的气味，还有不远处一簇簇的紫阳花。
慢慢地，空气里只剩下哭泣的声音，从几不可闻的，到哽咽着，再到压抑不住地放声大哭。
储芊寻紧紧缩成一团，黄彤彤就紧紧抱着她。她撕心裂肺地哭着，就像要把她这一世受的所有委屈全都哭出来，不用再担心别人听见，不用再管别人是如何看她。
也许是上天终于仁慈了一次，就在混混沉沉里，泪水卷了倦意，两人都睡了过去。
那样的睡颜不过是两个孩子而已，一个睡相安心，一个却还皱着眉，就像在梦里还有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