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他的前半生(三)(1 / 1)
不过说起可笑,堂堂许氏副总,到如今仍有一篇毕业论文未完成,他得偷来几日安心学业,否则无法完成毕业答辩。许伟棠跟他同走这一趟,他如今愈发离不得他。
临行前头一晚,司机接沈喻然回家晚饭,许伟棠近来应酬多,时常不在,偌大餐厅只得他一个,他看经济新闻打发时间。
忽然门铃叮咚响,佣人去开,一叠声喊二少。
沈喻然初来乍到,涉水不深,许家三姑六婆刚刚掰扯明白,这一位的名字他倒是一早听说。可他照旧吃饭,舀一匙甜汤送到嘴边呵气。
佣人给许伟伦递茶,赔笑,“大少还未回来。”
许伟伦眼皮子不抬一下,将车钥匙朝茶几上一掷,“我找另一位。”
佣人十分识趣,“沈少还在用晚饭,请二少稍候片刻。”谁发薪水,谁是家主,下人心里头十分有数。
许伟伦登时怒道,“在我跟前端架子?”
却不觉一片衣香鬓影施施然飘到眼前来,一双大眼闪烁,笑盈盈,“二少莫编排我。”
这位许家少爷昨日才自美国打道回府,早些日子许氏艰难,上天入地寻不到他人影,而今忽然现身,必是在外头欠一屁股赌债。许伟棠是一听这位不长进的弟弟的名字气不打一处来,恨得咬牙切齿。但在许太太眼里,幺儿自然不是这样难堪的人,哪有什么错处,无非是任性收不住性子,喜好玩乐,过过总会好。天下母亲待子女都一早练就闭目塞听的能力。
许伟伦是半点不通经商之道的,公司的事他一概懒得参与。但不参与不代表不在意,刚一返港便有爱挑唆的人在二少耳朵边吹风——许氏有新主,长一副狐媚样,似男非女,专通惑人之术,二少再不插手,只怕三五年不过,这个家便没你的位置。
许伟伦知道大哥的兴趣,早年在国外,也是风流韵事一叠,可说到底无非是消遣玩乐,而今轮他做主这个家,他倒大大方方把小情人往正位上推,这还了得,遂旅途疲累他也顾不上,拈起外套冲过来兴师问罪。
在许伟棠跟前,他自然不敢兴什么风浪,是问好了的,今晚这位副总一人在家。
可此刻眼前人却叫这位阅人无数的纨绔公子呆了半晌,原不知这世上当真有美少年一说。个子小小,一张小脸孔白若凝脂,额发略长,盖住半片额头,举手投足却毫不造作,一颦一笑都端庄矜贵,背地里嚼他舌根说他狐媚气的人简直有眼无珠。
坐在沙发上半晌找不到半句质问的话,许久二少才有动作,他略显突然地站起身来,伸手过来恭恭敬敬,“敝姓许,名伟伦,是伟棠家弟。”
沈喻然并不回握,“二少大名,早有耳闻,只是不知这会儿忽然登门,有何贵干。“
许伟伦讪讪收手,“听说有人两月间救许氏于水火,想来拜会这位商界娇子。”他眼珠一转,换了托词。
“能力所及,便来帮伟棠的忙。何况许氏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否则,凭谁也无力回天。”
许伟伦也是见过几分世面的,这儿倒像个刚出社会的毛小子般手足无措起来,他十二分笨拙,“不知沈少可有空,容我请杯清茶道谢。”
“伟棠就快回来。”他一句不多说,逐客。
这份高傲的姿态看得许伟伦心热眼热,恨不得当即将他衔近嘴里。
“那便改日,随时恭迎。”
沈喻然头都不点,“天不早了,六姐,帮我送送二少。”
许伟棠回来时已不早,见他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一叠文件,将衣服交给佣人自背后抱住他,
“明天一早就飞,还不睡?”
沈喻然皱鼻子,“还不是你那不轻省的弟弟!”
许伟棠诧异,松开手坐在他一旁,“怎么,他来过?”
“跟我示威呢。”他笑起来,“架势天大。”
“何必理他?”
“他自然同我无干,只是此人我稍一看也知,人品十分下作,你要提放他,莫叫许氏在他这浅滩处翻船。”
许伟棠伸手捏他鼻子,“你这双眼,穿肠破肚!”
沈喻然不高兴,“我跟你说正经事!”
“眼看要答辩,好好温书别叫导师问住哭鼻子才是正经事。”
看他不依不饶还要争辩,许伟棠夺过文件一把丢出去,转身将他抱起来,“睡觉!睡眠不足当心变成小傻瓜。”
十八岁的小少年回去买过埋头用功几日,毕业答辩顺利得超乎想象。对于导师接二连三的刁钻问题,他都一一从容解说,答毕赢得满堂喝彩。事后听说他要回国,他的导师亲自送出来,再三挽留,知道无用,啧啧惋惜。
许伟棠一直在校门外等他,见他跑过来忙问,“结果怎样?“
沈喻然哭丧脸,“惨了,恐怕还须再来一次。”
“之前不是有好好准备?”
“所以我十题全中啊。”说罢他大笑起来,唬得过许伟棠,比之令他九天揽月更有成就感。
许伟棠知道被骗,佯装咬牙切齿,一把将他塞进车里摩拳擦掌,“想被生煎还是清炖,说!”
“不如干脆来个快炒。”小少年扯领口,毫不畏惧。
许伟棠猛踩油门,“好好好,十分钟后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