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六、故居祭奠(1 / 1)
宜川县,兰香客栈。
“修文。”
“大师兄,你找我?”
“进来。”一间客房内,一个年轻男子正往一封信函上印上蜡印,正是白日里,小钗与叶恒升在酒楼遇到的一行人中领头的那个,雁门,萧跃。
萧跃把信函交给那个被他唤来的师弟修文:“现在就动身,回‘雁回峰’,把这封信交给师父。”停顿片刻,又嘱咐道:“记住,要亲手交给师父。”
“是。”
目送师弟离开,萧跃正要回房,却瞥见师妹顾秋颜正站在回廊上,身着翠绿衣裙,双手暗绞着胸前的一缕长发,双目低垂,嘴角略带笑意,面色绯红,竟似在含羞带怯的发着呆。
“秋颜。”萧跃唤了两三声,顾秋颜方才回过神:“大师兄。”
萧跃望着她:“时候不早了,怎么还不歇息?有心事?”
顾秋颜略显慌乱,道:“没有啊,我回房了。”
“秋颜。”萧跃喊住她,缓缓道:“莫要胡思乱想,那人来头必不简单,何况以色事人之人,师父定不会应允与他来往。”
“你胡说什么!”顾秋颜羞恼道:“我的事不用你来管。” 说罢便要匆忙回房去了。
客房内,桌上摆着灯盏,灯火跃动,顾秋颜坐在桌前,望着那燃成橙色的灯芯,脑中尽是叶恒升的面容,她刚满十七,之前从未下过山,虽正是怀春的年纪,但平日里在雁回峰见到的都是师兄弟,纵使再讨好于她,那些个笨拙幼稚的傻小子又怎能入得了她的眼,又怎能与俊美优雅的‘他’相比……
“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顾秋颜喃喃道,突然又想到了小钗:“她唤他‘哥’,是兄妹吗?”她嫉恨地想道:“哼,牙尖嘴利的丫头,早晚要拔光她的牙。”
走了一天,翻过两座山,小钗与叶恒升来到一座山谷,此时已值初秋,正是谷中颜色绚丽之时,那一丛丛的草木,或高或矮,浓密地交织在一起,或是黄色、或是红色、或是金色,华丽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小钗张开双臂,山风自她指尖划过,熟悉的感觉复又回到心头。她越过叶恒升,边走边拨开那些野草,一条野径隐约显露出来,小钗沿着那印记慢慢走,一个小池塘隐藏其中。小钗蹲在水边,手指在水中轻轻划过,望向那倒影,似出现了娘亲美丽的脸……
“娘给小钗编辫子吧。”
“好。娘把这些花插在小钗头上。”
娘亲的手柔软又灵巧,水中倒影出一个甜笑着的小女孩。
“好看吗?”
“好看,小钗要给爹和哥哥看。”
小钗立起身,望向前面,突然急急忙忙地奔了过去,叶恒升见状,紧紧跟着她,二人在一座破败不堪的草庐前停了下来,院中杂草快有半人高,野藤爬满了草庐,小钗扯下藤枝,打开朽烂的木门,也打开了尘封的记忆。
“爹娘,小钗不要走,小钗要像哥哥一样留在这里,大家在一起。”年幼的宫雪钗大眼嚼泪。
“小钗乖。”阮莲依蹲在女儿面前,整理整理她的衣裳:“这是娘给你新做的,喜欢吗?”说罢,将小包袱放在她手里,道:“你瞧,山风又来了,娘同你爹爹,还有你兄长以后就像这一样,虽然你瞧不见我们,但我们会始终陪着你。”
宫雪钗留着泪,哀求着望向爹爹宫啸天:“爹,小钗不喜欢这样,小钗和你们一起变成山风好吗?一家人在一起。”
“小钗。”宫啸天轻轻摸着女儿的头:“还记得爹爹教你的那首歌谣吗?”
宫雪钗哽咽着唱道:“红尘浊浪脚底过,鄙爱憎,笑炎凉。纵使天妒逍遥骨,雪里埋,又何妨。”
同女儿一起唱罢,宫啸天道:“爹爹一生的心愿便是一家人纵情山水,逍遥一世,可惜江湖中人已发现我们,这个愿望注定无法实现了,爹爹不敢埋怨祖宗,亦不能危害苍生,如今但求能有一线生机,自己的孩儿能延续血脉,使宫家后人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你向爹爹发誓,要活下去。”
“爹……爹。”宫雪钗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却见兄长宫雪城走到他身旁,轻轻拉起她的手:“小钗,我们是孪生兄妹,你要带着我这一份,活下去,完成爹爹的愿望。”
“我……发誓……”
无声地流着泪,不知不觉,衣襟已湿。
屋后有三座无碑的坟冢,当年,那些闯入草庐的人见宫啸天夫妇已携子自尽,自觉羞愧,便将三人葬在这里。小钗跪在坟前,默默地磕了头,跪了许久方才站起,对身后的叶恒升道了声:“走吧”,便离开了。
夜已深,小钗披着薄裳,背倚老树,丝毫没有睡意,耳边传来叶恒升吹起的笛声,古朴悠扬,使人不由得沉静下来。
“你会吹笛?”小钗问道。
“身为翩翩儿郎,音律自然得略懂一二,你这等野丫头是学不上了。”叶恒升带了一丝调侃,懒懒道。
“翩翩儿郎?我瞧你是骗子而已吧。”小钗笑道,长舒一口气,心里好了一些:“你既已献丑,我也得让你见识一番,唱首歌谣吧。”她清了清嗓子,冲着天上大声唱道:“红尘浊浪脚底过,鄙爱憎,笑炎凉。纵使天妒逍遥骨,雪里埋,又何妨……”
“雪里埋,又何妨……”叶恒升嘴角翘起,微微笑了笑,抬头望天,一勾弯月挂于树梢。
雁回峰上,观赏群山美景的最佳位置就在沧月亭了,此时,一名身着青色布衫,蓄着长须,中年书生模样的人正在亭中负手而立,正是雁门掌门顾长青,只见他的手里还捏着一封书信,乃是大弟子萧跃命师弟送回的密函,密函上书:宜川有疑,已命人追踪。
顾长青捋了捋长须,缓缓走出沧月亭。回到雁门,他向身侧弟子道:“为师要运功半日,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众弟子恭敬应声。
顾长青走进自己所居住的大宅,四下察看一番,走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厢房。屋内,他在博古架上的一排古籍中,抽出一卷《论语》,抽到一半时,右面那挂着一幅不起眼的山水画的墙壁,突然翻转起来,现出一条暗道,顾长青进入暗道后,墙面恢复如初。
在狭长的暗道中运功疾走,约摸一炷香时间,眼前出现了亮光,那里便是暗道的出口,顾长青出了暗道,随即便身处一个布置雅致的园林之中。
园中的一个观景亭正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着一身华丽的月白锦衣,气质高雅,相貌十分俊朗,顾长青走过去,对着那人微微作揖,道:“郓王爷。”原来,亭中之人竟是当今皇帝的三皇子,赵楷。
“顾掌门免礼。”赵楷示意顾长青坐于身旁:“多日未见,想必顾掌门今日是带来些消息了。”
“是。”顾长青道:“宜川县发现可疑之人,只是目前尚不能断定是她。”
“延州,宜川?”
“正是。”
“奇怪,真是奇怪。”赵楷道:“她这身份,该藏匿在那人烟稀少之处才是,怎会出现在这繁华之地呢,顾掌门莫不是弄错了?”
“这也是在下疑惑之处,不过此事本就如同大海捞针,在下认为当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只有尽快找到她,方能进行你我之间的大事。”
“顾掌门所言甚是。”赵楷以玉扇轻击手掌:“今后能与顾掌门共掌天下,想来也是百姓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