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最初的真相（1 / 1）

第二十六章

弧矢来到咸池时，鹿身雀头的飞廉正呆呆的站在那里。

【少主!】飞廉只是哽咽的叫了一句，便开始不停的掉泪。晶莹的泪珠掉到五彩赤水里，竟变成了蓝盈盈的琥珀。

弧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走进了咸池里，整个人没入了五彩池水之中。

飞廉看着少主身旁的五彩池水中不断涌现的蓝色琥珀，心中更加悲伤。但是他却不再哭泣，只是缓缓的对没入池水的少主说，【飞廉会一直等着少主。直到少主愿意回来那天为止。】

弧矢听着飞廉的声音，意识渐渐模糊了。

【弧矢请你不要再回来了！】昏睡过去的弧矢，只有这个意念是不可动摇的。

只是，弧矢却发现自己的心底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在轻轻的叹息。

【这个世间如果只有天狼，那他该有多孤单。】

那是200年前弧矢最后的叹息与不舍。

不过现在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因为弧矢已死，现在活着的，只有破军。无魂无魄，无忧无虑。

破军在这个陌生的世间漫无目的的游荡时，昆仑也悄然的变化着。

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变化，只是，对亲身历经的人们来说，却比那个更痛彻心扉。

灵氛的通过他那无比自信的占卜，确信天狼一定可以再次苏醒。所以他建议烛龙带着天狼的石像蛰伏在归墟深处等待时机。而锦阿则去寻找地末剑。灵氛确信，在将来天狼苏醒之时，地末剑一定可以感应到。所以锦阿的任务就是待地末剑感应到主人快要苏醒时，带着地末剑，来唤醒归墟的烛龙和天狼。

烛龙和锦阿听从了灵氛的建议。现在的他们也只有这样坚信着灵氛的占卜在某一天一定会应验了。或许，这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并没有崩塌。

灵氛看着烛龙卷起天狼的石像，纵身跃入归墟的无底深渊之时，他忽然害怕起来。他伸出双手，想要抓住堕入深渊的烛龙，然而，他只看到了巨大的水花溅起，然后，除了万河继续在奔腾外，灵氛再看到任何景象。

那个从他幼年时期就依赖着的天狼，就这么在这个世间消失了。

那个令整个昆仑都陷入杀戮的灾星，真的就这么默默的堕入无底深渊了。

灵氛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占卜，然而，这次他真的害怕了。

万一，天狼没有如他占卜的那样苏醒过来，那么，他该怎么办？

天上地下，碧落黄泉，从此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那个虽然生来无心，却比谁都努力的保护着别人的天狼了？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恨弧矢了，因为，命运本就如此。他看到了天命，然而他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

将来某一天，即使天狼苏醒过来，那么他也只是个皮囊而已吧。

本就无心，何况，又失去了魂魄。

想到这里，灵氛瘫倒在归墟中心，久久不能再动弹。

而东方先生这边，虽然努力的保住了妹妹的生命，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妹妹，弧矢走了，不仅是这个人走了，而且他的灵魂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弧矢死了，三界之内，再没有弧矢了。

东方望着妹妹渐渐有了血色的面颊，终于下定决心，是时候离开了。

妹妹比自己小100多岁，东方从小就很宝贝自己这个调皮而任性的妹妹。东方看着她一天天的长大，心里除了宠爱再无其他。妹妹一直生活在悬圃这个仙境圣地，从未历经任何的离合悲欢。当神无城城主闯入悬圃时，东方就知道，□□了。

可能是从未和同龄小孩子玩耍过吧，妹妹好像很喜欢小弧矢，尽管那个孩子眼神空洞，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神无城城主是在温柔的看着两个孩子玩耍时跟东方说，如果他不给弧矢换心的话，就将他的宝贝妹妹带到神无城的。

【令妹好像很喜欢和弧矢一起玩嘛。如果悬圃容不下他们的话，他们可以一起在神无城玩的。】萩段笑着对犹豫的东方说。

东方看着萩段的笑容，仿佛有一股冰冷刺入了骨髓。

东方答应了，无论心甘或是被迫，他都知道，自己从此都是一个罪人了。

罪无可恕。

小弧矢换上心脏后在悬圃住了一段时间。东方看着这个像瞬间换了一个人的孩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虚假的记忆，更改的人生，注定的命运。

天狼和弧矢，到底谁才更可怜呢？

而这两个孩子悲哀的命运，却是自己这个三界医药师的领袖一手造成的。

都说医者父母心，自己从此之后应该就是三界之内，最伪善的医者了吧。

自那以后，东方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良心的折磨。

后来自己的好朋友巫咸被邀去九州村落主持神兽大会时，东方知道，命运已经不可避免的转动向前，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挡它残忍的前行了。

而自己的罪恶，也再也不可挽回了。

巫咸在见到天狼和弧矢的第一眼后，就知道两人之中，必有一人是霍乱三界的灾星。只是他很奇怪，他居然无法分辨出到底是谁才是真正的灾星。于是巫咸去找族长萩段问了一些两个孩子的事情，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然而萩段却只是斩钉截铁的告诉他，灾星是天狼。

巫咸望着萩段威严的眼神，竟然感到有一丝的恐惧。而令他更加恐惧的是，他完全无法看到眼前这个人命理。这世间，还没有一个人的命理是他无法占卜出来的。

【你不用费劲心血的来占卜我的命理了，我来告诉你好了。我是神无城的城主。不属于三界六轮之内。我在人间的日子不多了，很快我就必须回到神无城内。我只是放心不下我的儿子。所以我请神巫帮我儿子占上一挂。弧矢身上有人类的血统，神巫多少能推断出一些他的命理吧？】

巫咸望着这个神无城的城主，忽然发现，父母都是一样的，即便是超越三界六轮之外，无生无死的神无城城主。

当巫咸将弧矢和天狼相生相克，必有一人死于另一人之手的命运告知萩段时，萩段居然一脸悲悯与无奈。

在心底深处，萩段是觉得对不起天狼的。作为天狼替弧矢背负罪恶的补偿，他其实是想尽可能的疼爱这个孩子的。但是他其实也明白，在换心那一刻起，天狼的背负的罪恶，就不是可以被救赎的。

【那既然天狼是霍乱三界的灾星，那么，就让弧矢亲手杀死他吧。】萩段是冷冷的对巫咸说出这句话的。

巫咸看着萩段不容质疑的冰冷眼神，许久不能思想。

或许是恐惧，或许是迫于压力，又或许是被神无城城主摄住了心魄，巫咸也终于毫无怀疑的觉得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是萩段发现自己的儿子在门外的。

【弧矢就在外面，让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的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萩段悄悄的对巫咸说。

【那么您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事情也要告诉他吗？】巫咸问。

萩段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巫咸有些不忍。

【他是神无城的孩子，如果这些已是他所要承受的全部残忍，那么我应该谢谢神明的仁慈了。】萩段笑着，却是说不出的悲伤。

三年后，萩段是安静的等着秦洛的割断自己的头颅的。

在有虞城主的欢迎宴会上，萩段看着秦洛和城主迫切杀戮的眼神，笑了一下。轻轻喝下了毒酒。

秦洛当然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他只是一个战场上的逃兵，再快死的时候恰巧碰上了萩段。萩段那时正是享受平凡人幸福生活的时候，于是他大发善心的将他救活，并带了回来，秦洛就这么成为了他的弟弟。当然他同样更改了别人的记忆。所有人都坚信了这个事实。萩段有个弟弟叫秦洛。兄弟俩感情很好。

萩段看着秦洛那充满邪恶欲望的眼神时，竟然觉得很悲哀。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神无城中处处都是这样邪恶而狂热的灵魂。

【一开始其实我就不该插手你的人生的。我只愿你死后不要堕入神无城就好。】

萩段一直都知道自己迟早要回到神无城的，本就不属于三界六轮之内，想要享受那普通人的轮回本就是痴心妄想。

【杀我的时候，最好割断我的头颅，不然的话，我是死不了的。】萩段笑着对秦洛说。

要是割断头颅就可以彻底死去的话，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萩段只是在嘲笑自己。他这么对秦洛说，他只是要确定自己能彻底在人界死去而已。

【放心吧，我会如你所愿的，哥哥。】秦洛笑着，狂热而邪恶。

【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哥哥，那么我就再请求你一件事吧。回去时，你自然会如你所愿的成为族长。为了你自己也好，为了弧矢他们也好，你就说我是被有虞的人杀害的。】

【这个不用你教我。】秦洛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手了。

【谢谢。】萩段笑着闭上了眼睛，静静的迎接那冰冷的刀锋。

然而在他的魂魄离开身体那一刻，他发现，窗外，一双猩红的眼睛，闪着杀戮的光芒。

天狼。

【终归还是无法阻止了啊！】萩段叹了一口气。

秦洛是死定了。

整个有虞和九州的人也死定了。

在举办葬礼时，秦洛杀死了嫂子和母亲。因为他在与手下人商量怎么杀害弧矢时，被两人无意听到了。杀害她们时，秦洛都没有一丝的犹豫和害怕。看来，只要杀过一个人之后，再杀别人时就容易多了。

不过秦洛狂热的杀戮欲望被天狼一刀斩断了。

在这个三界之内鼎鼎大名的灾星面前，秦洛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而已。

然而就是这样的小角色，将弧矢那虚假的幸福生活彻底破坏的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拼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