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巫咸之死(1 / 1)
第二十一章
那天傍晚,夕阳温暖,晚霞满天。
看着久未言语表态的东方,弧矢也不安起来。
【怎么,东方还没有想好么?】
东方仿佛被这句话惊醒了,猛然回过神来,然后就是不停地点头。边笑边哭。
弧矢看着情绪激动地东方,一把将她搂入了怀里。
待二人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已是繁星满天。
两人手牵着手,躺在村边那条小河旁,望着夜空中的星星。
这里的星星没有悬圃那么的触手可及,没有悬圃的多,没有悬圃的亮,也没有悬圃的大,但是这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感觉却给了人一种别样的美。
【原来从人世间看到的星星是这样的啊!】东方感慨着。然后她翻过身,望着弧矢的侧脸,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象,弧矢会在什么时候想要和我成婚。我啊,可是一直盼着这一天呢!可是为什么会是现在啊?】
弧矢暗笑了一下,道,【曜若是不想现在的话,再等100年也行的,我倒无所谓。】
【那怎么行?!】东方听到这话,果然从地上蹦了起来,【好不容易说出来了,怎么可以再等100年呢?难道你想人家变的和今天那个老太太一样之后才要娶人家嘛?!】
弧矢望着这只生气的小孔雀,笑着坐了起来。
【你比那个老太太要年长好几百岁呢,好不好?】
听了这话,东方又要发作,弧矢笑着拉住她,将她拥入怀中,【答应我,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用我熟悉的样子。在我变老之前不要变老,在我死去之前不要死去,就这样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会的。即使弧矢所熟悉的世界都变了,我也不会变的。我不会让弧矢一个人活在那个陌生的世界里的。】东方从弧矢怀中仰起头,望着弧矢浸满泪水的双眼,弧矢别过脸去,想要擦去眼泪,东方却轻轻转过弧矢的面颊,深深的吻住了弧矢的嘴唇。
在初见弧矢之前,东方其实早就和弧矢已经遇见了。
那个时候,弧矢还是个小孩子。不过对于那次真正的初遇,弧矢早已忘记。从那时候开始,东方就莫名的很喜欢弧矢。
后来在瑶池边和弧矢再次重逢的时候,她狠狠的把赤琼箭踩在了脚下。虽然有点讨厌长大后的弧矢,但是长久的少女单方面的狂热崇拜还是占了上风,那种带着明显醋意的不太顺眼马上就忘记了。对弧矢,那就是一个单纯的感觉,喜欢!而且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那份喜欢就越浓。
渐渐的,百年的喜欢沉淀成了爱恋。
百年间,他们没有经历生离死别,没有遇到惊天动地,没有演绎缠绵悱恻,更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传奇。
他们就这么平平淡淡的陪在彼此的身边,转身才发现,已经度过了平平淡淡的百年时间。
若不是,这次弧矢带着东方回到村落,弧矢自己从不曾知晓,能有一个人,不管世事的变迁,不惧时空的转换,一直陪在你身边度过百年岁月这件事,本身就是多么不可多得的奇迹。
要怎样的不变才能扛得住那些变?
东方无疑是弧矢百年岁月里那份幸运的不变。
弧矢是在准备婚礼的时候,得知巫咸去世的消息的。
巫咸这个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巫师,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死去了。
是巫咸唯一的弟子灵氛来悬圃告知大家这个噩耗的。
巫咸泄露太多天机,天帝大为震怒。后又得知之前被猎杀的巨鳌兽骨就在巫咸的手中,天帝便派战神刑天斩杀了巫咸。
灵氛说这些时,一脸的悲痛与悔恨。悔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师傅。
【灵氛你也不用太过自责,我爹身为巫师,泄露天机本来就是要遭受天谴的,这是巫师的宿命,没有什么好悲伤的。】一个女子淡淡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这是弧矢第一次见到花妁,恬淡的有点近乎于冷漠。
花妁的母亲本是昆仑的乐师,后爱上巫咸,便离开了昆仑,随巫咸去了丹丘。大概30年前,花妁的母亲带着花妁返回了昆仑,自此和巫咸不再相见。
那天晚上,弧矢便找到灵氛,追问巫咸的死因。
【白天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灵氛坐在座位上漫不经心的喝着茶。
【战神刑天的头便是天帝砍下来的,他又怎么会听从天帝的派遣去杀巫咸呢?】弧矢道。
【那就是刑天和天帝之间的事了,我又怎会知道呢?】灵氛继续喝着茶。
【是你杀了巫咸,对不对?】弧矢压低声音,死死的盯着灵氛问道。
【弧矢,你说这话要有证据的。】灵氛淡淡地回答,语气没有一丝的变化。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悬圃碰面那回吗?】弧矢也坐了下来,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喝了起来。【巫咸来找过我。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不太喜欢巫咸。】弧矢望着茶杯中飘荡的茶叶,陷入了回忆。
那天巫咸带弧矢离开众人,跑到了四方之门的顶端。
站在四方之门的顶端向下望,一片烟雾缭绕。除了变换着颜色的云彩和不远处那一湖碧绿的瑶池,别的都无从可见。
【你还记得我送你赤琼箭的时候对你说过的话吗?】巫咸问。他白色的长袍在夜风中舞动着。
弧矢点点头。那天巫咸在年幼的他的耳边说过的话,他一直都记得。
【即使祸乱天下的那个人是你最不愿让他死的人,到时候,你也要将之斩杀啊!】
【那你现在为什么还和天狼在一起?】巫咸盯着弧矢问。咄咄逼人。
【天狼并没有霍乱天下,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倒是巫师你,有妖言惑众的嫌疑,不是吗?】弧矢也死死盯着巫咸,无半丝退让的意思。
【妖言惑众?弧矢,你就这么逃避我的预言吗?】巫咸无奈地笑了。
【对。你说的未来,你说的预言,我一个都不相信!】弧矢大声回答着。不过他只是被戳中痛楚而做的徒劳无功的反抗而已。
【那好,我就再告诉你一个吧!】巫咸仿佛是被弧矢的态度刺激了,不过口气中却是淡淡地悲伤。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弧矢捂住耳朵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弧矢受够了那种被迫知晓未来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灵氛是个灵力非常超群的巫师。他将来的成就不会逊色于我。就是因为这样,明知他会弑师灭祖,我还是收他为徒了。我不允许他的才能在我这里埋没,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私心而已。我的巫术,只有灵氛这种资质的人才有资格继承。我应该谢谢灵氛,让巫式一族的术法流传后世。】说到这里,巫咸淡淡地笑了。
弧矢望着巫咸,也放下双手,呆呆的听着巫咸的诉说。
【你应该不知道吧,再厉害的巫师也是不能占卜出自己的命运的。我不惧怕死在自己徒弟手中,我也不怪灵氛。因为,这可能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我只是很好奇,他为何一定要做出这种让世人所不齿的事。这应该是我这辈子唯一不能知晓的天机了吧!】
【弧矢啊,你和天狼命理相生相克。虽然天狼决不会伤害你,但是,如果你不杀了天狼,最终死的那个人肯定是你啊!还有灵氛,在我死后,也请你转告他,远离天狼,否则定有血光之灾。】
那一晚,巫咸像个交代后事的老者,絮絮叨叨的跟弧矢说了好久。
那一晚,弧矢忽然觉得这个讨人厌的巫师,其实是那么的可怜。他只是知道了一两件未来不得不眼睁睁看它发生的事,就已经痛苦不堪。而巫咸却是知晓着除他自己外,所有人的命运。或喜或悲,他都只能冷眼旁观。他明知天命不可违,有时他还是一再相劝,当然他也知道再怎么相劝也只是无功的徒劳而已。
这样的一生,该是怎样的痛苦而悲哀啊!
灵氛听了弧矢这段话后,冷冷地笑了。可是眼神中流露的却是无法被拯救的苦痛。
【对。是我杀了巫咸。我从拜他为师那一刻起,我就等着这个机会。快100年了,你知道我等地有多辛苦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至他于死地而不可呢?】弧矢问。这也是巫咸最想知道的事吧!
【这个跟你没有关系。】灵氛冷冷地回答。
【如果跟我没有关系,那一定跟天狼有关,对不对?】
听到弧矢这话,灵氛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天狼本人都没有要杀死巫咸,你又何苦非要这么做呢?】
灵氛听到这话,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愤恨与悲哀。
【弧矢啊,你从来和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会知道天狼对巫咸是多么的憎恨,你也不知道巫咸这个人是多么的该死。作为巫咸的唯一弟子,我很感激他,我也很尊敬他。但是除去师徒这个牵绊,我本人对他就只有厌恶与憎恨。是他,让天狼变成了一个人人惶恐害怕的灾星。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天狼的人生就不得不改变。是他逼天狼成为灾星的,是他逼的!】
听到这里,弧矢竟然也不得不认同灵氛的想法,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他也认为,天狼原本可以好好的活着的,若不是巫咸向天下宣布什么灾星的预言,或许他们三个人现在还是亲密的朋友,开心的陪在彼此身边。
【不知道天狼现在怎么样?】弧矢喃喃自语。
【他现在在天照,日月都照不到的天照。】灵氛说这话时,一脸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