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不能说的秘密（1 / 1）

出租车驶进了一个林荫遮蔽的巷口，巷子深处难觅一处大方示人的建筑，隐藏在一道道院墙后面的屋檐彰显了这里低调的奢华。看的出来这里住的人应该是那种非富即贵的主。而且显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车子停在了一个朱红色的仿古木门的门口。周凯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视野是这么的狭窄，连个整个的门都装不下。周凯环顾着周围的环境，感叹之余忽略了季雨晴的表情。季雨晴的整个状态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伤。木讷的表情，颤抖的双腿，略显凌乱的长发。甚至连今天穿的衣服都和这个氛围配合的十分默契。

忘情长，家破窗，乱花埋石廊。昔日爱走，无酒香。话别离，再见残阳勿相忘，已茫然，吾膝长跪，为你焚香。

季雨晴呆立在门口许久没有移动，周凯走到她的身前，向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一对醒目的封条，署名写着检察院，贴在那里。似乎在诉说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如果是别人，可能周凯会和大多数人一样拍手称快了。在中国只要是当官的下台，不管你因为什么，犯了什么错。甚至是被冤枉的也好，总会有人为之振奋。历史穿梭，同例不胜枚举。周凯多少也能感觉到这事情的严重性，见季雨晴不想说，周凯也不问。陪着她站在那里抽起了烟。季雨晴的脸已经退去了往日的艳丽，白的有点凄惨。配合着此刻的氛围更加显得的可怜。周凯在父亲去世的时候，曾经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可怜的孩子，没有什么能够淹没那时的痛苦。事实上更多的人都有这样不愿意触碰和开启的生活禁区。伍莹是这样，浩军是这样，也许此刻的季雨晴也是这样。虽然不能真切的了解她们心中的苦闷究竟什么滋味，失去的都是一份刻骨铭心的温暖。

突然季雨晴发疯一样去撕扯那些封条，周凯见状，马上拦住了她，他知道撕扯这些无声的法律武器意味着什么。季雨晴转过头看了周凯一眼，抱住他嚎啕大哭，那种哭声让周凯为之动容，虽然周凯是那样的不喜欢眼泪。

“不要这样晴姐，你冷静些。”周凯用力抱着全身颤抖的季雨晴。

“我就是想进去看看我的家，这也变成一种奢望了吗。就算最后一面也好。”季雨晴抽泣着。

过了许久，哭泣似乎渐渐的平息了，周凯拉起季雨晴的手，向院子的后面跑去，在一个院墙低矮的转角。周凯弓下了身体。用手撑在膝盖上，扭过头看着季雨晴。

“晴姐上去吧，这样应该比撕封条好一点。”

季雨晴没有客气，费力的爬了上去，周凯努力的调整重心，适应着摇摇晃晃的季雨晴，一个笨拙的用力，季雨晴重重的摔进了院子里。好在下面是一堆树叶。

周凯也纵身跟着翻了进去。扶起满身烂树叶的季雨晴。

面前是一个三层的独栋的别墅，院子并不大，种满了杏树，果实已经有很多腐烂在地上了，花花草草也都已经枯死，不过还是看的出来，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是多么的热爱生活。这里应该有段时间没有人打理了。周凯陪着季雨晴走近房子，房门上也被贴上了封条，但是窗子很容易就打开了。两个人很轻松的就进到了室内。屋里面更是一片狼藉，明显的被仔细的搜查过。在二楼的一个房间，季雨晴捡起了残碎在地上的全家福的照片，照片上季雨晴撒娇的搂着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他的父亲没错。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周凯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举动可以安慰她，也就听之任之了，也许此刻心情的宣泄才能支撑她顺畅的呼吸。

季雨晴的父亲季松斌是这个城市的城建局的局长，相信这个局长的称谓和目前季雨晴家的状况已经表明了季松斌的遭遇。像无数的中国局长一样，他也是这个巨大的多米诺网络中的一个重要节点，当这个节点出现问题的时候，就要被清除了。不要深入的去追究这些究竟是为什么。谁又能说的清是为什么呢，恐怕律师也无法办到吧。周凯此刻忽然明白了这个第一面就在哭泣的女孩子陷入了怎样的家庭危机。恐怕这是她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时间过了很久，周凯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了。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季雨晴，周凯试着用手扶了一下她的肩头，季雨晴本能的颤抖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周凯的眼睛。

“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了。这次回来算是道个别，和我的家道个别。”季雨晴很理性的回应着周凯关心的眼神。

“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在这里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周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感受，说话很直接。

伴随着季雨晴恋恋不舍的回眸，两个人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悲伤的地方。季雨晴的手中紧紧的握着那张残破的相片。

季雨晴的父亲被判了17年，一个足以改变后半生的时间，在和周凯的交谈中，周凯能够感受到，季雨晴对父亲浓浓的爱，周凯突然觉得那些为了家人过的更好的罪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可耻，人的奋斗方式不同而已。说的直白一些，为了家庭，而不是小三，进去了不丢人。

吃过了饭，周凯和季雨晴并没有在这里过夜便匆匆的踏上了返程的旅途。火车上被命运好好的捉弄了一番的季雨晴，疲惫的睡着了。只剩下周凯和夜来临的声音，那种声音让周凯感受到了周遭黑暗的力量，让人如此的绝望，周凯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流星般在星光绚烂的天空中闪过，无法追逐。周凯彻夜无眠，呆呆的坐着，车厢里的空气很污浊，周凯起身去火车的吸烟处让空气变得更污浊。周凯不明白自己怎么总是被周遭的坏情绪感染。甚至感同身受。这时身后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忘了叮嘱你了，你这次的所见所闻，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变成某些人的谈资。希望你不是那种人。”季雨晴很坚定的看着周凯。

“哦，我知道，你放心吧。”周凯能理解季雨晴的顾虑。事实上不但周凯自己不会说，他很可能也会努力的维护季雨晴的尊严。

此时的季雨晴心中有些后悔让周凯经历了这一切，因为这很可能让她长久以来在学校积累下来的干练正面的形象受损，甚至影响到将来的就业。覆水难收，现在也只能相信周凯不是那种人了。季雨晴觉得自己并不能读懂面前这个男孩的内心。

夜依旧无声，秘密依旧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