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殇 第四章 （下）（1 / 1）
后来，黄莺的那位丫头红儿给我带来了装在青瓷瓶里我的魂魄，并给我带来了一句话。
“小姐说，‘若是竹七姑娘醒来之后问她为何这般做，告诉她，决定与她离开这伤心之地时，我的心还未死透，如今，心却是已全死了。’”
看着红儿低声呜咽的情形，我沉默了一会儿，作了个决定，而后拉起小白便向魏敬轩的寝宫走去。
我想我之前没有履行带黄莺走的承诺，这，也许是我所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推开雕花紫檀木门之时，魏敬轩一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身旁零零散散铺开的是一张张写了字的宣纸，我低头一看，黄莺说的没错，魏敬轩的确写得一手好行草，我随意拿起一张纸。
“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韵友自知人意好，隔帘轻解白霓裳。”
正是魏敬轩当日捡到黄莺的风筝上所提的诗。
他终于是知道了，只是，却是在她死后，在她被他伤得遍体鳞伤之后。
我突然觉得心上有些疼，扶住一旁的木桌，好久才能开口，“你是已经知道了黄莺正是当日与你玉兰树下有约的女子了吗？”
他蓦地抬头，眼里竟满是血丝。
我看着他，缓缓开口道，“那日，她去寻萧皇后，是想问她为何骗走了你，你，知是不知？”
他仍然是怔怔看着我，像是在回忆，可眼里却满是震惊。
我突然替那为心爱之人付出了一切的女子有些不值，她的痛楚，她的心碎，一切都好像我自己曾经经历般，我缓缓走上前，道，
“可你呢，你却把她一个弱女子给押进了天牢，在那里，她去了半条命！”
“新婚之夜，你还记得你对黄莺说了什么么？”
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我想到的，那名面容与我八分相像的女子，她当时该是被我面前这人伤得怎样的深。
“你说，‘孤本来答应萧皇后后宫只她一人，你可知道，因为你的父亲和你，孤失言了’，新婚之夜本应是女子最憧憬的日子，可你把它变成了她的梦魇……”
他怔怔看着我，血色一点一点从唇角褪去，“若孤当时知道，她就是孤昔日心心念念念着的女子，孤对她说第一句话，必不是那样伤人……”
他低头垂眸，眼神里空洞洞无一物。
原来，他以为的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新婚之夜…。我一声冷笑，黄莺，我面前这人真的值得你以命相许么？
我垂眸看了他一会，轻轻道“你印象中的黄莺，是怎样的模样，”手抚上脸颊，“如我一般么？所以你初次见我时，才把我认成了她。可见你是真不关心她，她虽与我相貌相似，却只是八分相同，她的右眼角下比我多了颗痣，你知道么？”
他抬眸看我，我顿了一顿，“可你错了，那不是她原本的容貌，而你与她的第一次相见，不是在你对她冷语相向的新婚之夜，而是在千佛寺中，玉兰树下，那日黄昏你对她说了一句，‘你家小姐呢？’……”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看着我。后来我把黄莺是怎样与他相识对诗，怎样应黄昏之约，怎样心伤换脸，怎样求我带她离开魏国，一并地跟他说了。
“带我去见她…。”那是他听完沉默许久后开口说的唯一一句话。
我与小白便随着魏敬轩来到了停放着黄莺灵柩的奠堂。小白帮魏敬轩推开了他想推却无力推开的灵柩盖，黄莺虽已死去四日，但因王家灵柩保存尸体效果甚好，此时睡在灵柩之中的她与日前所见几乎无异，只是那一张脸，因缺了我的魂魄，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与那日她给我所见的画卷之上的容颜一般无二，唯一不变的是，右眼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魏敬轩愣愣地站在灵柩旁，本想去触摸她脸颊的左手在空中挺了一瞬，竟又是收了回来，而后只怔怔看着躺在灵柩之中的一动不动的黄莺。我想，他是想起了他们的过往。
那时，杏花微雨，千佛寺中，玉兰树下。
他说：“在下久慕姑娘文采，平日与姑娘对诗之时只知姑娘诗情脱俗，今日偶然经过听得姑娘抚琴，发现姑娘竟也是琴艺高超之人。不知姑娘可否于今日黄昏时，与在下于院外玉兰树下相见，一解在下好奇之心。”
他说：“你家小姐呢？”
他说：“你家小姐有事不能来了么？”
后来，新婚之夜，洞房花烛。
他说：“孤本来答应萧皇后后宫只她一人，你可知道，因为你的父亲和你，孤失言了……”
再后来，萧皇后宫殿。
他说：“来人，将皇贵妃押入天牢！”
算上把我误认为是黄莺时他说的那句“黄莺，你不是被软禁在自己的寝宫中了么，如今又怎么会在这儿！”，他统共只对她说了六句话，唯一一次唤她的名字，听到的人却是我，不是黄莺。相反，黄莺用了自己的一切在爱他，后来，更是搭上了自己的命。
“原来是你……”那是魏敬轩见到死了的黄莺之后说的唯一一句话。
后来他便是把自己关在奠堂里闭门不出，直到我与小白还有白笙一行人离开魏国也再没见到这位魏国皇帝的身影。
离开魏国几天后的路上，鹰七十七带来了消息，魏国皇帝魏敬轩一日前让位给胞弟，自己却上千佛寺出了家。
“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心付玉兰。”
看着路边一株偶然瞟到的玉兰树，我不禁吟道，那是魏敬轩昔日在千佛寺中所做的诗，只是，再也不会有一位才情斐然的黄衣女子，书得一手端正的小楷，在一只燕形风筝上回写，
“圆花一蒂卷，交叶半心开。影前半照耀，香里蝶徘徊。欣随玉露点，不逐秋风催。”
－－－－－－题外话－－－－－－
今晚一更~
《颜殇》的故事讲完了，下一章的故事，其实是夕田自己本人最喜欢的故事，但可能有些筒子会接受不了，夕田也有考虑要不要放上来，但最终还是决定要发上来的，如果筒子们看到一半觉得不能接受的话，可以直接将下一个故事跳过，就酱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