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殇 第二章 （下）（1 / 1）
我边摆弄手中杯盏边漫不经心地解释道：“照那两位军官的话看来，你们陌汖王爷与那楚王当真是水火不容。估摸着那楚王是想趁陌汖王爷失踪之际，牢牢地坐稳自己的王位，这才想铲除对方在朝堂上的势力。陌汖王爷又怎会不知？若他当时在皇帝打算进行人事变动之时急急赶回朝堂之上，一场朝堂异变怕是免不了的。既为楚国王爷，身处这乱世之中，陌汖定是断不愿意的。”
我瞅了瞅他的眼色，见他低眸不语言，我又接着说道，“那份齐楚百年交好的条约，是小白拿去给陌汖王爷的吧。有了齐国这个强国做后盾，再加上朝野上下的交口称赞，这时的陌汖已经贵为王爷，手中定也积累了些实权，在朝堂之上有没有自己人又有多大的关系？况且，楚王与陌汖王爷的对峙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敌对势力哪里是这一次小小的人事变动所能连根拔起的？陌汖此番请旨，既是给那楚王一个台阶下，也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以至于两兄弟之间不至于撕破脸皮，同时也给世人留下个自己深明大义的形象，何乐而不为呢？”
“再者，当然，这是我瞎猜的。前些时日那王爷的失踪想必也跟那楚王脱不了关系吧，试想好端端的一个王爷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在自己的国家里失踪了呢，陌汖王爷回去之后怕是一字都没提。综上所述，这个陌汖王爷很聪明，你和小白没跟错主子。”说罢便轻拍了白笙的肩膀两下，然后定定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许久的沉默，而后白笙抬眸定定看着我，淡淡开口道，“大哥说你只是个小姑娘，真是说错了……”
我被他弄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说：“没想到你……，大哥他……。”
我平日最讨厌这种说话藏一半露一半的了，刚忍不住想开口让他把没说的话补全，门外却有一名鹰卫进来送了消息，原来是小白说他在回来路上耽搁了些时日，希望我们代他先去面见魏王。
后来我和白笙回了佛寺，隔日便照小白的吩咐进宫面了圣。
我们是在魏国王宫中的上书房里见到那魏王魏敬轩的。
浓黑的眉，挺拔的鼻，与齐哲不同的是，他身上虽也有一股书卷气，却莫名地多了些刚毅之气。
“黄莺，你不是被软禁在自己的寝宫中了么，如今又怎么会在这儿！”这是他与白笙聊了一会儿后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起初被声音中的怒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后来想起他大概是把我当作那日在千佛寺中见到的容貌与我有八分相似的皇贵妃了。我心想，这魏国皇帝对自己的小老婆还真是不上心，那日所见的皇贵妃容貌虽与我有八分相似，右眼眼角处却比我多了一颗小小的黑痣，更何况我与她两人气质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这魏国皇帝认不出我们还真是不应该，这只能说明白笙所言非虚，这皇帝果真不喜欢那皇贵妃。
“启禀陛下，这位姑娘并不是皇贵妃，而是这位楚国使臣白笙公子的朋友，名唤竹七，莫说陛下，就是奴才刚才见了也是认不出来呢。”旁边有一宫人开口道。
“是么，”渐渐消减下去的怒气，他对我说道，“竹七姑娘得罪了，孤方才以为你是皇贵妃，失态了，还望姑娘恕罪。”这是随白笙面圣后他跟我说的第二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后来，有宫人领我们去歇息。兜兜转转地转过几座宫门后，有位小宫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原来是那日所见的皇贵妃唤我和白笙去她宫殿里见她。
我是不愿意白笙同我一起去的，毕竟后宫不宜有陌生男子出入。但最大的原因，是我不愿白笙知道我在寻自己的魂魄。自从出了青竹林，除了小白，其他人都把我当作一般的少女，唯一的不同仅仅是对他们的公子，也就是小白有救命之恩。此时的我，人不人妖不妖，魂魄不完整，狐丹也妖力衰弱，午夜梦醒时偶尔想到自己的状况连我自己都会被吓到，鉴于人这种生物在三界六道之内胆子应该是最小的这一考虑，我不想吓到白笙，即使我很想对他这个纨绔公子搞搞恶作剧。白笙很听我的话，自己就这样毫无脾气地跟着之前领路的宫人先走了。
他临走之前我问过他这次怎么不凑热闹了，他是这么回答我的，“大哥临走时时这样吩咐的，‘如果小七有时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别去打扰她。’。”
我心想小白还真是未雨绸缪。
再后来，我见到了皇贵妃。说实话，也可能是因为是第二次见的缘故，我面对着她总觉得不太自然，也许，是因为她长得跟我极像的缘故。
后来她问起白笙，我便以那第一个原因回了她。
“他是不会在乎有没有陌生男子到我这儿来的……”她垂眸答道。
“他？”我问。
她抬眸看我微怔神情，半响，淡淡道，“我说的是魏敬轩那人……”
我本以为这是一段深宫怨妃的故事，至少直到开始了下面这一段对话之前我是这么认为。
她微微抬起下颚，抬眸定定看着我，良久，声音似泠泠珠玉：“你是竹七姑娘是吧，你的魂魄……在我这儿……”
我募地抬头。
流瀑一样漆黑的发，寒潭深泉般的一双眼，额间一只压着发鬓的黑玉额环，她似一座冰雕般立在曦光之下，声音轻飘飘传来，“你是否觉得我同你长得很像？”她抬手抚脸，眼睛里有一丝酸楚，后来却又是走到了书桌前拿起一幅卷起的画踱步到我面前，淡淡道，“其实，这，才是我原本的模样……”
她将画轴慢慢在我眼前卷开，画卷之上有一女子倚窗开卷，鹅黄色的裙摆，及腰青丝，身姿婀娜，右眼角有一小小黑痣，只是只是，左脸颊却被大片的红色胎记给遮了去。我猛地抬眸看她。
“很丑对吧……”极轻的一声笑，“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才……”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急忙问：“可是你如今……”
她微垂了眼睫，看不出悲喜的一双眼，眸色带一点蓝，似有万水绕了千山映了蓝天，天上天下一派细雪，虽然此时已是初夏时节，淡淡道。
“竹七姑娘，实不相瞒，我是用了你的魂魄修了自己的容貌，本以为……”她低叹了一声，“如今我不再需要这幅假的容颜了，竹七姑娘，你把本该属于的魂魄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