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1 / 1)
晏傕在战事起后十日,提着自己的行囊,重新回了方家,回了他以前住的房间。
方越和方云都先后来看过他了,先是方云找他小说了一会儿,说得他眼泪收不住,却是不知该如何对她说声谢。
“不要有所顾忌,小越幸福最是紧要。”
这样的支持,最是难能可贵,所以,晏傕真地觉得自己遇上方越进了方家是有多么地幸运。
再来方越带着他的解药也来寻他,而之前的眼泪还没完全收住,晏傕一时
说不出什么话来,方越似是很能理解,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抓着他的手,就这样坐了好片刻。
直到晏傕收回情绪,才开口问道,
“少爷,你也拿到了解药吧?”
“嗯。”
“你会恢复如初吧?”
“嗯。”
“我不知道那时的你会对我说什么,有些话,我想先说予你听。”
“你说。”
晏傕挣开被握住的手,上前抱住了那个静默听他言语的人,
“谢谢你,不论你会做下什么决定。”
终究盼来了这日,却有了踌躇不前的犹豫,只是情绪作怪罢了。
但是方越却是很能理解晏傕现在的情绪,就如同他太了解自己的担忧害怕一般,伸出手来,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又有力道的抚摸着怀中人的脊背。
“没事,一切都不会变,不会变的。”
战火就是在身边,最最真实的便是这当下,便是这不变。
夏侯戍在自己的房间坐着,久久看着手中的兵符,不动,只有烛火在眼前明灭。
方云自晏傕那里回来,便看着她家夫君还是离开时的姿势,不由重重叹息一声,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别再多想了,这烫手山芋终究还是会落在你手上,等战事结束,我便陪你一起上京把这玩意还给他。”
“哈,你当真对他一点也不恭敬。”
“是呀,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看他防你跟防什么似的,实在不爽快。”
“不过,我也谢谢他因此没有阻拦我把你这商贾之女立为正妃。”
“嗯嗯,夫君放心,我可是很会赚钱的,养你不成问题。”
夏侯戍闻言莞尔,把手中的兵符塞回怀中,搂着他的王妃,说道,
“我一点不担心这个,只希望战事早些结束,我们也好四处逍遥一下。”
若是战事一直不结束,若是战时出了其他的变故,若是某人借机暗地动手脚,这一切,夏侯戍都会做好准备,一一应承下来,然后,走得天高皇帝远!
落孤城守了五日便被攻破了,谢楼奕的副将噶罗带着另两万大军在援军到来之前缩进了落孤城里,瞬间便调换了攻守身份。
夏侯戍见状,当机立断,将两路援军大半都往落孤城调,把噶罗围在城内不得出,避免他们支援谢楼奕,另小半隐在后方堵住谢楼奕退路,所以,当下,风沙渡将成为最重要的一个关键,若是拖到谢楼奕弹尽粮绝,那么鞑鞑国此次突袭将以失败告终,而再往后,那就是两国和凭本事的时候,到时候夏侯戍也可以功成身退,所以,风沙渡这不过六千的边防军得靠着城墙死守。
城内的民众听闻落孤城失守,都很庆幸自己身在风沙渡,想来那鞑鞑国的军队被困在城内不得出,必然会凶性大发,将会如何对待里面众多平民,真是越想越为他们感到害怕凄苦。
好在城内有侍卫维持持续,也有商户免费开放,大家的生活除了拘谨一些,却是没有什么大碍。
常舟带着晏傕剩下几天的药往方府走去,路上遇上在城内商铺巡视完的晏傕,正好一路同行。
常舟仔细瞧了瞧晏傕的脸色,果然比之以往没那么苍白了,
“看样子这药效当真不错,待会我再给你把个脉看看。”
晏傕笑笑点头应了,
“裴神医对我们的情况最为了解,毕竟第一次的解药也是他配的,所以,这一次的,也是对他十分信赖。就是不知他在鞑鞑国过得好不好,如今两国争战,他在那边是不是会受到排斥,他能回来便好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见着他的人是小叶和小宁,他们应该了解其中内情。”
说起他们,晏傕更是忧心,
“战火无眼,只希望他们能平安回来。”
“唉,有时真地觉得这就是改不了的命,看看小叶,一个月前人还好好地在我身边待着呢。”
世事无常,果然如此。
“你也要去军营?”
“嗯,王爷说伤兵太多,人手不够,便叫城内的大夫都去支援,我自然也会去,顺便看看夏叶怎么样了。”
待进了方府,没看见方越,只有方云在大厅坐着,
“常舟大夫应王爷之请过来相见,大小姐。。。”
“好的,我待会便带他过去。”
方云说着,转向常舟点头招呼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还要先生多多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王妃实在客气。”
“方越这时候也不知跑去哪里了,本想着你来了,便让你给他瞧瞧,看恢复得如何。”
晏傕听到方云问起此事,不由提起心来听。
说来,这也是这三日来想要了解的,只是在他看来,方越的变化并非如想象一般那么大。
“那王妃看他近几日如何?”
“我瞧着为人处事方面也没什么变化,以前的他是个很爽朗的少年,或许是过了这么多年,就算恢复了记忆也不会变回以前的少年样,但他这几日却甚少提到过往的事情,我总有些担忧。”
晏傕想想这几日,每次与方越见面,他都未曾提及过往任何事,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愈加温柔,实在是,瞧得人脸红心跳不止,倒是该问的话没有时机问出口。
“嗯,王妃有亲自问他状况如何吗?”
“问了啊,我是个憋不住话的人,便问他记忆恢复得如何,见着晏傕还会头痛吗,他倒是回答得干脆,说是差不多都记起来了,头也不曾痛过了。”
“既然他这么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或许正如王妃所言,他已不再是过往的少年,即使恢复了记忆也不会再变回原来的那个他。”
真的吗?真是如此,那便也好,只要他没事,就都好。
晏傕放下心中那一点犹疑,把常舟送到了王爷处,便独自离开了,在经过后院之时,却见到方云口中不见踪影的方越现在挺拔昂扬的胡杨树旁,朝他招了招手。
“少爷原来在这里啊,之前常大夫有过来。”
“嗯,他来是正事,倒是我这些日子没什么正事,你可否陪同我散下心?”
“呃。。。好的。”
温婉和气的言语,似乎真地带有过往的气息,晏傕忽而觉得亲切了不少。
方越走在前方,在一棵胡杨树前停了下来,抬头望着那枝缝中的天空。
“京里方家老宅的花园精致毕竟还是比这里美啊。”
“少爷,这是想回京了吗?”
晏傕有些猜不透方越是想要说什么,或许是恢复了记忆,想要回去重拾一切?
“那倒不是,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我那个时候总是找着理由纠缠你,你可会烦我?”
问话里带着笑意,不想让晏傕听得有丝毫不适。
“怎么会呢,少爷当时虽然年纪还轻,但待人处事方面却是很妥帖,对下人都是和颜悦色的,方府上上下下都非常喜欢少爷,我也不例外。”
“但,对你,还是不同的不是吗?”
“少爷待我如手足,吃穿用度用得不比少爷差多少,还请先生教导我读书,让我能有一技之长,可以留在方府留在少爷身边。这些,如何能算得上叫作纠缠?”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你对我,并不是那种喜欢吧。”
晏傕听到这沉默了,他是从未对方越说过他的真情,那时阻挡在他们之间的变数太多,可是如今,经历了这许多,他该给予这个一直对他未变的人回应了吧。
“你不回答,我能理解,和殷广兰的事情让你有了阴影,所以,你会厌恶龙阳之事吧,若是如此我不强求,若非是如此,那么。。。。”
方越带着期翼的眼神看着默默不语的晏傕,他不知道他能得到他希望的答案否。
“我。。。你和殷广兰不同,你聪慧阳光开朗,让当时一片黑暗的我看到了能继续前行的曙光,你对我的尊重以及深情,都让我深深地感动,以至于,动了心。。。”
晏傕想起当时的情形,即使身份之隔在那里,也没能阻止他动了真心,只想待在那人身边,即使中毒,即使失忆,即使被驱赶。
他,舍不得,是那样的舍不得。
“你哭了。”
方越伸手轻轻抚过晏傕那淌下无声泪珠的脸庞,他也不会再追问下去,听了晏傕说了这许多,一些画面片段在脑海中隐约浮现出来,方越忍不住,一把上前推着晏傕连连退了几步,抵在了旁边那一棵胡杨树上,晏傕满面扑来的尽是那个人的气息,灼热,掠夺,招架不得,只能抬手紧紧抓住那人的臂膀,却没有推开。
深沉的喘息在两人的耳边无限放大,这世界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人。
被夺去的呼吸,被紧紧锁住的身体,在察觉到痛不可耐的片刻,晏傕恢复了神智,挣扎着吐露了一声“痛”,把方越惊得咂然松手退了开来,这时他才发觉在不远处惊得张着嘴的小五。
小五站在那实在是尴尬,初起看到他们想要上前传话时,就见他家少爷把晏傕推靠在树上亲了上去,惊得他大呼一声,却是没有把他们惊动,好不容易挨到方越收了手,少爷也看到了他,他连忙干咳了几下跑去尴尬,上前说道,
“那个,王爷有事情要少爷过去。”
方越点点头,才看向树下一言不发脸颊微红的人,轻言道,
“是我失态了,抱歉。”
他知道他刚才双手用力大了,控制不住得用上太大力气。
晏傕只缓缓摇了摇头,方越这才放心跟着小五离开去。
而晏傕,则在树下,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