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水墨江南起（1 / 1）
第一天更，取个双儿秦峰自觉自动的去办了住院手续，看老太也没什么大碍，又有江南守着，就匆匆回了一趟公司把车还了，想着最近这个霉运还没过，开车就省了吧。又看了一遍租房信息，打了两个电话，没有合适的。等到晚饭时分再去医院看老太时，发现江南趴在床边睡着了。
老太已经醒了，两眼虚无，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姨，我叫秦峰，是我开车不小心撞到您的，好点了么？”
老太没反应。
秦峰有些讪讪：“对不起了阿姨，我煮了点粥，您能吃点么？”
老太看了秦峰一眼，目光倒是精明，摆了摆手，说：“吃不下。”又推了下江南，江南迷迷糊糊醒过来，脑门还被手链硌出道印子。
“妈，你怎么样？”
“我没事，办出院，我不想住在这。”
秦峰心想，这可不成，伤了头，可大可小，这一家绝对都不是吃素的，这世上人情冷暖，打小他就见得多了，再说，他对车祸这种事，放不下。
“阿姨，医生说轻微脑振荡，您年纪有点大了，要观察两天，您放心，我撞了您，我不会赖的。”
江南□□来说：“不是，我妈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不喜欢医院。”又用头蹭老太手臂：“妈，你看你有事我要多担心啊，就住两天，这位大哥也是个好人，你就这么走了他也不安心是不是，再说回家了我笨手笨脚也照顾不好，在这里医生护士随便叫。咦？你给我带的饭么？太好了，我中午就没吃，是给我带的吧？妈你能吃点么？”
秦峰：“……”
“哇！真好吃，在哪买的？”
“我自己做的。”秦峰心说就是个粥而已，至于这么夸张么？
等江南吃完，秦峰又陪他们说了会话，老太也不知是受伤了身体虚，还是本身如此，话不多，倒是一直在留意秦峰。江南认准了秦峰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叭啦叭啦说个不停，他在××大学学设计，讲他在学校里的趣事，在母亲面前耍宝撒娇。
直到秦峰回家，他还送到了医院楼下。
秦峰想，这也算是幸运吧，撞得不重，撞到的也不是个碰瓷儿的，就对江南说：“真是对不住了，给你家添麻烦，这是我电话，有什么事就打给我。”
江南歪着头看他，笑了笑，少年的气质上透着成长的前奏，他说：“我妈向来说一不二，不过有我在，没事的。”
秦峰回到家也没能歇着，把东西该打包的打包，该扔的扔，收西装的时候摸到那块手绢，才记起还有这么一码事。又细细回想一遍，想不出那人是谁，又想，若明天特意去还了，显得很骄情，大老爷们去还个手绢，如此龟毛，也许手绢之于他，也就等同于纸巾，再说医院那么大，他上哪找人去。秦峰洗了洗，晾在一边也就不管了。
第二天秦峰向公司请了假，早早就到医院去了。
江南一看他拎的清粥小菜，忍不住哀嚎“我要吃肉啊！”把秦峰往椅子上一按：“帮我照看我妈！”风风火火买了五屉鸡汁汤包回来，吃得满嘴是油。
秦峰不禁失笑。
江老太嘴角含笑，一边拿纸擦，一边数落他：“三十来岁人了，还没个正经样子。”
江南无限委屈：“妈，我才二十好么？”
“过了二十就三十，早晚的事。”
“妈，我这是正值青春年少，花样美男，好不好？”
“然后被人说你是我孙子？”
江南吐血三升。
秦峰其实很羡慕，他也照顾过病床上的叔叔婶子，不可谓不尽心，带着对长辈的尊敬与感恩，在他还来不及成长的少年时光里，恣意放纵的快乐早已一去不返。
八点钟医院开始查房，秦峰看江老太精神不错，想着一会也许医生就准她出院了，只是其它科室陆陆续续查过了，却一直没到他们这里。秦峰忍不住去问了护士。
护士查看半晌，说主任接了个急诊，在做手术，他交待过，你这个房，他亲自查。秦峰又不免心里辍辍。
一直到十点半，那主任才姗姗来迟。
秦峰一眼就认出了他，今天他脱了防护服，只穿白大褂，纤长却不羸弱，比秦峰还高那么一点。秦峰是北方人，在N市，在身高上还算略略有那么一些优势，比如江南，几乎比他矮了一个头。
主任依然戴着口罩，看不出年纪，眼镜里反射着冷漠的白炽灯光，一看就不是个易相处的人。直接问床上的江老太：“有头晕呕吐么？”江老太说没有。
“最近有不明原因头痛么？”
江老太目光闪烁了一下。
主任：“那就是有了。就车祸来讲，今天可以出院。”说着拿出一张CT对着灯光比了一下，“但是这里有个阴影，建议留院进一步检查。”
江南有点蒙，拉着主任问：“什么阴影？我妈没事吧？”
秦峰有点蒙：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太还要住院，但是与我无关了么？
唯一没蒙的就是江老太，她没什么大反应，好像说的那根本不是她的头，她说：“不用了，我没事。”
主任也无所谓，只是看向了秦峰：“你……”
“殷主任，四十七床心跳骤停！”护士大声叫着，那边病房已经乱成一团，家属的哭声，护士的劝阻声，医生赶过去的匆匆脚步声。
其实秦峰很想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人已经快步走了。这边江南一听就更慌了，马上打电话给江秋雁。
江南挂了电话手还在抖，此时秦峰也不好就这么走了，拍拍江南安慰几句，不久这神奇的一家又在医院重聚了。
江南简单转述了殷主任的话，其实殷主任基本上也没说什么话，江二嫂一把抓住秦峰道：“你给了医院多少好处？撞了人还能跟你无关？把身份证拿出来。”
又向着众人说：“长风公司很忙的，哪有时间成天往医院跑？妈，我看就把家分了，大姐早就不是江家人了，她离婚回来拿公司干股也好几年了，又不去公司做事，万里也就会打个麻将，一点忙也帮不上，只有长风一心打理公司，要不这几年公司早破产了。正好淑芬也没有工作，您要住院了，也有她陪护。”
江秋雁大姐纹风不动，江长风拧着眉看自家女人，江万里猥琐地看着江长风，淑芬摇高了病床，扶江老太坐起来。
秦峰暗叹：难道此时最关心的，不应该是江老太的病情么？
唯一急起来的，就只有江南了：“二嫂你什么意思？我妈还在病床上你就嚷着要分家？公司也不是二哥一个人的……”
“我知道，你是你们江家的宝贝，公司早晚是你的，长风也不过是白忙一场，每天累得要死要活的，你们谁帮他了？还不都是在背后吃现成的！”
“谁稀罕那破公司了，再说不是你拦着不让我们进公司的么？现在又说不去帮忙……”
“江南，当初让你学企业管理你怎么不去呢？让你出国你怎么不出呢？学什么设计，跟一帮花里胡哨的人能学出什么？我知道，不就我生不出儿子么，全家人都宠着你，但是生不出来怪我么，要不是——”
“好了！我还没死呢！”江老太脸都白了，淑芬忙着给她倒水。
秦峰心下不忍，人世百态，欲壑难填，他不知多想有一大家人呢，可是有的人却如此不加珍惜。秦峰不自觉坐到床边拍了拍江老太的手：“阿姨，别担心，兴许就是我撞到您，留了块瘀血呢，你家人忙，我就在这陪着。”江老太抬头看他，目光复杂。
江二嫂：“人是你撞的，当然得你陪着！”
秦峰也不同她争论，可巧殷主任又回来了，也不看众人，直接问江老太：“要检查么？”
“不用了，活得长久也不见得是好事。”
江长风难得说句话：“很严重么？是肿瘤？要不要开刀？”
“目前只看到阴影，不检查，什么也不知道，不排除肿瘤。”
江二嫂很是不满，举起片子假模假样看了两眼：“我怎么没看见阴影？我看就是被撞的，你凭什么就说和他没关系。”
“因为我是医生，你不是。”
“你们医生都一样，巴不得所有人都来住院，没病也能看出病来！”
殷主任：“我发现了问题，做了提醒，至于你们是要死要活，跟我没关系。我下午还有手术，这床也不归我管，有事你们找张医生。”说完又看一眼秦峰，转身走了。
江家几兄弟又商议了一阵，江老太还是不肯住，江南急得都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