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归来(1 / 1)
两人同时望向洞口,只见进来一个男子,一袭妖冶的大红衣衫,热烈如火,面若冠玉肤胜雪,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眸内灿若星辰又好似骄阳温暖,挺鼻薄唇,一个酒窝微旋,唇角微挑,双手负后闲庭散步而来,可与那一身仙人气质不符的,是那明明一副弱冠之龄的模样,却顶着一头白发……
魅翎初惊诧了半晌,连魅子虞解开了她的穴道都恍然未觉,对面那名缓缓踱过来站定的男子看着她这般呆呆的模样忽然笑了,轻启朱唇,嗓音若涓涓细流,空灵之鸟。
“才几月不见,怎的就不认识了?”
话音一落,魅翎初缓过神,站起身,略显苍白的面色让魅子虞忍不住心疼,站起身扶住了她略微颤抖的身躯,担忧的开口:“翎初……”
她苍白的面色对面的男子却好似未觉,只有清亮的双眸中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情绪,好听的嗓音又响起:“怎么好似见了鬼一般?”
继而挑了挑眉,“不欢迎我?”说话也不待对面的人反应,转身就走,刚迈出一步就被人从背后拥住,唇边浅浅一笑,倾国倾城,让人不禁联想,若不是一头白发,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天人之姿。
魅翎初从背后紧紧拥着他,手腕处勒的有些泛青,却察觉不到疼。半晌无言,红衣男子忽然察觉到背上一片湿濡,转头便见魅翎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禁无奈的拥她入怀轻声安慰。
魅子虞自魅翎初拥住红衣男子后便只是垂眸站着,此刻听红衣男子柔声细语的轻哄,抬头见他紧紧拥着魅翎初,只是眨了眨有些黯淡的眸子,迈步出了山洞。
来到清澈无鱼的溪流前,魅子虞缓缓坐下,看着小溪出神,忽而身边走来一个女子,单膝跪地,冷硬没有丝毫起伏的声线沉声道:“属下参见公子。”
魅子虞撇了一眼清影,淡淡开口,“你的主子是翎初。”
“清影是先宫主调教的,称您为主子,并无不妥。”
魅子虞不置可否,只是询问了一些连日来的事,当他知道陌十七解了毒却成了傻子时,眸子忽闪了一下,未置一词。
清影拱手退下,魅子虞依旧坐着未动,随手捻了一根草拿在手中把玩,看着面前小溪里的一对鸳鸯出神。
山洞内,魅翎初依旧靠在红衣男子怀里,虽然哭的不及方才伤心了,却还是一副嘤嘤泣泣的模样,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听着头顶上方迷人的声音轻柔安慰,无奈半晌还是止不住地哭,男子终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被人暗算中了毒的是我,你这样哭个不停,不知道的人还道是我欺负了你。”
魅翎初闻言讪讪的止了哭,稍稍放松了抱着红衣男子的力道,看到他胸前被自己哭湿了一大片,抬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脱下来,我帮你洗了。”
红衣男子未答,只是拉了她坐下,给她擦干了眼泪才道:“无妨。”
魅翎初咂了咂嘴,猛然想起这个男人的洁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见红衣男子略含无奈的声音。
“我回了六宫便直奔魅阁,想不到早已物是人非。”
魅翎初无话反驳,只是弱弱的说:“说物是人非好似不妥。”
见男人不悦的目光看来,只得闭了嘴巴,又想起他的毒,手抚上他的发,想问又不敢,红衣男子勾了勾唇,“我没事,不过是白了发而已,你不觉得我如今更好看了么?”
眼见魅翎初咬了咬唇眸子湿润又要哭出来,红衣男子拂开她的手嫌弃道:“又不是三岁的小娃娃,怎么动不动就哭,惹人讨厌。”
魅翎初被这话一噎,瞪了他一眼继而扑到他怀里不依:“我是三岁小娃娃也好,来日变成掉了牙的老婆婆也好,你都得养着我。”
红衣男子抚着她的发丝,略含宠溺的应着,又调笑道:“来日若子虞养不起你,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养着你们夫妻两个,总不能让我的弟弟弟妹饿死街头。”
言罢,怀中的娇躯一僵,直直的坐起身子,垂眸把玩着手指未有任何言语。
在她心里,也确实把他当做她的亲人,十年来,他一直护着她,处处提点她,若不是有他,她早就身首异处。此次被下毒,是他替她挡了,后来当她知道此毒与魅袭花当年所中之毒一样时,心中百味杂陈愤怒不已,恨不得把下毒之人千刀万剐。
此毒虽名为催人老,听着好像只是让人早些变老而已,实则每日都在变化,先是表面,再是身体各个器官的老化,最后是安然老死。
若不是知道体内有毒,尸体在外人看来毫无不妥。当年魅袭花武功极高也才只能压制此毒一年之久,而如今,即便是拼上她的性命,也绝不会比魅袭花好到哪里去,她找遍卷宗查了各种医书还是没有找到解毒的法子,只能送他去温泉处每日浸泡来压制毒性。
这几月她也一直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她相信,一定有办法可以解毒,可是想想魅袭花,她的决心便所剩无几,想着她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要离她而去,情绪愈加脆弱。
但想到子虞……
邵子言又道:“他如今即位,多少人虎视眈眈,江湖又有多少流言质疑他的身份?明面自是不敢说,有子逸他们与我这个宫师坐镇,加上你出宫的消息未曾走漏,可暗地里……你是那个时候走过来的,他如今在经历什么,你感同身受。”
“为堵悠悠众口,子逸已经以你的名义为他纳了妾,他却自是不肯碰的,那些女人不满,加之母家时时紧逼,江湖后院,他如何能省心?”
“我知你不愿被束缚,只愿在这山水中做一个自在闲人,可你扪心自问,这几个月你是真正的快乐吗?”
“翎初,回来吧,没有你,他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十年的内宫生涯,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你。若你还肯在意魅氏的江山,不负你师父,要他遵循遗命称王称霸,以他的才智,轻而易举”
魅翎初无言,邵子言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可知你师父有遗命?”魅翎初抬首,茫然的摇摇头。
“当年魅氏祖先反了刘氏王朝,因魅氏祖先不喜朝堂政务,故而在江湖建立六宫,是以虽不是皇上,江湖中却人人称臣。”
魅翎初点点头,这些,她曾听得影卫说起。
“但魅氏祖先有先见之明,曾有遗命传于历代宫主。”魅翎初摇头,这个遗命她并不知,也从未听人说起。
“你并不是魅氏血脉,不知也在情理之中,魅氏祖先遗命中说,若日后有人想反,不管是几代宫主,都需保住魅氏江山,建立国都。”
魅翎初显然被惊到了,还不待她说什么,又听邵子言说:“先宫主已经察觉到反派势力,但命不久矣,曾有遗命,要你与魅子虞主事,我与子逸等从旁辅佐,保住魅氏江山。”
魅翎初颤了颤唇,又听邵子言一字一句道:
“而你的身份,是魅氏皇后!”
魅翎初彻底怔住了,原来她的一切都被魅袭花计划好了,原来从十一年前,她便再也不能逃开六宫的牢笼,逃开魅氏的枷锁,还有他……
邵子言拍拍她的肩膀,劝慰道:“子虞也是日前才知,被无痕他们逼着已经练兵数日,如今只差一个契机,就可以建国。”
邵子言看了看魅翎初略显苍白的面色,继而道:“你与先宫主,虽是师徒,可你彼时年幼,虽承他恩情学得武功医术,但你这十年来为六宫尽心尽力,早已还了。当年之事,说白了,他收你为徒,实则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将你困在六宫十年之久。你如今若不管这道遗命,也在情理之中,我与子逸他们都不会说什么。”
“你是要遵了遗命,还是要随了自己的心快活一生,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
半晌,魅翎初依然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邵子言又拍了拍她,起身出了山洞。
魅翎初抬头看着邵子言的背影,心内乱成一团,在这几个月中,她早已认清自己的心,子虞在她心中,并非只是因为自己想要自由而盼着他这个正统的魅氏遗孤身体康复,而是在这一日一日的相处中,早已情愫暗生,可自己期盼了十年的自由,如今就在自己手里,难不成要为了他……
遗命?她想着邵子言的话,心内一阵感动,她与他,与子逸等人,十年来同甘共苦生死相依,他们尊重她的决定,怕是私心里,也希望她不再回去,不再每日为了江湖与内宫琐事忙的焦头烂额不得好生歇息,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除了子言这个她视为亲人外的人,这般待她,真好!
魅翎初绞着衣角,心内依旧是杂乱无章毫无头绪,爱与不爱,牢笼与自由,就在她一念之间,而她,竟不知何去何从。究竟是爱的不深?还是对自由的渴望不够?
邵子言出了山洞,看到不远处溪边魅子虞静静坐着,缓步而去,站在他身后三步开外,缓声道:“该讲的我都讲了。”
魅子虞苦笑,“可她还在挣扎,不是吗?”
“她在挣扎,就代表,你有希望。”
魅子虞颤了颤唇,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还未及转身,便觉身后劲风而来,条件反射般就去还手,但因坐得久了而慢了一拍,受下了一掌。
魅子虞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竟咳出了血,邵子言收回手,淡淡的道:“你若敢负她,我便让你魂飞魄散。”
说罢,不及魅子虞答话,转身而去,依旧是缓慢的步调,仙人之姿,一袭大红衣衫随风飘扬,惹眼之极。
魅子虞看着他的背影,淡然一笑,负她?即便天下人负她,他也绝不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