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剪不断(1 / 1)
对,吧?十六没防备地被那个名字打了个措手不及,又愣了神。
她最近总是没来由的发愣,大家已经见怪不怪,张扬接了话头过去,“说起其华,我昨天还打电话给他呢,他号码没换,我告诉他异地号码接打电话都特贵让他换一个,他小子还牛气哄哄地说没事儿哥们现在官二代。”
临风哈哈笑了,“没错,还是个超级无敌大官,这家伙,愣是瞒的滴水不漏!”
“嗯,可不嘛,我要是有那么个爹,我就啥也不干,就做个啃老族,就可劲挥霍,虚度光阴,横行霸道……生活多美好!”张扬眉飞色舞道。
临风抬手给他话驼疲扒颇隳潜┓⒒ё炝常
张扬不甘心被打,做势要打还过去,两人绕着桌子嘻闹起来。
十六木然坐着,心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以为只要他走了,远远的离开不再见面,她的心就能慢慢平复,往事就能慢慢消散,终有一天,她会忘记生命中曾经来过那样一个令她怦然心动的男人。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心就像冬季结冰的湖面,仅仅是看似平静,底下却依然有暗潮涌动,依然有鱼穿梭其中泛起浪花。
张扬就是最活跃的一条鱼,他总是隔三差五地带来足以激起大浪的消息。
晚上收了档,嘱咐了小辉他们不要乱跑,早点回出租屋,几个人答应着嘻闹着跑远了。
别看他们答应的好,不疯到凌晨是不会睡觉的,十六无奈地摇头,又说不上来的羡慕,没成家真好,可以没心没肺地疯玩,她想着,带着无限神往。
晚上十点的街道,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喧嚣不再,十六沿着行人道慢慢往回走,影子被路灯扯的老长,沉默地陪伴着归人。
从过完年回来,张和平就再也不来接十六,到了收档的点,两个人也不通电话,各收各的,收完各自回家,回家各自睡觉,互不干涉。
张和平偶尔也会失踪一晚,头一回十六打电话问了一下,被告知“不用管我”,后来就不再过问,由他去了。
有时候十六会自嘲地想,城里人都讲什么七年之痒,怎么我们才三年就连痒都不痒了呢?但她又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私心里她甚至希望张和平能永远这么冷下去,这样她就不用勉强跟他睡觉了,她一点都不想和他睡觉。
说男人变了心可怕,其实女人变了心更绝情,男人还会逢场做做戏,甚至做做,爱也可,女人就不行,一旦不爱了,从灵魂到肉体都极力排斥,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回到家洗漱完,张和平还没回,十六知道他今晚可能又不归宿了,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这个空间,终于是她一个人的了,她觉得很自在,可以随心所欲。
她把电视打开,随意地窝在沙发里,拿一条毛毯将自己裹起来,漫无目的地换台,一轮又一轮,她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节目,只是觉得这样很惬意,换台的间隙还撕开一包“挑豆”,放进嘴里咬的嘎嘣响。
如今的综艺节目真是越来越无聊,十六看着色彩斑斓的舞台上一群张牙舞爪肆意笑闹的主持人,真心不明白他们讲的到底有什么好笑。
夜越来越静,越来越深,一种令人发慌的孤独感在小小的房间弥漫开来。
深夜里撕去了伪装的人总显得格外脆弱。
十六颓然关掉电视,蜷缩进毯子里,心里生出无依无靠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伸手摸索,摸出张和平落下的半盒烟,她犹豫了一下,抽出一根点燃。
烟雾缭绕,呛得她咳起来,眼泪就随着眼角滑了下来。但她还是固执地吸了一口又一口,满室静谧的黑暗中,只有烟头一明一灭。
她欠身从茶几上捞过手机,想找个人说说话,翻开联系人,一个个或亲近或疏远的号码,在这已过零点的深夜里,却不知道要打给谁。
每个人都有朋友,但是有几个是可以不分时段肆意打扰的?
上下翻了几遍,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滑到了那个名字上,也许不是不由自主,也许这才是她拿起手机的目的,她根本就是想打给他,陶其华,十六盯着这三个熟悉而又倍感陌生的字眼,拇指在上面轻轻抚摩,缓慢而深情,像是在抚摸谁的脸庞。
手機屏幕就在这一刻毫无预警地亮了,铃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十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按下接听键,然后才想着去看来电显示——陶其华!
十六顿时慌了手脚,心跳的厉害,有点气短,她忙用空闲的一只手压紧心脏,同时屏住呼吸,仿佛生怕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她急促而无措的声响。
半晌,她才想起将手机贴在耳边,小声试探着“喂”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里面传出音乐,忧伤的女声午夜诉说着思念:
心还是会痛想你在零点零一分
幸福的人都睡的好安稳
寂寞太会见缝插针
我拿什么来和它抗衡
心还是会疼在想你在零点零一分
痛苦的人都醒着被并吞
放眼望去是座空城
没有一个怀抱可投奔……
十六痴痴地握紧手机,终于没忍住,呜呜低泣起来。
其华听着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啜泣,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么多天都过了,怎么就今晚忍不住了,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放手了吗,为什么还要回过头去
招惹她……呜呜咽咽的哭声一声声敲打在他心头,使他心如刀割。
“十六,十六……”他深吸一口气,梦呓般地唤道。
没有人回应。
“十六,对不起,我不该骚扰你,我喝了点酒,没忍住……”他歉疚着说,“今天是我妈的忌日,我和我爸喝了几杯……”
依然没有回应。
“十六,你在听吗?”他迟疑着问,然后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说道,“十六,我真的很想你!”
十六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其华慌了神,一叠声地喊:“十六,别哭,十六,不要哭了,十六,十六,我错了,都怪我,别哭好不好……”
“不好!”十六呜咽着嚷道,“不好,不好,呜呜呜…”
“……”其华一时语塞。
“你怎么能这样呢?”十六又嚷道,“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这样呢……”
这样翻来覆去地嚷,没有重点,没有内容,却像一把利刃直刺入其华的心房,疼得他浑身颤抖。
“十六,十六……”他无力地唤她,却不知道该怎样赎自己的罪,彷徨失措。
十六哽咽着回应,“其华,其华……”
其华忙答应,“在呢,我在呢十六,你说,你说。”
“其华你来看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在家,我好怕……”思念像潮水汹涌而来,十六像一叶扁舟颠颠簸其中,失去了控制。
“好!”其华翻身下了床,一手扯过衣服往身上套,“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去!”
“嗯,你快点!”十六抽泣着应道。
“好,我快点,很快!”其华飞快地蹬上牛仔裤。
“得多久?”十六追问。
“八个小时吧!”其华略微算了一下。
十六猛地沉默下来。
到此刻她才清醒过来,原来其华不是在志远公寓,而是千里之外。
这么远,怎么能说来就来呢?
“唉…”她轻叹一声,“其华,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快点睡吧!”
其华正在用一只手费劲地扣纽扣,闻言僵住动作,“怎么了十六?”
“没怎么,是我忘了,你已不在公寓住了。那么远,怎么能说来就来呢!”十六幽幽叹了一声。
“没事的,能来,我开车很快的……”其华极力争取道,“我开我爸的车,没人拦……”
“不用了!”十六飞快地打断他的话,“真的不用了,这么晚了,你又喝了酒,我会担心的,你快回床上去,咱俩说说话就好了。”
其华还要争取,十六又加了一句,“你要敢来我一辈子都不搭理你!”
其华跌坐回床上,无比沮丧。
其华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因为头天酗酒的缘故,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望着窗外难得没有风沙没有雾霾的净蓝天空,他有些恍惚,昨夜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绮丽的梦,一切都那么真实,连十六的哭泣都仿佛还在耳边……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其华猛地一惊,伸手去向床头柜上摸索,什么也没摸到,他只好睁开眼睛半倾着身子去找,最后顺着声音在床头柜和床之间的缝隙里找到了手机。
是公司处的还不错的一位同事,问他怎么迟到了。
其华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但既然人都打电话问了,肯定是睡过了,只好胡乱编了个不舒服的理由搪塞过去,请同事代为了请假。
其实不请假也没什么,他当初进公司时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家庭背景,但不知怎地还是被公司老总知道了他爹是谁谁谁,然后就是一路绿灯……
其华其实很反感这种特殊待遇,弄得好像沾了老头子多少光似的,又得承人家的人情,累挺!
他挂了电话,捎带眼瞄了一下通话记录,发现十六的名字赫然在上。
其华豁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心扑通扑通跳,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不是梦?他忐忑地想道,手里紧张地攥着床单。
怪不得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真实,怪不得她的哭声好像就在耳边,原来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原来自己借酒发疯骚扰了她。
其华觉得脸发烫,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尽管没有人知道。他叹口气,扯过被子蒙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