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调离(1 / 1)
和平爸妈倒是没难为十六(因为十六妈的缘故也不敢),客客气气地对十六的归来表示了欢迎,维持着表面的亲情平平静静地过完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六,夫妻二人别别扭扭地X 城。
为了讨个好彩头,张和平把开业的日子定在正月十八,这是旧年停业时就说好的,小辉和两个服务员已经提前来了,几个人分工合作,张和平带着一个人去了新店,十六领着小辉和另一个她生病期间招聘的服务员小杨在老店,大家赶在十七日下午把两个店面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备好充足的食材餐具,就没什么事了。
小辉闲不住,就约着小杨去逛街了。
十六锁了店门,一个人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溜达,才一个月没从这里走,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城里就是不同于乡下,不管什么时候,街上都是人潮涌动,人们顶着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脚步匆匆地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十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脑海里出现两个字:奔波。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不管你是富商还是农民,是学生还是土人,每个人都在为了让自己拥有更高品质的生活而奔波。可是,到底怎样的生活才算是理想的呢?十六觉得茫然。
“您好,欢迎关临璀璨珠宝!”右手侧的店面传来门迎小姐悦耳的打呼,十六惊觉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珠宝行。
隔着明亮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店里熟悉的摆设,那些面带得体微笑的店员都是她的老顾客,许是新年伊始刚营业的缘故,大家很忙碌,只是这些忙碌的身影中,没有那个人……
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三楼的工作室吧,工作室在楼梯的左侧向前拐个弯第三间,黑色的门,上面画了个巨大的钻石,进门右侧是一个实木的衣帽架,他的外套挂在上面,他喜欢穿黑色的外套……
压抑了太久的思绪像春天里疯长的野草一样迅速蔓延开来,又像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十六站在原地,惶惶无力地任由思念脱缰,痴痴的表情使她看起来像一尊远古石雕,只是没有人会知道,石雕有一颗会疼的心。
三三两两的行人从她身边经过,有好奇,有漠视,却没有人提醒她快从思念里挣脱出来。
“嗨,十六姐!”店里冲出一个女孩子,笑着招呼十六,“十六姐,你什时候回来的?”
十六像梦游的人被惊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回到现实世界,顿时有些心虚,不好意思地揉揉眼,掩饰道:“嗐,是阿芹呀,过个年变得更漂亮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阿芹咯咯笑起来,“十六姐,你过个年还变油嘴了呢!”
“哪有,是真的漂亮了,十六姐不说谎的!”十六一本正经地肯定自己的话,又随口问,“你们去年的同事都已经来上班了吧?”
“都来了,一个都没少。”阿芹答道,“除了陶先生。”
“陶,先生?是谁呀?”十六怔怔地问。
“陶其华呀,他调离了!”阿芹拿手点点十六的额头,笑道,“人家可没少照顾你生意,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啊!”
其华这两个字击中了十六,她心里猛跳了一下,脑海里忽然浮现初识其华的画面:
“我叫临风,隔壁的剃头师傅。”临风这样介绍自己。
然后那个男人就微微笑了,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陶其华!”他说他叫陶其华。
“对呀,我怎么就忘了他姓陶呢……”十六喃喃着看向阿芹,阿芹的嘴一张一合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十六不得不打断她,“那个,你是说陶,先生他调走了?”
陶先生这三个字真是生硬,以至于她说出口的时候硌得嗓子都疼了。
“是啊,听说调去京城了,他父亲在那边,身体不好……”阿芹如是说着,却见十六已经慢慢走远了,十六姐这是怎么了?她奇怪地想,转身回了店里。
十六沿着街道一直走一直走,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荡荡的,难受得很,她只好用手紧紧捂住,挤压住,藉此来缓解那种酸楚的感觉。
他走了,他走了,他走了……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像个傻子一样。走了好,走了是对的,她心里说,走了就解脱了,大家都解脱了,这样很好,但愿他在那边过得好,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姑娘,这样他就不孤单了……
天慢慢黑下来,正月里的晚风依然有几分刺骨,十六瑟缩着,抹了一把被风吹落的泪……
“小华,我跟你说,那个姑娘真不错,你就去见见吧!”陶天启跟在儿子后面低声下气。
自从儿子同意到京城来工作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近似于卑躬屈膝的态度。他做梦都没想到,他只是报着被再次拒绝的心态,试探着在电话里向臭小子提出回京城的请求,臭小子竟然出乎意料地答应了,连个磕绊都没打。直到现在他还时常觉得是在梦中,整天战战兢兢地担心不定什么时候梦就醒了。
尽管卑躬屈膝,尽管战战兢兢,可老陶同志是打心眼里觉得欢喜,哪怕是被几个老战友取笑说儿子像老子老子像儿子,他也甘之若饴,他才不在乎谁是老子谁是儿子,只要其华看得见摸得着的在他眼皮底下,哪怕依旧是冷鼻子冷眼,他的心里却是安定的。
每天其华下班回来,哪怕一句话不说或是哼一声,这大的可恶的空荡荡的房子,就会瞬间变得无比充实。
怪不得老辈人总是说有子万事足,原来是真的,老陶很是感慨地想,虽然这感慨晚来了二十年,但他真的很满足。
也有一点不足之处,就是其华的婚事。
有了儿子,哪能没有儿媳妇呢,老陶想抱孙子。
于是他动用一切关系,极尽威逼利诱之能事,把其华的婚事托付给了战友,同事,上级领导,下级部属,甚至居委会大妈。
一个月内,其华已经先后或明或暗地遭遇十多次被动相亲和路遇桃花,开始其华没当回事,也没往深处想,次数多了,他终于明白是老头子在背后搞鬼,于是他怒不可遏地对老头子的行为进行了声讨,其结果是终于捅破了窗户纸,让老头子的地下活动得见天日,从而转为阳光工程。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老陶同志素性豁出老脸去,把为其华找对象摆在了明面上,三天两头跟屁股后面絮叨东家姑娘白李家姑娘俊。
其华至来了京城,突然地就转了性子,不管老头子怎么烦他,都没有再说一句狠话难听话。与十六的纠缠使他身心倦怠,无望的爱情让他看淡了人生,如果相伴一生的不是那个人,那么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在乎。
这样想着,其华对老头子说:“你那么想要儿媳妇,你就去相看吧,你看哪个好我就跟哪个结婚!”
听了这话,老陶从暴跳如雷到苦口婆心再到声泪俱下,最后终于接受其华的提议走马上阵,专心为儿子相起了媳妇。
相来相去,总是不太满意,不是个子不够高就是皮肤不够好,不是性格太软弱就是作风太随便,在连相了十七个未果后,老陶无奈地接受了群众意见,居委会大妈都点着他的脑门嗔怪他:挑皇后都不带你这样的!
其华从刘警卫那里听说后,头回因为老头子乐了半天,然后继续由着他折腾。只可惜,老陶认识到自己眼界太高的问题后,觉得还是得其华亲自上阵,常言说的好,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定他就跟哪个看对眼了呢!不管看上哪个,都比恋着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好。
于是老陶又转回头来折腾起其华。
反正在儿子面前已经没什么尊严可言,他索性就舍了一张老脸,天天尾巴一样的缠着其华,苦苦哀求,声泪俱下,什么招都使出来了。
越是这样,其华越没法同他发脾气,要是像以往那种硬碰硬,两人早就闹崩了,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个死皮赖脸的老头子,其华试了几试,硬是发作不出来。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曾经威风八面铮铮铁骨的汉子,会忽然变成了一个点头哈腰死乞白咧的媒婆,这真是颠覆性的转变!
其华没觉察到,内心深处,他已经渐渐地被感化,不再排斥这种父子间的互动,孤单久了的人,更容易被亲情收服。他对老陶从最初的横眉冷对慢慢转变成了无奈的纵容,老陶也从最初的战战兢兢过渡到了二皮脸,两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对方产生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只是谁都没有觉察到。
被缠得烦了,其华也勉为其难地同老陶一起见过几个。出来后一问情况,其华不满意的地方老陶也不满意,二人挑毛病的方式如出一辙。
老陶傻眼了!
这个傻儿子,莫非除了臭脾气,还遗传了自己的审美?
“干脆这样,咱也别挑了,干脆抓阄,把人名写在纸上,抓着哪个是哪个!”老陶经过深思熟虑后,在晚饭桌上向儿子提出建议,“反正你不是说谁都无所谓吗?”
要真无所谓还能挑成这样?刘警卫在一旁腹诽。果然是旁观者清。
其华看了老陶一眼,一言不发地继续扒饭。
老陶就急了,“那你说到底怎么办,哪有那样刚好可心可意的,四大美女还各有缺点呢!”
呦,你老也知道呀!刘警卫继续腹诽。
其华还是不说话。
“要说可心可意的,还真有一个。”老陶忽然道,其华微讶,瞟了他一眼,连刘警卫的眼睛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