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1 / 1）
秋雨无课的时候终日躲在宿舍里背单词，看原著书，查字典。关鹤也整日呆在实验室。周五两人都得了空，秋雨要做几样小菜，请关鹤过来吃晚饭。关鹤的老师加藤诚司这一日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先走了一步，关鹤不得不在实验室多留了两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
因为进过实验室，他仔仔细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下去找秋雨。
事先打过电话，秋雨也知道他晚到，菜都已经洗好切好，还未上锅。见他进来，给他倒了杯热茶，便开始炒菜，老式的抽风机不好用了，鱼干遇到热油和红辣椒，冒出烟的都带着呛人的辣味。她一边唔着嘴咳嗽一边翻炒。关鹤呆了一会儿，探进身子说，“要不我把门打开吧，屋子里全是烟，下回去我那儿做。”
秋雨连着打了三四个喷嚏，揉着鼻子说“快！快点开门，呛死我了”关鹤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块硬纸板，打开窗子，拼命往窗外扇油烟。秋雨撇见他的手哗哗的向下摆动，哈哈大笑：“知道你像什么吗？”
“笑什么？”
“人体油烟机啊”
热菜做完，他又帮着切了三个西红柿，秋雨撒上白砂糖，问“你知道我们那儿这道菜叫什么不？”
“凉拌番茄？”
“不对，火山飞雪”
“火山飞雪？”
“是啊，我们有一年出去旅游，去长沙，在一家景点的小饭馆吃的，当时菜牌上的名字都是这样取的，什么绝代双骄啦，火山飞雪啦，双龙戏珠啦之类的”
关鹤笑着夹了一块西红柿问“绝代双骄是什么东西？”
“青辣椒炒红辣椒”
“双龙游珠呢？”
“长豆角汤里面放了一个鸡蛋，我告诉你，当时都把我气坏了，菜都可贵了，结果愣是一片肉都没有！做得还特别难吃，我们当时没给钱就跑了，临走的时候给汤里放了半瓶子酱油”
“你当时多大了？”
“14岁”
“胆子真大，不被别人追着找你们麻烦吗？”
“年纪小，没想那么多”
不知道哪个字引起了他的感概，他拨了拨碗里的饭粒，说“是啊，阅历多了，便有了顾忌和恐惧，年轻时心中不顾一切的勇气逐渐变作迟疑，踌躇和瞻前顾后的计较。”
秋雨敲敲他的碗“你才多大啊，天天跟哲家家似的，说话一套一套的”
他夹了一块鱼干，挑干净辣椒，放到秋雨碗里，说“正常啊，我妈教哲学的”
“是吗？我以前有个房东太太，也是教哲学的，话不太多，哎，是不是你们这些做学问的，都是整天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神秘莫测？哪有？”
“对啊，我觉得就是神秘莫测”
“要不这样，下次我带你去我实验室让你看看啊，你自己看看，是不是神秘莫测，到时候不要叫无聊就好了”
秋雨拿出个杯子，问他“要喝点酒吗？”
“我不喝酒，你也少喝一点”
“嗯，你快点儿吃，一会儿我还得出去买些东西”
“买什么？”关鹤放下碗筷。
“女孩子用的东西”
“我陪你去”
“不用了，不远”
“晚上你一个人出去我不太放心”
秋雨听到这话，将嘴里还没嚼碎的饭粒吞了下去。低着头说：“没事，我自己去”
“秋雨”他叫了她一声，“我可以追求你吗？”
秋雨牵起嘴角做出想笑的样子，声音干涩的说“先吃饭吧”
“可以吗？”他偏头望着她，表情里满是期待和惶恐。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成为男女朋友呢？多没意思。”她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又倒上满满一杯，“你听我说，热恋的新鲜劲头很快就会褪去，然后我们会相互猜疑，相互厌倦，费尽心思哄骗对方隐瞒自己的行踪，你看不惯我放纵的生活态度，我受不了你无事生非的个性。然后我们会疏远对方，吵起架来口不择言，将彼此伤得体无完肤，往日的美好时光瞬间变成□□裸的讽刺。两人相看两厌，最后分手，你会后悔认识了我。即使再见面，也不可能友好的打招呼，你希望有一天我们变成这样吗？”
关鹤凝视着她的眼睛：“我们结婚，结了婚就没有办法离开对方了”
秋雨轻笑了一声“结婚？结了婚不可以离吗？一个人要离开另一个人，就算是拿绳子捆在一起，也没有用”
“那是你的看法，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他不知为何突然生气。放下碗筷，起身走了。
关鹤这人是典型的理科生做派，说做就做，毫不含糊。第二天傍晚，前来敲秋雨的门，说白天有个实验还没做完，晚上要去加加班，问秋雨去不去。
秋雨放下手头的书，高高兴兴的跟着去了。
白天热闹的校区里到了傍晚人很少，往实验室去的路上几乎没有人。
关鹤开了门，秋雨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觉得稀奇的不得了。问一问这个试管的作用，又问问那个烧杯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个长得像蒲公英的是什么？”
“皮革上的霉菌”
“这个呢？长着一圈蓝眼睛的？”
“出芽后的酵母菌”
“真有意思！”
关鹤套上实验室的衣服，一丝不苟的戴上防护手套，口罩。秋雨见他穿成这样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实验？捂成这样，能呼吸吗？”
“我一会儿要进里面的玻璃房里，你不要进来，在这里等着我，这里的东西都可以看，可以摸，但不要打破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可以了”
“玻璃房？什么实验啊，做这么久？”
“危险性大，你不能进来，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啊”
关鹤这天做的，是加藤诚司主导的超级细菌实验研究的最后一步，生化反应鉴定。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做这个实验。他观察了培养基的温度、pH值、又看了看时间，这一个月来的辛劳，马上就要有结果了。
秋雨在外间晃来晃去，关鹤时不时望过来，看看她在做什么。秋雨走进另一个磨砂玻璃隔间，问“这个办公室是谁的？”
“我老师的”他大声回应“我能在这里坐一下吗？”
“可以，不要乱翻他的东西，脾气可臭了，或者你可以去我的位置坐一坐”
“没关系，我不乱翻，随便看看”
“行，我也快了，最多还要二十分钟”
秋雨东看看西看看，这位脾气很臭的老师看起来生活一团乱，桌子上乱七八糟，堆得全是东西，大桌子的左上角上放了三个人的合影。秋雨凑近一看，那是关鹤与另一名年轻的男子，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与她在富士山下的房子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日本男人，陈彦邦的朋友，加藤诚司。他有一个在伦敦读书的儿子，一个有轻微自闭症的女儿---加藤葵。
秋雨立时呆住。对着照片久久没有反应。
关鹤走出无菌室见到的秋雨就是这样，呆呆的坐在他的老师加藤诚司的大皮椅子上，若有所思。
他将暴露的皮肤彻底洗净消毒，问“看到那张照片了？大三的时候照的”
“那个老头儿，是谁？站你前面的”
“我老师，姓加藤”
秋雨突然问“你们做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
关鹤脱下口罩“这个，是机密”
“不能说？”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那好啊，你说”
“用处多了，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
“害人？”
“是啊，我们现在研究的这个课题，基本上已经接近尾声了，可以致生物大面积死亡。我改变了一下培养温度和培养时间，加了一些其它的东西进去，它就改变了性质，不具备传染性了”
秋雨张大嘴巴“这，这不是跟731部队做的事儿是一样的吗？”
关鹤笑笑“本质上不同，我们做这个只是纯粹的学术目的”
“你们是纯粹的学术目的，能保证别人不会善加利用吗？”
关鹤理了理头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以前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们专业，有很多顶尖的专家都是为政府服务，具体干什么就不知道了”
一月的最后一天，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关鹤即将离校，导师张罗了一个酒会，届时邀请行业精英和顶级科学家参加，算是个明里暗里的职业介绍会。关鹤邀请孟秋雨做他的女伴。秋雨本来不愿意去，但关鹤拜托了好几次，表示这种场合，别人都带了女伴，自己独自前往，相当没有面子，单身男人显得不成熟。
秋雨答应了。
两人在商场试装，男人的衣服好买，逛了三家店就买好了，女人则不然，裙子换了一条又一条，店子逛了一家又一家，始终没有合适的。他陪着她又跑到另一家商场，以前他有个女同学说，东西和人也要讲缘份，他不相信，这天，秋雨穿上那条橙色起小黄花的包臀连衣裙，他才知道，东西和人，真是有缘份。旁边有两个女人见秋雨穿着好看，让服务员拿来了同一个款式，可谁也没有秋雨穿着好看。
两人穿得隆重，打了的士到了约定的酒店，关鹤停住脚步，站直身子，把剪短的头发往后抹了抹：“怎么样？还算精神吧？”
秋雨上下打量一阵，比出大拇指“嗯，相当精神，剪短头发比长头发精神多了，一会儿，我怎么办？就那么傻站着？不用打打招呼什么的？”
“什么叫傻站着啊？”
“你们要是聊内行的东西，我肯定是云里雾里的，可不是傻站着”
“你就站在我旁边，让他们知道，你是跟我一起的，就行了，一会儿进去了，你要是特别讨厌这样的场合，我也可以理解，你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教授给我引荐几个重要人物，见完我们就走”
“行”
孟秋雨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天晚上，会在这个几乎全是日本人的酒会上，遇见陈彦邦。关鹤牵着孟秋雨的手走进屋顶悬满水晶灯的大厅里，灯光柔和，轻音乐不知从何处流出来，人们端着酒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轻声交谈。他领着她一路往里走，遇到朋友，互相介绍停下来与他们攀谈。他问朋友“加藤教授呢？”
“在那边，穿黑色西服那个”
他带着秋雨走过去，加藤诚司严肃的脸带了丝笑容，本来没有留意秋雨，关鹤将手横放过来，放在秋雨肩上，向他介绍“老师，这是我的女朋友”
加藤诚司这才将目光移过来，目光跳跃“恭喜你啊，女朋友很漂亮啊”加藤诚司的目光滑过秋雨的脸。接着说“以前没听你提过，什么时候开始的？”
“挺长时间了”
“女朋友也是中国人？”
“是的，也是中国人”
这时，大厅的音乐换了曲风，不知是为了迁就谁的喜好，日本音乐变作一首美国歌曲，男中音幽幽传来：
you give your hand to me（你将你的手给我）
and then you say hello （然后对我说：你好）
and i can hardly speak （我几乎无法言语）
my heart is beating so （我心跳如雷）
and anyone can tell (任何人都能听到)
you thinkg you know me well (你认为你了解我)
well you dont know me (其实你不懂我)
熟悉的声音随着歌声传过来“教授，这位就是你最得意的学生吗？怎么不介绍一下呢？”加藤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