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1 / 1)
陈彦邦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个细节,饭店的司机要求他提供详细的地址,他将地址写在酒店的便签纸上,连同准备好的白玫瑰一起递给司机,过了一个小时,有人打了酒店的座机,他接了电话,可对方不吭声,随即挂了电话。他以为有人打错了电话,并没有多想。过了一会儿,司机打电话来问“陈桑,这个地址不正确”
他让司机又报了一次地址,这才意识到,写错了。他将自己与孟秋雨住所的地址给了司机。而这司机此行不是去接孟秋雨,而是加藤诚司的小女,加藤葵小姐。他约了她吃饭,再一起去听音乐剧。
陈彦邦活了这么大,从来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是不可取代的东西。或者说,他真正留恋过什么东西。他骨子里就是是个追求新鲜,热爱刺激的人。他认识的很多朋友都有收集旧物的癖好,有人收集纪念册,有人收集高尔夫球杆,有人收集值得某个年份的徽章和好酒。他没有,对他来说,人活着,是为了每一个下一刻都是崭新的开始。他钟意枪械,但随时乐意尝试更新的枪型。他喜欢女人,愿意满足她们各种各样的要求,但从不屈从于她们的脾气。女人们呢,看上他的钱,或是看上他的皮相,愉快的相处,愉快的分开。他从不挽留。
他母亲总结过他的人生信条:活在世界上,一丝勉强都不想要。他的母亲有一段时间离开瑞士,去美国度假,跟他住在一起,由于记不住他时常变换的女友名字,常常装作不懂得说英文。他不费力的追求,也不费力的忘记。事情到了孟秋雨这里,有了一些小变化。他被她吸引,如同以往的每一位女友一样。漂亮的面孔,柔软饱满又充满朝气的身体。但她记不全设计师的名字,弄混车牌的拼写。从不过问他的工作,不打听他的收益。他怀疑她都不是真的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她总是在意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比如让他修改绣在衣角上的名字缩写的字体。不满意家具的样式,以及让费恩斯笑话许久的那件事,因为敞篷车风太大,所以她不喜欢敞篷车。
这天晚上,他一直在房子里等着她回去,可是她一直没有出现。还好她没有,不然要谈些什么呢?想到这里,陈彦邦的脑子里就犯糊涂,要道歉吗?为什么要道歉?我一直这么生活,没有改变的必要。他不知道的是,以前的女人们,对他真心假意的付出,都盼着物质上的回报,他知道应该怎么样哄得她们开心。但这一次,他不知道要怎样做。孟秋雨第二日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六点。她径直进门,去厨房拿了些吃的。陈彦邦手里拿了一把飞镖,假装正玩得起劲。秋雨手里拿了一块芝士蛋糕站在旁边看他往镖盘上射飞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会儿,她吃完了,走到他前面,说“你玩了这么多次,没有一次扎到中间那个点,真逊”
陈彦邦侧过头,望着她说“要扎到那里,不容易”
“要不我们比比,看谁能赢过谁”
陈彦邦脸上露出她熟悉的笑容,那种‘看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笑容。“可以”
“你要是输了,就得答应我,以后都不能对我撒谎”
孟秋雨其实心里早有定夺,以后,哪里还会有以后啊。因为给自己轧断了后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消极想法,她想听一两句实话。
他盯着她的眼睛,迟疑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第一次,孟秋雨扎到了最靠近中心的内一环,陈彦邦只射到了内二环。
第二次,孟秋雨的镖下下射向了中心的原点。
第三次,她仍然射中了内一环。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这一辈子的运气都有定数,在这里用了,在那里就没有了。
玩了四局,陈彦邦局局落后。陈彦邦输了。他舒展了一下四肢,不可置信的打量她,叉起腰说“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你赢了”
他等着她说些什么,或者提些什么问题,可是没有,她什么也没有说。
这天晚上,她睡得比平常早一些。他呆在书房里,觉得没有意思,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棒球。上床的时候格外小心,轻手轻脚。她平躺着,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她翻了身,腿横过来,搭在他的大腿上,一只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另一只手伸过来摸他的头,他的头发又软又细,她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肩膀,闭着眼睛说“在我们老家,有这样一个说法,说是头发硬的人,性格倔,脾气不好,头发柔软的人,心柔软,脾气也好。我以前不知道这个说法对不对。我从来没有摸过别人的头发。现在,我觉得这个说法不对。”
他转过身,手搭在她的腰上,眼里含笑盯着她“哪里不对?”
她说“你脾气坏,头发却很软,所以这个说法不对,是骗人的”
他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满怀爱意,从头顶到腰间,从腰间再往下。她咯咯的笑:“我的头发可没长到屁股上啊”
他不说话,呼吸声沉重,吻上来,手环到她的腰间渐渐收紧,这温柔而不可抗拒的力量慢慢的把她推到了他的胸前。她睁开眼睛打量他,他宽阔的额头,他狭长的贴着眉骨生长的细眉毛,还有他泛青的两颊。他睫毛闪动,睁开眼睛“你为什么睁着眼睛?”
她的手覆上他的眼睛“闭上”“我想看你吻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笑起来,“只有小孩子会这样子。那,是你喜欢的样子吗?”
“是的”
“是就好,我喜欢看着你高兴”
他闭着眼睛,等着继续这个吻。睁着眼睛的人看着对面男人如画的眉眼,眼睛又酸又胀。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其实我不太高兴,因为我脑子里总在想,你吻别的女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这温柔甜腻的夜晚本来像蚕茧一样将这两个人裹在里面,温暖而与世隔绝。这句话像一把剪子,瞬间将这蚕茧刺破,外面冰凉的冷空气涌进两人的胸口。
两人半晌没有任何动作,谁也不说话。她推开他,坐起来,披上睡衣,走到窗台边,拉开窗帘,推开窗子,明晃晃的白月亮孤单的悬在夜幕里,像个空空的白盘子。
他沉默着坐起来,穿上睡衣走到厨房取了一瓶酒。
“你对这样的生活不满意吗?”
“我想要知道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他说“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吗?我对你不好吗?人这一辈子不会很长,从你出生到死去,痛苦或不痛苦,永远不可能再重来一次,为什么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浪费时间呢?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是多少人的梦想?有多少人忍受痛苦为之奋斗?又有多少人的梦想破灭,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你问我真相?那我现在告诉你,真相就是,这就是我。”
她轻笑一声“你知道吗?自从我认识你,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么长的句子,我都没有激动,你激动什么呢”。
他自觉失态,往杯子里倒酒“你想要喝一点酒吗?你需要冷静一下”
“不,你才需要冷静”
她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杯子,她夺过酒瓶,往嘴里倒酒。他没有阻止。她以前骄傲且自负,在这个人面前尊严被踩进泥里,她一让再让,爱情让她失去了理智,天真的以为自己与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她不要这样。这样的面孔连她自己都感到恶心。眼泪和嘴角漏出的酒一起往下滴,嘴里的味道又苦又咸。她用手背擦眼泪:“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苦笑了一声。下了楼,又从酒柜里拎出一瓶伏特加,还剩下半瓶,她递给他:“你也陪我喝一点,一个人喝酒很没有意思”
陈彦邦喝了几口,烈酒和欲望让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像沙漠里久旱的仙人掌。她的眼神,说话时牵动的嘴角,粉红的耳垂,每一块裸*露的皮肤都在引诱他,召唤他。他放下酒瓶,两步走近,伸出手紧紧将她搂住,她死命的反抗,动了气,使了劲,两人僵持不下,一个拼命抵抗,一个持意坚持。这个时候总是男人的力气占尽先机。他一言不发,胸口气伏,将她推倒在地毯上。两人都喝了酒,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孟秋雨倔犟哀怨的眼神让陈彦邦的征服欲愈涨愈高。他紧紧的压着她,双手制着她的臂膀,狠狠的吻她的脖子和胸口,这欲望的宣泄带着不满和不知所措,每一个动作都用了力气,他疼,他也让她疼。女人眼角的泪水滴下来,不知道是新的还是旧的。
他使了劲想要挤进她柔软的密室。秋雨恼羞成怒,在他的面前,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吗?她扬起手‘咣’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她大口大口的喘气,愤懑不平的冲他吼“你放开我”
他愣了一下,继而笑起来。身上的动作一刻也未停下。嘴里喃喃的说“你总是知道如何征服我”
他慢慢感受到了身下人的细微变化,她的双腿张开,身体呈现出蜜桃般粉红的颜色,小腹上那点朱砂痣像要滴出血来,他看她一眼便想要更接近她一分,她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他俯下身吻她,胸口像要炸开一般。
激情和酒醉过后的夜晚总是带着倦意。她久久注视着他的身体,拿了被子将他盖上。她神情恍惚的在他身旁蹲了一会儿,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小心掀开,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他的腿,他修长的脚趾,他侧躺的时候双手抬得与肩平齐,微微向里收着,像在拥抱着什么。他睡得很沉,眼皮子一动不动。她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她是真的一刻也不能呆在他的身边了。每一分钟她都觉得是煎熬。每一分钟都有别人在觊觎她的枕边人。她没有那么大度。也没有与其它女人友好相处的大智慧。陈彦邦是怎么做到的?把心放在那么多的女人身上,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二天不知到了什么时候,陈彦邦醒了过来,刺目的天光透过窗口像利剑般射进房间。他的身旁空无一人。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出右手在身旁探了探,突然从地毯上爬起来翻找衣柜和书桌的抽屉。所有她爱的东西都在,大溪地的珍珠耳环,哥伦比亚买的祖母绿戒指,瑞士买的浅黄色钻石项链。他托了英国□□的朋友弄到的七世纪的手抄经书。她最喜欢的那一位法国裁缝替她量身订做的大衣,所有她爱的东西都在。护照不见了。
他瘫坐在地毯上。
他想起昨夜,他以为那是妥协和接受。其实不是,那是固执和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