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壶中天地(1 / 1)
该来的果然还是逃不掉啊。
我和丹砂中招了。
按理说,我们从九龙池掉下去,那么我们就该在池子底部才是,但问题是等我们两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并非如此,我们还是在黄员外的园子里,万花楼还是万花楼,就连楼前的栀子花,紫玉兰和虞美人都没有变化,唯一提醒我们这一切都不是错觉的就是我们身上的衣服是湿漉漉的。
鉴于目前的情况有一点诡异,我和丹砂委实不敢轻举妄动,天知道这个九龙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假如只是某个世外散仙的恶作剧那还好些,要是什么奸佞小人弄得杀人埋尸之地,那我们岂不是完蛋了嚒!
所以我们只敢在万花楼前活动,砍了些树枝,夹了起来点好篝火,把衣服给烤干了。期间我和丹砂为了避嫌,各占一边。
丹砂似乎有点尴尬,平常话痨的一个人竟然默不作声,为了缓解他这莫须有的心理压力,我指着面前的两棵银杏树对他道:“嗳,你有没有发现,这两棵银杏一棵是公的一棵是母的。”
丹砂瞠目结舌:“这你也能分得出来?”
我‘嗯’了一声道:“自幼对这种东西比较有研究。”
此时我又听到了一声叹息,我实在是忍不住对那两棵老银杏发起脾气来:“奶奶的,你们有话就说啊,老这么叹啊叹的,叹的姑奶奶我心里好不烦躁。”
其中一棵公银杏道:“姑娘息怒,并非我夫妻俩不想说,而是现实中的我们被封了灵窍,如今的我们是存在于这壶中天地中的树魂,故而不受影响,可与姑娘你沟通。”
丹砂嘴巴张得老大,愣愣的看着我,又愣愣的看着银杏树道:“妈呀!我,我刚才没听错吧?”
“没有。”我言简意赅道,“你跟了师父这么久,练了许多日子的功夫,能听到妖精树木的说话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丹砂恍然大悟道:“啊——那原来一路上你和师父真的是在和花草树木沟通啊!”
“废话!”我瞪了他一眼。
继而我向两棵老银杏抱拳道:“真不好意思,两位老前辈,刚才出言不逊,乃是为了激二位说话而已,实在情非得已,主要是你们二老总是光叹息,也不肯指点一下迷津,令晚辈实在纳闷的很,照理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二位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们那么瞎转悠?我们迄今为止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们现在身处的地方乃是壶中天地。”这次开口的乃是母银杏,声音苍老但是很慈祥。
她说:“这座屋子的主人因为地势有限,设计的时候就采取了一个小中见大的格局,故而门口才会有一个‘障景’,好让人一进门以为这屋子很小,其实转过去之后就会发现别有洞天,这园子充分的利用了每个角落,当年可是有高人指点的,虽然看上去小,其实东弯弯西绕绕,园子大的很咧。但屋主死了以后,便有人来霸占了这块地皮,一并带来的还有一个酒壶。”
“啊——!”我叫了起来,“我明白了,刚才那个黄员外就是假的吧,他不是这个园子的主人,他就是后来霸占的那个坏蛋,他手里的那个酒壶,就是你口中所说的——”
“没错。”公银杏接口,“这个酒壶乃是天上的法器,可将凡间的所有景色吸入湖中,此番我们便是在那酒壶之中。”
“我的天哪。”我跌坐在地上。
“虽然不知道这个酒壶是天上哪位仙君的杰作,端得大约是好玩,可落到了坏人的手里,就是一个行凶的器物了,而这个酒壶也是小中见大的杰作,与这里的屋子格局正好相符合,正和了那奸人的口味,于是我们这些树精花妖都被封了灵窍,锁在了这里。”公银杏叹息道。
“那那些怀孕的妇女是怎么一回事?”我纳闷道,“我来的时候见到那些孕妇脸上一团黑气,而听产婆说那些孕妇生出来的都是死胎?”
“唉~~”那母银杏又叹一声,“作孽啊!这些无知的妇女并不知道真正乐善好施的黄员外已经死了,死了好久了,他们都只听了他的善名就全都往这里跑,哪里晓得都给如今这歹人揪住,这歹人也不知练得什么邪功,非要吸食那些婴儿的脑髓不可。”
我蹙着眉道:“因为婴儿本是即将来临到这世上的,满怀着欣喜之情,但是他们未出生便被扼杀,怨气自然是比一般人重。须知当一个魂魄要轮回生而为人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寄居在妇女肚中,沾染阳气十个月才能瓜熟蒂落,而轮回生而为人是需要许多世积累下的机缘方可为,不是一件小事。连凡人都知道,佛经里经常劝人向善,讲的就是既然为人了,就要多做善事,否则下一辈子猪狗不如。而这歹人练得邪功专门吸食这些婴孩的脑髓,吸的其实等同于他们的魂魄,这些魂魄已经离开幽冥司,幽冥司自然不知,而他们又尚未成人,故而人间又无人知晓,他打的就是这样一个时间差。之所以要那么做,恐怕还是和他的邪功有关,因为越是厉害的恶毒的功夫,就需要无上的恶与怨念,这些孩子什么都没做错,平白无故死于非命,还是胎死腹中,成为婴灵,可想而知,怨气有多重!他吸食了他们的魂魄不算,还是他们怨念之下的魂魄,可见这个浑蛋乃是一个邪恶的不能再邪恶的老王八。此妖不除,人间恐怕难得太平。”
“姑娘所言正是。”公银杏道,“我们一直等着有人前来收拾他,前前后后也有大小妖精几百个出去报信,可都无故失了踪。”
“这些我们都听城外的桂花精说了。”我正色道,“据说是一团黑雾追着通风报信的人,然后一卷就走,剩下的通通只有一堆白骨。所以我猜他们大多都遭了不测吧。”
说到这里,母银杏啜泣起来,“这园子里本来有许多小动物,如今就连花草树木都没有几棵,成精的更是少了,我们夫妻俩实在是吓怕了。”
“也怪不得你们。外面没人知道你们遭了难,若不是我和师父路过此地,只怕你们还要继续遭殃下去。”
丹砂苦着脸道:“师姐,你还真有自信啊,从刚才你们口述来看,这个妖怪不是一般的妖怪。我们那个师父就生的一副好皮相,花拳绣腿的,能打的过一阵大黑雾吗?”
我最听不得别人说师父不好,睨了他一眼:“这不还有你吗?师父教你的剑法口诀呢?背了吗?剑术套路呢,练了吗?”
他点头道:“我有练啊,每天都练。”
我反问道:“要是我们的师父不厉害,你以为就凭你练了几天的剑法和心诀,就能听见灵界魂魄们的对话了?”
他点点头道:“这倒也是,可如今我们落难,师父他老人家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我道:“丹砂师弟啊,想当年你追着我的时候,不要命的追着我赔偿你拿肉包子的时候,你可是浑身是胆啊,怎么现在如此胆小?”
丹砂嘀咕道:“当时那是有动力的好嚒……”
“你说什么?”我嚷道。
他忙说:“没什么,我怕也正常,你让我人正大光明打一架我行啊,你让我和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妖怪斗法,我斗什么,渣都不剩了吧!”
我‘嗤’的一声:“胆小鬼,有姐姐在,你怕什么!”
丹砂苦哈哈道:“就是有你在我才不放心啊,我怕你拖我的后腿,到时候我跑的快只怕还能逃掉,你呢?你跑不掉我到底是不是要回来救你呢?大家好歹同门一场,不救显得我不讲道义,救得话我可能也要完蛋。”他抱着头,做痛苦状。
我无语了。
就在此时,天色突然黑了下来。
两棵老银杏吓得浑身发抖,弄得树叶一阵窸窣,同时对我低声道:“姑娘,那妖怪来了,天黑了。你们两位可要小心。”说完,便没了声音。
我抬头看天空,只见顶上漆黑一片,像是被一块乌色的幕布给遮住了,黑的不寻常。
一粒星子也无。
相反,却出现了八个白色雾茫茫的空洞,与其说是洞,倒不如说是漩涡更恰当一些,只不过这些漩涡不是水里的,是天上的。
我道了一声:“不好,这妖怪确实挺厉害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是传说中的八卦锁魂术,丫的臭妖精想把我们的魂魄锁在这里,然后活活融化了。”
丹砂闻言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昏过去,捂住额头道:“师姐,我发现自从我跟着你和师父以来我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可以说颠覆了我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简称‘三观’,怎么好像总能碰到怪事,你们究竟是什么体质?还有这什么八卦锁魂术我压根没听过,完蛋了完蛋了!”
“废话!”我不耐烦道,“你当然没听过,这是我们幽冥鬼蜮才有的独门秘书,已经失传多年了,怎么会落到这臭妖精的手上?”
我狐疑的当下,记起当时有个家伙明明被我们给踹入了忘川河中,照理说,此时此刻,这厮早该蚀骨销魂,连渣都不剩了!怎么还能到这里来作恶?!
要知道我之所以怀疑这厮一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子骚味儿,真是隔了八百里都能闻见,二是这八卦锁魂术乃是整个幽冥鬼蜮都是禁制修习的,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懂得了,据说唯一的法门就在忘川河的河底。
那么能进入忘川的人和妖精就成为了关键。
但问题是谁能从忘川活着出来呢?
一想到黄鼠狼精有这个本事起死回生,我是打从心眼里都没办法相信的!
果然,就在我思索的当下,一把熟悉的异常猥琐声音就隔空传来:“好久不见啊,姑娘,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在下否?在下当时可是吃了姑娘不小的苦头,本以为此生再也撞不上了,没承想真是冤家路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