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师父没有心(1 / 1)
我本来以为等到我和师父单独相处了,师父可能会给予我一些刑罚,岂料师父一回寝居立刻便躺下了,一边还揉着太阳穴,似乎很累的样子。
我在他床边站了一会儿,他也没有叫我的意思,我便钻回他床边的自己的小窝里去了。
所谓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大抵便是如此。
我已然有了心理准备,看来师父是要重重的罚我了。
我有些忐忑的生平第一次在夜里失眠了,师父却像是睡着了,只不过睡得很轻,很浅,到了后半夜里清风吹开了窗棂,他竟然还咳了几声。
我起身替他关了窗户,又掖了掖被角。
翌日一早,我醒了他也还是不起来,我便让二师兄来给师父诊脉,丹耀来回摸了好多次,越摸脸色越不好,但还是跟我说:“没事,师父无非就是去帮大师兄顶个天火,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师父是什么人,内力和修为都很精深,除了五脏六腑全都被天火烧焦了之外,其他一切,好像眼睛眉毛鼻子什么的一个不缺,就算光荣牺牲了,我们的师父也是九重天上死相最帅的一个。真真一副好皮囊。”
接着没待我问话又抢白道:“啊!我得赶紧去给师父炼两颗丹,助他一臂之力,好走的没那么痛苦。”
我苦着脸道:“师兄……”
他完全不顾我的呼唤,继续自顾自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不可自拔,道,“咦,这个想法很不错哦,我觉得可以深入挖掘一下,搞不好能开发出一个很有前景的行业来,叫做‘安乐死’,广告语就是——你轻轻的走,正如你轻轻的来,无痛苦,无负担……”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已经听不清他絮絮叨叨在说些什么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师父的身上很热,作为一根有冰棍降温效应的雪醍醐,这是极为反常的事。
而且丹耀又说过最初的二十四小时是最为重要的,考虑到莲花仙子的提取物莲心露是个好东东,我便轻轻舀了一勺子试图给师父灌下去。
岂料露水无论灌多少下去,师父无一例外全都吐了出来。
我无奈之下,唯有想出一个法子,可以使得他和我同时都受益,便含了一口莲心露在嘴里,跟着小心翼翼的撬开师父的齿关,渡于他口中。
果然,师父顺利的咽了下去,等我和他共同分食光了莲心露后,我发现他的体表温度急速下降,看来我猜测不错,他的情况总算叫我从心底里稍稍松了口气。
接下去,我便熬夜看守他即可了。
谁知熬着熬着竟累的不知何时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只见师父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丹缇和丹耀跪在床前大哭。
我想这一定是梦,于是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丹缇说:“你别掐了,你再掐这也是事实,这回师父是真的要死了。”
我说:“不会啊,我昨夜守着还好好地,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
丹耀哭哭啼啼道:“师父说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既然注定要死,就一定要做点有意义的事,师妹你的伤还未痊愈,老是一只鸡得模样,虽然去了一趟魔族吃的挺好回来以后肥了一点,但也顶多只能算是一只肥鸡,不能改变你是鸡的事实,师父知道莲心露只能让你暂时去去火,有助身体健康,但夜幽桫椤不同了,夜幽桫椤是魔族的花,可以大大帮助师妹你康复,早日恢复人形。恰好大师兄改良了降落伞,因为降落伞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只适合观光,不适和自杀,于是大师兄把马力加大,让师父试用了改良后的新型高速翼伞滑翔机。师父便一气冲下了落神渊,帮你取来了疗伤神物夜幽桫椤的花蕊。然落神渊中的戾气使得师父伤上加伤,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了。师妹,师父是真的要死了,你就别愣着,快点过来听遗言吧,咱们到时候把昆仑山的家产分一分。”
其实这番话完全不合逻辑,至少就我平常的认知而言,我完全不会相信这通胡说八道。因为我知道花奴是干什么的!
他是忘川的养花人。
他的工作是什么?
养护他的夜幽桫椤花。
而且他和师父是旧识,一起下过棋,既然如此,那随便带个都口信过去说一声,要几朵花有几朵花。哪里犯得着冲到落神渊下面去取?!
可彼时我关心则乱,没想那么多,看到师父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阖,仿佛永远不会再醒来的样子,吓得噗通一声变回人形,此时我已修炼至差不多十二,三岁的少女模样,哭着扑到床边,弱弱的喊道:“师父…师父…”
从小到大我都是放养的,还没谁正儿八经的如此待我好过,因此我显得尤为激动,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丹缇在一旁看的眼睛发直,张了张口,又闭起来扁着嘴,很委屈的样子。
丹耀按着他的肩,沉痛道:“师兄….是不是萝莉版的更可爱啊?”
丹缇用手抱住脑袋,痛苦道:“是啊~呜!”
丹耀于是说:“师兄,你千万不要自杀了!”
丹缇一听,又泪奔着小跑步出去了。
此时师父悠悠转醒,虚弱的喊着我的名字道:“稚儿,稚儿……”
我便懒得管这两个浑球,回道:“师父,我在,我在这里。”
我抹了把眼泪,“师父…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他冲我虚弱一笑,接着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我一动不动,由着他,结果他的手指迅速凝成印迦,在我额心一点。
呃……
我还没弄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师父已经坐了起来,身上的血也自动褪去。
他抖了抖衣袍对丹耀道:“啊,这隐身墨水挺好用的,丹耀你从何得来?”
丹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回师父的话,呵呵,在魔族有一位朋友,擅于和精通此道,喏,就是您上次见到的小兄弟,嘿嘿,小师妹其实也认得的。”
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满元你要害死我嘛!
丹耀说:“啊呀,师父!本来您还要表演口吐鲜血的,您怎么忘记了,那个效果更好啊!”
师父道:“哦!那我试试!”说着,用牙齿一咬嘴里的血包,血浆便徐徐顺着嘴角流出来,我颤颤巍巍的伸过手去一抹,再放进嘴里舔了一口,嗯,甜蜜蜜的。
丹耀说:“这位朋友说番茄酱效果太假,颜色橘黄橘黄的,所以这次他就选用了樱桃汁和草莓汁的混合,呵呵,师妹,味道怎么样?”
我:“……”
他们联合起来骗我,我气得转身要走,师父赶忙拉住我袖子道:“好了,开个玩笑,你不是也骗了我们这么久,明明可以化作人形,还非要变成鸡。此事就到这里吧,过来,为师有话与你说。”
我撅着嘴转过身去,丹耀很知趣的朝师父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来,坐这里。”师父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
我气得一屁股着地,盘腿而坐:“就坐这里。”
师父无奈的摇头道:“好吧,既然如此……”
他也走到我跟前一屁股坐下,与我面对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我的心蓦地慌了一下,不敢抬头看他。
他说:“唔,昨夜不知是否我梦魇了,总觉的有人替我掖被子还关窗。”
我道:“哦,那大概是做好事的田螺姑娘。”
“哦?”他眉头一挑,“田螺姑娘?”
“是啊,她专做好人好事的,你不在的时候,她给你洗衣做饭,你在的时候,她就躲起来,做好事不留名,真是千载难逢的大好人。”
他摸了摸我脑袋:“难道那田螺姑娘就没有要求?”
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在凡间看过的话本子,脱口道:“要求嘛是没有提,至少没有直截了当的提出来,不过最后被她干好事的对象对她以身相许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报酬。”
师父轻笑了一声,嘴角微微弯起,从鼻子里发出‘唔’的一声,神色有些自得。
我一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觉得脸有些烧,有些话想收回也来不及了,只得继续低着头。
师父道:“以身相许这种事情可以商量。”
我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说:“是不是都不要紧了。”
我:“……”
他打住我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抢白道:“稚儿,我觉得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嗯?”
“上次的事…你我都明白全因那颗药丸而起,我们两个都并非处于神智清醒的情况下,所以…你事后不愿见到我,要故意装成鸡避开,为师可以理解。”
我刚想说我不是故意要装成鸡,但随即一想,不对啊,他明明知道那棵药丸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丹耀早就告诉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一下子有点酸。
他道:“既然大家都不好受,我觉得我们要冷静一下,分开来想想清楚,你觉得呢?”
“好啊。”我无谓道。
分开就分开,冷静就冷静,谁怕谁啊!
我一边想着,一边揉了揉愈加酸涩,愈加难受的心。
师父见了,冷不丁道:“不妨坦白告诉你,我…其实没有心。”
他的话锋转的太快,且太劲爆,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惊呼道:“啊?你没有什么,没有心?”
他坦承的点头:“是,我真身乃是一颗雪醍醐,修炼万年化成,我没有心。你不信可以听听。”
他说着揽过我的脑袋,贴近他的胸膛。
那里果真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没有扑通扑通的声音。
我不知道无心的感受是什么,只呆呆地看着他,片刻后道:“师父,你想知道心跳是什么感觉吗?”
他愣了一下道:“想象过,但不知道。”
我说:“我可以让你听听。”
说着,我伸出手来,让他搭住我的脉搏。
他用两指扣住,可以感受到心跳通过血液流至指尖所引发的跳动,一下一下,稳定又有规律。
他问:“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剧烈跳动?比如生气?”
“嗯!”我点头,“大概是吧,二师兄对这个应该比较有研究,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说着,他已经靠了过来,头近的离我的鼻尖几乎没有距离。
他道:“稚儿,你的心在狂跳。”
我说:“师父,我知道。你不要再靠近我了。不然我会心动加速乃至心脏衰竭而死的。”
他挑眉,完全不理我的话,用脸颊蹭着我的脸道:“这样呢?会更快吗?”
我咬着唇。
果然,他道:“啊,心跳的跟打鼓一样。”
继而完全不理会我的抗议,轻轻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笑道:“这样子,就已经快的要跳出来了。”
我干脆豁出去:“你搭脉还感受的不强烈,你可以试着靠近我的心听一听。”
他便靠过来,双手搂着我的腰,头贴在我的胸口,此时此刻,别说他了,就连我自己都听到自己异常活泼的心跳。
师父听完大笑起来。
我的脸则红成了一只大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