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不算什么(1 / 1)
掉了漆的船只行驶在泛着白雾的河面上,太阳还未起身,远远看去,整只船就像是行驶在浩荡的黑暗里。
离得近了,甲板上星星点点的油灯又将周遭的雾霭逼退了下去,铁器磨削的声音隆隆作响,刮得人耳朵疼。
一个驼着背的老婆子拎了只竹篮出来,上面盖了层白布,白布下面是刚出炉热腾腾的包子,这是大伙儿今天的早餐。正在收拾自己家什的汉子们闻见了香味,一窝蜂涌上来,三两下抢光了包子,寻了个地方掏出腰间的酒壶,开始享受今天的早饭。
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喝了口酒,将手里的打冰用的铁锤敲的叮叮哐哐,对一旁的另一个汉子说道:“你说,这锤子铁锹都磨得这么尖利了,咱这次能运回去多少冰?”
那个汉子抢过他的酒壶喝了一大口,淬了一口:“船就这么点大,还能运多少?再说了,皇城的人金贵的很,不是鬼山的冰还不要。说什么鬼山的冰好,能养出雪莲。”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也能成金贵人?”
“你小子做梦去吧!就你那德行,就是砸冰人的命!”说着,他话语一顿,看向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背影,穿着件不合身的粗布衣裳,裹着灰色的头巾,正在不停顿地磨着一把刀具。这汉子不由摸着下巴疑惑:“这婆婆救上来的人可真怪,没半点人气,话也不说一句,你说,她是不是个哑巴?”
“你管她呢,待会着了陆把她放下去就是,空出重量还能多载几块冰回去。”
“就她那纸片似的能抵几块冰重?”
这边的二人正将这奇怪的女人当作茶余饭谈,另一边,弓着背的老婆子已经走到了那女人身边,将一个包子递给她。“姑娘,吃点吧。”
慕容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礼貌的回过头轻声应话:“多谢,但我真的吃不下。”言语间,见老婆子一双混浊的老眼始终盯着自己看,不由地把头埋低些。
“多好的一个姑娘……”老婆子将包子塞到她手里,转身回了船舱里,一边念叨着:“我再去找找伤药,说不定能治好。”
慕容惜的身体僵了僵,手指抚上右脸,那里有一小段不平坦的肌肤。纵使她不照镜子也知道,她现在一定很丑。阿婆是在一个中午发现了飘荡在河面上的她,救起来时,听说整张脸都被河道沿途锋利的石块划伤了,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好在阿婆悉心照料,那些划痕结了痂,脱落了,现在只余浅浅的红印。
只有右脸上的这一道伤,因为伤口太深,愈合不了,成了一道丑陋的伤痕,像是对她过去的印证,无时无刻警醒着她,从百米城墙上坠落却仍然活着,面目全非,苟延残喘。
蓦地释然一笑,一阵凉风吹过,拂起白色的薄雾,将慕容惜整个人吞没在其中。留疤也好,一棵树最坚硬的地方不也正是它的伤疤吗?
阿婆在屋内寻了膏药出来,看见那个女子隐没在江雾里,一片迷茫之中,只有冰冷的目光让自己心底觉得莫名一寒。
慕容惜起身,开口问她:“阿婆,这船真是行向鬼山吗?”
老婆子拿着膏药愣愣答道:“哪是行向鬼山啊,不过就是停在在它周遭地方,砸几块冰就回去了,那山阴的紧,没人敢上去。”
话音一落,刚才那两个汉子不满开口:“这次头儿指名要鬼山上的冰了,头儿的舌头婆婆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尝就知道咱们是不是诓他!”
“那也不能送了命!”老婆子提了声音教训他,“那山上有妖物,得把你魂儿勾了,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汉子声音小了不少,嘟囔一句:“那头儿那边怎么交代?”
“我可以带你们上去。”慕容惜语气干脆,尖尖的下巴略微扬起,一双动人的眼睛在第一抹朝阳中化为璀璨琉璃。“算作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老婆子被吓住了一会儿,立刻摆着手表示不同意:“姑娘,那鬼地方真去不得,早段时间襄阳王的兵马在那吃了亏,你想想,襄阳王是什么人,他都吃了亏,那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就更不行了。”
阳光中的女子乘风一笑,冷傲,狂妄。缓缓地,她吐出几个字:“于我而言,他襄阳王真的——不算什么。”
------题外话------
不抛弃我的都是好人,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