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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急急忙忙赶到疗养院的时候,主治医师没有废话,直接拉住她说院长这是撑着一口气,她有什么心愿你好生安慰着,让她安心地走。
林楚抹着眼泪,来到院长的病床前。
她看着院长灰白的脸,禁不住泪涌,这个为失亲儿童奉献一生,最后终身未嫁,没有分文的老人怎么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她颤动着嘴唇,拉着院长的手,轻叫:“院长,院长。”
院长费力地睁开眼皮,看了她一会儿无力地说:“哦,是我们的小林楚啊。”
她点头:“嗯,是我。”
“我啊”她慢慢扯出一个笑容:“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你小时候。你,还有晓东,你们和孩子们,给我唱歌、跳舞,你们笑得真是好啊,林楚,你们笑的时候我也很开心,特别开心。”
“嗯,院长,我们也是,看到您开心才高兴。您要好好的,啊。”
“唉,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林楚,我能力有限,总是想给你们好的,让你们吃好喝好能上学,可是我真是不行。你们总是吃不饱,一个个那么瘦,脸灰青灰青,你不知道啊,林楚我每次看了心里那个疼啊,恨不得,真是恨不得把身上的肉割下来让你们吃。”她说着,滚圆的泪水就从褶皱的眼角滑落下来。
林楚哽咽着:“院长,您真傻,您也是人,可是心里只有我们从不心疼自个儿。是我们反而一直让您操心,您别想了,今后好好的啊,好好养身体,您还没好好看这个世界呢,您病好了,我带您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我们不想其他人,就开开心心玩儿,院长您还没为自己活过一天呢,您要好好的……”说着,林楚已经泣不成声了。
院长伸手握住林楚,闭着眼摇头,一直摇头,嘴里叨念着:“林楚啊,我的傻林楚,是院长对不起你,院长骗了你。”
“院长……”
院长睁开眼睛,道:“院长什么都知道,你和那个宋远,从一开始就是你在委曲求全,我都知道,只是你一直以为这是我不知道的事。从你们第一次来孤儿院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什么样的性格,你那么委屈地跟着他,我看着你长大,我早就看出来了。”
林楚显然蒙了,盯着院长说不出话来。
院长颤着声说:“是的,我看出来了。他用孤儿院威胁你,可是我为了让他能够继续支持孤儿院支持给那些孩子赞助,就装傻什么都没说。林楚,现在想起来我就觉得自己在作孽啊,我亲手,亲手把你奉给了那个姓宋的。我毁了你的一生用去换那些孩子的栖身之所。对不起,林楚你那么相信我,我却害了你。这是我一生中最见不得光的事,林楚,我给了那些孩子家,可是在你面前我是罪人。”院长声泪俱下,双手拉着她,因为悲伤和愧疚浑身都在颤抖。
林楚擦擦泪,摸索着老人的手说:“院长,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一直在想我们的院长的手为什么一直是裂着口子的,为什么跟我们长得不一样。可是慢慢长大终于知道,院长的手是因为我们变糙变皲的,我们的院长用这双粗糙却温暖的手四处奔波为的是让我们吃上一口饭,读上书。后来,有一次我和您一起去采购院里孩子们的学习用品,看见了曾经院里您最疼爱的一个哥哥。我记得那时候他是先天性肾衰竭,您到处筹钱说破了嘴皮子,给他做了手术还帮助他上完了学。可是,那天在街上,他看了您一眼,那眼神明明就是认了出来,却还是扭过了头起身就走。我当时看见您受伤的神情,真的和您一样痛。”
“林楚……”院长的声音浑浊:“我不怨他,我没……”
“我知道,可是我心疼您啊,我心疼”林楚把她的手放在脸上轻抚着:“我当时想,我长大了一定孝顺院长一定帮她完成所有的心愿。因为在我的心里,您就是我的妈妈,让原本已经被抛弃的我又重新拥有了爱,拥有了可以幸福的资本。作为女儿,哪里有什么资格去说母亲怎样,请相信我,在我的心里都是满满的感激。”
院长重重叹下一口气,转脸看向阔亮的窗外:“林楚,我本想把这个肮脏的想法带到地底下,这样对你来说伤害起码没有那么深,因为我明白你是个多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我想,我不说,你的心里就会多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可是,我刚才梦见你小时候,你小小的个子跑向我的怀里”她再度哽咽:“你说,院长妈妈,我爱您!我醒过来,才恍悟,你其实是我的女儿啊,而我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卖了,我对不起你这一声妈妈。所以我现在还自私自利地利用你就真的合不上眼了。林楚,孤儿院不是你的责任,你做的够多了,放手吧。”
“院长。”
“是的,你有自己的人生,是我一直以来把孤儿院捆绑给你,现在,我这个负担终于可以卸下了,我希望,不,我请求你,自由地,为自己活着吧。”
“院长,您和孤儿院怎么可能是我的负担呢?”
院长无力挥挥手打断:“林楚,自由地,自由地活着吧,这是我最后的心愿,离开那个人的桎梏,自由地,自由地活着把。”
接着,缓缓闭上了眼睛,测压仪传出滴滴的声音,林楚抬头一看,已经是一条直线,她放声大哭:“院长,院长,您别睡啊,怎么您也要离开我呢?您知道我总是害怕,您知道我多么渴望亲人的陪伴,您都不能走了,您不担心我孤单吗?!‘医生护士闻声过来纷纷拉过林楚,经过简单的检测,宣布死亡。
林楚重重倒在地上,耳边回响着院长那句:“林楚,离开那个人的桎梏,请自由地,自由地活着吧。”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眼前是宋远焦灼的脸。他见她醒了,有些惊喜:“林楚,哪里有没有不舒服?”
林楚缓缓摇头,轻声问:“院长,走了吗?”说着,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宋远沉默地点头,随后抚着她额前的发说:“林楚,她走得很安详,不要太难过。”
“院长走得时候,我在身边,安详不安详,我心中有数。”
宋远的动作一顿,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是不是说什么了?”
林楚拨下他的手说:“院长已经知晓一切,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宋远起身,背对着她,开始呼吸有些不稳地掏烟。
“呵呵,看来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林楚自嘲地笑:“一直以来,只有我在演着独角戏,我最傻。”
宋远从烟盒里掏出一颗细长的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你知道院长最后和我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她说,林楚,离开那个人的桎梏,自由都地活着吧。”
宋远一窒,嘴里的烟轻巧地掉在地上,弹了一个圈儿又落在了他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