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万事尘埃定(终章)(1 / 1)
容和想不明白,那一瞬间,为什么会相信了这个女孩儿的鬼话?是像极了故人的容颜让他迷惑,还是款款温柔言语让他沦陷。
反正无论过程如何,秦微云都欺骗了他。
明明都已经对未来死心,明明抱着必死的决心,秦微云却偏偏又用美好的前景燃起了他的一丝希望,然后再狠狠地践踏。没有什么惩罚比重死一次更加让人绝望了。
也是,像他这么卑鄙的人,是没有资格得到什么好下场的。
微云已经无复刚才的温柔和蛊惑,除了眼眸还带着水光流转掩藏不住外,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的情绪曾强烈波动过。并且,她哭、她笑,都只是为了路宝山。
“我从来不说谎,是你逼我的。”微云毫无畏惧地直视着那充满恨意的眼睛,“也许因为母亲的关系,我原本对你还有一丝同情。但是……你知道吗?我刚才在楼下看见宝山的时候,我就想,挂在外面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你?”
容和轻蔑一笑,“真可惜不是。”
“是啊,真可惜不是。我很想亲眼看见你粉身碎骨的样子。”微云的声音低低的,这是她所能说出的最恶毒的话了。
路宝山站在微云身后,“你想看,现在把他丢下去。”
微云摇摇头,淡淡道:“他已经不值得我们动手了。宝山,我们回家吧。”
又被蔑视了……
容和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看见这对小情人在他面前秀恩爱了。他们之间特有的气场强大得如同一个坚固的结界,无比亲密和默契,外人插不进去。容和看着路宝山推着微云出去,连背影都很快消失在门外,顿时无影无踪。不知怎么,容和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秦景还在房间里面排查危险物品,听见容和的笑声,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动作,“你笑什么?”
容和斜眼睨他,“关你屁事。”
秦景摇摇头,在容和面前站得笔挺,更显得容和的失败和狼狈不堪。秦景道:“秦家和容家,原本也不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如果不是你一直放不下,也许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容和冷嘲道:“现在说这话不嫌太晚了么?”
“的确晚了。”秦景看着手下进来,指着容和道:“交给警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着又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最后也没再看容和一眼。
到了如此地步,连跟他多说句话都嫌啰嗦。一个失败者的颓丧,根本不值得人费心欣赏。
秦景下了楼,秦家的车还停在门口等他。小张给秦景拉开车门,便一眼看见微云正在低头给路宝山的手腕上药。路宝山眉头微皱,看见秦景进来,咧嘴一笑,“秦叔。”
秦景应了一声,问道:“不要紧么?”
“没事,就是擦破皮。”
微云抬头,幽怨地望了路宝山一眼。路宝山见状,柔声道:“跟你的伤比起来,我这点不算什么。我这点伤你就心疼成这样,现在该知道我有多心疼你了吧?”
听到路宝山如此言语,秦景刚想上车的动作顿住,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宽敞的后座,关了门,又拉开了副驾座的车门。拉上安全带,对小张道:“开车。”实在很难跟这肉麻的人坐这么近。
路宝山丝毫不觉得尴尬,径自对前座的秦景道:“秦叔,谢谢您赶来。”
秦景头也没回,冷哼一声,“不是说不要我插手?”
路宝山厚着脸皮笑嘻嘻道:“性命攸关啊,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您也不好跟我父亲交待不是?”
秦景淡淡道:“是微云救的你。”
路宝山顿了顿,忽然咬牙切齿道:“我倒宁愿是您一个人来。”只要一想到微云抓着容和的手摇晃的画面,路宝山就觉得浑身火烧似的嫉妒狂怒。
微云再次无辜地望向路宝山。
路宝山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搂了微云的肩膀轻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抚,“乖,我只是不想你有危险。”
秦景:“……”
几天后新闻争相报道容家垮台,当家容和锒铛入狱的重磅消息,顿时各界哗然。坦荡荡的,就袖手旁观看笑话;心里有鬼的,小动作也就越来越多。一趟浑水越搅越浑,敌友难辨,秦家和路家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路宝山在对容和使尽手段的时候,就已经预想过这样的局面,幸而做了万全的准备,并且没有了容和这个未知变数,路宝山力挽狂澜的能力还是有的。
万一两家的家业就这样败在他手里,莫说秦景,路家父母就先打死他了。
路宝山忙了起来,微云做复健也没时间陪伴。虽然时刻惦念,却也鲜有机会看望,更别提亲近狎昵了。直到后来有一天,路宝山在院子里看见微云竟然能拄着拐杖向他走来了,讶异之余,不禁神思恍惚。
微云努力地迈出一步又一步,拐杖敲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有规律的声音,敲在路宝山的心脏上。乌黑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荧荧蓝光,许是冬阳暖意太过热烈,路宝山竟觉得燥热起来。
微云笑意盈盈,“宝山,你看见没?我能走了。”
“哦。”路宝山呆呆地应了一声。
微云以为这个惊喜会让他很高兴呢,没想到反应如此平平,自己征了一回,很是失望地转身,当然动作并不伶俐,很快就失去了重心,摇摇晃晃就要摔倒。路宝山这时倒是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搂了人在怀里,“小心!”
抓不稳的拐杖“哐当”一声被丢在地上,微云只好抓着路宝山的胳膊寻求支撑,低了头小声道:“帮我捡起来。”
路宝山微微一笑,“我就是你的拐杖,要那块死木头作甚?”说着把微云打横抱起来,掂了掂,“重了点,总算长了。”
老管家天天吩咐熬的补汤,伺候得跟坐月子似的,何止长了,都要过剩了。微云面颊微红,道:“宝山,医生说要多练习走路,今天的量还没达标。”
“又不是训练,那么严格执行做什么?”路宝山不以为然,抱了微云放在院子的长条木椅上,自己则蹲在她身前,脑袋轻轻地靠在她膝盖上,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微云有一下没一下抚弄路宝山的头发,视线所及是路宝山因靠着的动作露出的一截脖颈。微云晶莹的手指渐渐偏移了方向,滑向温暖的颈窝,想冰他一下。忽然听得路宝山道:“容和死了。”
微云的手指霎时顿住。这个消息应该是意料之中的吧?那天碰到容和的一瞬间,她就知道,那人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容和那么要强,与其在狱中潦草度过这颓丧半生,还不如早点解脱。从此烟消云散,再不相干。
“他在狱中自杀,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抢救了。”路宝山淡淡地陈述着,抬起头来看微云,“微云,你会难过吗?”
微云双手捧着路宝山的脸庞,仔仔细细地瞧着他。路宝山近两个月来忙得天翻地覆,甚少休息,两颊深陷下去,清减了不少。微云心疼又无奈,只得认真道:“我只要你没事,其他人都和我没关系。”
淡漠的微云,冷情的微云,她没有更多的关心给别人了,她的世界里,只容得下一个路宝山。
“宝贝,你知不知道,你说起情话来,真叫人爱不释手。”路宝山轻笑,抓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
“宝山,等我能走了,能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路宝山想,你想要的我什么时候没有双手奉上?嘴里却柔声道:“你说说看。”
“我想,回去潞城看看。”
路宝山微一挑眉,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不会喜欢那个地方。”那里毕竟是微云曾经被监视软禁的地方,回忆应该不太愉快才对。
“的确不太喜欢,但是潞城对我有特殊的意义。”微云看着路宝山,一字一句道,“我们在潞城重聚,那里是我们关系转变的地方,从那时起我才知道,你是我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好。”路宝山淡笑,伸长了脖子去碰她的脸,柔柔地亲吻着。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一直穿透到人的心底,直至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你看天地悠悠,最好的无非就是,你依然在我心底。你看过客匆匆,最美的无非就是,你依然巧笑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