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出乎意料外(1 / 1)
秦景换了鞋子,半靠在沙发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今天喝得有点多,秦景的脸色有些难看,女佣给端上一杯柠檬蜂蜜水,摆在茶几上,他眼也没睁开,只动了动手指,让人下去。
“父亲。”
秦景听见这个声音,睁开眼睛,有些意外,看见路宝山和女儿并肩站在他面前,十分乖巧柔顺的样子。秦景今晚醉酒,思绪就不如往常敏锐,看着这两人并肩而立,恍惚了一下。
很多年前吧,这两孩子还小的时候,常常闯祸,当然一般都是路宝山带的头,秦景总是让他们站着,自己则板着脸劈头盖脸地教训着,一副威严家长的派头。两个孩子就乖乖垂手而立,虚心受教的样子。训完了,秦景就会把女儿关进小黑屋,至于为什么不关路宝山?那是别人家的儿子,得自己的家长亲自管教。另一个原因,他很喜欢这个孩子,舍不得。
微云也不知是不是缺心眼,对这种厚此薄彼的态度视而不见,该怎么罚就怎么受,完了还是跑前跑后地跟着路宝山,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路宝山抢走了她应得的父爱。
秦景看着女儿低头不敢看他的样子,头发盖住了半张脸,连惯常的淡漠的表情都看不到。秦景忽然想到,这些年这么严厉的对待,果然将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父女之情挥霍得更加稀薄了。再看路宝山,那小子脸上仍挂着笑,隐约透露出一些难喻的兴奋,等待着秦景发话。
秦景盯着他们良久,终是缓和了眼中的锐利,换上一副自认为比较柔和的表情,“回来了?”常年的刻板使得这句故作关怀的话语带上了些许别扭。
毕竟也是进步,路宝山再不掩饰欣慰,把微云往前一推,笑道:“秦叔,完好地带回来了呢,你看。”
“坐。”这种情况下秦景是笑不出来的,他可没忘记微云私自逃家,连他的命令都敢违抗了,不狠狠罚过怎么能记得教训。可是路宝山还在呢,当半个儿子养的,久别重逢,又十分卖力地撮合父女关系,怎么也得给个面子。秦景看着两人坐下,才问道:“都没事吧?”
路宝山道:“当然没事。我说过的,一定安然无恙地回来陪您喝酒!”
秦景还不了解路宝山的滑头?目光落到微云身上。微云扛不住那逼人的审视,老实交代道:“宝山中了一枪,背上。”
路宝山捂额,尴尬地笑道:“嘿嘿,不小心而已,很快就好了。等我好了一定陪您喝!”
这是喝酒的事吗?秦景叹了口气,拿起茶几上的那杯柠檬蜂蜜水一饮而尽。捏着杯子顿了顿,将空空的玻璃杯敲在桌面上,发出嗒的一声响,力道竟不小。
微云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路宝山:父亲为什么生气?
路宝山无辜地耸肩:不知道。
总不能是因为心疼他受伤吧?路宝山正思忖着,便听秦景道:“微云私自逃家,违抗家长命令,罔顾纪律,自己去禁闭,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来。”路宝山刚要插嘴,秦景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紧接着道:“路宝山,不奉孝道,有家不归,擅自行动,无组织无纪律!”
“等等,秦叔……”
秦景站起来,挺得笔直的身板高大无比,冷冷地看着他,“我现在就通知你的父亲亲自来接,该怎么罚,由他决定!”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冷酷?路宝山望了微云一眼,那丫头又低垂了脑袋,显然非常沮丧。路宝山心疼极了,忙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别伤心,没事的,乖啊宝贝。”
秦景脚步已经踏上楼梯,听见路宝山唤他,脚步缓了一下,回过头来,看见那年轻的孩子一脸的倔强和不服气。
“秦叔,我们来谈个条件。”
秦景冷漠转身,“没什么好谈的。”路宝山这小子,往好了说是聪明伶俐足智多谋,往坏了说就是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听他一句话,就会往他的陷阱里踏近一步。
“容和……”
这个名字绝对是一个特殊的符号,令原本没有任何兴趣的秦景停住了脚步。他不得不再次回头,看向路宝山的眼神多了些冷厉和探究。
路宝山得意地想,他果然抓住了一张好牌。看见秦景感兴趣,路宝山讲话的时候底气更足了些,“免于微云的处罚,我把容和交给你。”
“你抓了他?”秦景有些讶异。容和是一个多么难对付的家伙,秦景是深有体会的,这小子,挨了一枪的代价,就抓住了容和?
“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路宝山发誓这辈子没看过秦景这么变幻莫测的精彩表情,还没来得及一一分析解读,就听秦景道:“放了他吧。”
……
“您说什么?”路宝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听到老对头落入己手,不说得偿所愿手舞足蹈兴奋不已,起码也该有点得意的吧?为什么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放了他”?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秦景道:“处罚可以免,那人……放了吧。”
“为什么!”路宝山也不知道忽然从哪里涌上的一股愤懑,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道:“您知不知道,容和明里暗里给秦家下了多少绊子?秦家有多少次差点垮在他手上,您忘记了吗?您都可以轻易原谅吗?还是说,您根本就是在畏惧那人的势力,根本不打算把他怎么样!”
微云发觉气氛有些僵凝,站到了路宝山身边,捏捏他的手。
“住口!”秦景呵斥,冷漠道:“这些都不关你的事。”
不关你事!不关你事!口气倒是跟他父亲一模一样!路宝山冷笑道:“我倒是想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扯到我头上的!容和那个变态,开枪差点打死微云,还把她软禁在一个小镇里,与世隔绝了两年!微云的身体机能退化,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您倒真是一点都不心疼啊!还有,我身上的伤也是拜他所赐,秦叔,您说,我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吗?退一万步说,我今天放走了他,明天他就能反扑上来把我撕成碎片,这个,您也不担心吗?”
秦景漠然地看着他,居高临下的眼神,仿佛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微云的性格大概就是继承于此。
路宝山还在据理力争,“既然不关我事,秦叔,能不能麻烦您,你们长辈那些陈年旧事,不要扯到我们身上呢?告诉那个变态,不要再打我们的主意,放我们安安稳稳的,行不行?当然我觉得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但凡秦叔您对这件事稍微上点心,我们也不会弄成这样子。都已经连累至此了,才说一句不关我事,秦叔,您不觉得太晚了吗?”
秦景道:“任何事的发生都有它的前因后果,没有人能说自己完全无辜,你们也一样。不要追问我原因,你们需要做的,只是服从。”
有时候,跟军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路宝山深深觉得,跟着这么一个爹,微云真的很!吃!亏!他挫败地看着秦景的笔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不满地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对上微云的视线,露出一个苦笑,“看来我还没抓住重点呢,栽了。”
微云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反正,她对于逃脱禁闭的处罚,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路宝山拥住她,轻拍着她的背,软语款款,“别担心,我会想好办法的,你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保护好自己就行,乖乖的啊……”
微云道:“宝山,该保护的不是你吗?”难道他忘了,现在谁才是伤者啊?
“唔,我们都要保护好彼此。”
微云认真道:“我会保护你。”
“傻瓜,这种话应该是男人对女人说的。”
“我会保护你。”微云再次重申。
“唔……”路宝山的声音渐渐含糊不清,经过一整天的闹腾和跋涉,超出范围的体力支出耗费了他大半的精神,又吃了药,一旦放松下来便抵挡不住困倦上涌。
客厅空荡荡的,两人在这里相拥良久,至始至终也没有人来打扰,路宝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出均匀沉缓的呼吸,竟然是……睡着了。他的额头抵着微云的肩膀,虽然有依靠,身体却仍下意识地站得笔直,并没有将全身的重量都压过去。微云稍一思考,便转身抓着路宝山的两条手臂搭在肩膀上,背起了这个陷入梦境的伤患。
微云从来不会要求别人做什么,即使家里有佣人,她也不想假手于人,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微云还是选择亲自背起了他。
亏得以前做过负重训练,秦景对她的要求非常严格,所以在力气上来说,微云要比一般的女孩儿大得多,背起一个成年男子还不算太困难。当然幸好路宝山的身材非常好,没有长成一个胖子。经过锻炼的身体肌肉练得非常漂亮,不是那种会增加体重的大块头。
路宝山显然找到了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半梦半醒间,温香软玉在怀,脸埋进那神往已久的乌发间,迷迷糊糊地念了一声,“好香……”
微云想,如果他醒来发现自己被一个女子背着,不知道会不会有损路宝山的坚定不移的男子主义?会不会觉得丢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