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归来(1 / 1)
难得的春光,照耀着潇湘馆,也照耀在佛爷的床上,猛然睁开眼,不知道为什么,佛爷不自觉的傻笑起来。把手伸出被窝,好好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自己的被褥却在黛玉那里,佛爷更是咧着嘴儿傻笑个不停。
笑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一跃而起,到院子里练了一套拳脚刀剑,曲折朱丹几个才起来。一边儿去唤小二预备热水,一边儿过来劝道:“佛爷昨天累了一天,也不好好休息一下。这么早就起来,也不把衣服穿好,担心着凉了。”
“我睡得很好啊,难道你们休息的不好?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不该起床?我热的一身汗,凉不着!”早起的那种傻傻的心情,还陪着佛爷,高兴的很想众人都跟他一块儿乐呵。
虽说如此,到底还是有事儿,简单收拾一番,吃过早饭,戴德已经带着轿子来了。原来太上皇和皇太后都是一夜未眠,合昌公主的病又不见好转,所以一早便催着戴德来接佛爷。
“公主的病到底怎么样了?”佛爷一边儿收拾一边儿问道。
戴德在客堂坐着吃茶,闻言应道:“公主还是茶饭不思,夜不安枕,日渐消瘦。皇太后忧心焦虑,可惜御医都束手无策。一早皇太后想起神医再次将林姑娘救活,故而想请神医也救救公主。若能救好公主,不论神医要什么都可以。”
“我不是已经开了方子,皇太后为何不照着方子下药?”佛爷系上金丝玉带,一边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对了,上次神医是给公主看过,但公主也就好了几天,便又不行了,这次还得求神医大发慈悲,救救公主,想来皇上也会感激不尽的。”戴德不知道佛爷给了什么方子,只得勉强应道。
这……这就不是佛爷他所能做的了。少女怀春苦相思,他能怎么办?郎情妾意,总的情投意合才行,否则若是一味强求,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公主不能看透,他也没办法。唉……情,到底是何物?不过他既然心有所属,也就不能三心二意,更何况他们的因缘乃是天意,不论遇到有多少艰难险阻,他也要努力争取。
如此闷闷的来到宝灵宫,大皇帝也到了,众人在观音殿上过香,才到偏殿内歇息说话。昨日之事,戴德已经说过一回,但大皇帝不信,料定戴德会有所隐瞒,这会儿将戴德遣退,才让佛爷重新说一遍。
果然,戴德虽然意思不差,但如果仅听他的话,贾母和王夫人便都没什么大过。佛爷心中不满,又十分担心黛玉,此事如何肯隐瞒、给自己留下祸端?更何况如果不说明白,如何让大皇帝主动或者被动的帮他?
“爱卿与林姑娘果真是有缘,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照爱卿的意思,这事儿到底是谁的主意,意欲何为?”大皇帝不动声色的问道。
“缘生缘灭,因果相生,想来此事乃是天定。看如今的情形,太夫人大概是不欲外孙女儿好起来,或者离开她,故而下了一分的药,暂时是无甚大碍的。王夫人则下了七分的药,其中六分对于林姑娘而言,无异于毒药。至于意欲何为,我就不大清楚了。问题是,这些药还相克,跟我配的药也相克。故而八分药混到一块儿,便是十分毒药,稍微一拖延,便必死无疑。虽然林姑娘只是一介弱女,但也是一条人命,还望大皇帝垂悯。”佛爷据实而论。
“既然如此,过几日便是贾府的吉日,一会儿让母后下旨,你便于那日到贾府,给林姑娘复诊,这事儿就算是母后的主意了,看日后谁还敢胡作非为?”大皇帝想了一夜,已经有了些头绪。这会儿听的佛爷说明,他心下更加确定,第一步就是再给贾府一个警告,也算是给皇太后一个面子。如果再不悔改,犯案之日,便是颠覆之时。
狠劲儿捻了下手中的佛珠,大皇帝已经下定主意,新仇旧恨,还不如干脆些。反正皇太后是肯定不愿意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干脆一次让皇太后难过够了,日后反而好相处些。毕竟是母子,而且贾家恶贯满盈,皇太后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昨天太上皇也已经开了口,还是趁早吧。除非他们良心发现,方能侥幸逃过这一回。
大皇帝虽然极为深沉,但便是细微的举动,也让佛爷也猜到了六七分,淡淡的应道:“北静王已经邀请我一同赴宴,戴公公替我挡了一下,去不去都可以。林姑娘如今最危险的不是病,而是亲人,虎视眈眈,恨不得立时将她吃了。”
“如此甚好,父皇母后一会儿也该来了,再一块儿商议一下。对了,爱卿是否会狩猎?按说爱卿乃是观世音菩萨化身,不该杀生的,但佛国地处西陲,向来多野兽,似乎又该会才是。”大皇帝自问自解,依旧莫测高深。
不过这一句倒确实难道佛爷了,不知道大皇帝到底什么意思,但转念一下,左不过是大皇帝想动手做点儿什么,要利用他,作为见黛玉的交换而已。既然如此,那就坦然告诉他好了:“大皇帝所虑甚是。我……没有狩猎过,但也学过射箭,不知能否用得上?”
大皇帝吃了一惊,这佛爷倒是应对的好,果真不简单,如果贾府能像他这样心思缜密,只怕不好对付,不过要让他来对付贾府,倒是好容易得多,想想笑道:“技多不压身,就算用不上,总不会有什么坏处才是。刚才爱卿说北静王邀请你一同赴宴,朕如果记得不错的话,你们也不过见过一两次,怎么?就相约起来了?这么投缘?”
“大皇帝见笑了,不过席间提起,我昨日原是贸然前往贾府,北静王细心,想来贾府必定不会邀请我,故而留下托词而已。”佛爷温润的笑道。
大皇帝听完也哈哈大笑起来,二人心照不宣,既想让佛爷做事儿,但又不想他结交下什么势力,但幸而不是佛国的势力,稍微有一些交往也不打紧,因此也不好再多说,一笑而过。
“有什么事儿让皇上这么高兴的?”大皇帝笑的正好,忽然听得皇太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大皇帝和佛爷赶紧起来见礼。
待众人都重新归座之后,大皇帝才笑道:“爱卿机智过人,又仁厚大度,甚合儿皇的心意,算得上是知己啊。父皇以往常说,当皇帝就是孤家寡人,不会有知交,儿皇今日看来,并不完全如此。如果能相互放下架子,知交还是会有的,儿皇也少些孤寂。”
皇太后笑道:“皇上乃世之贤君,爱卿是不世出的菩萨,但知己可遇而不可求。若果真遇见了,你们还是该相互珍惜才是。”
这三言两语,就道出个知交知己来,让佛爷吃了一惊,不过既然大皇帝这么说,那就算是吧,毕竟暂时二人的意思还是相互明白几分的,又没什么冲突,若果真能像个知交那样,相互提携,各达目的,也未为不可。
几人闲聊片刻,大皇帝还是请皇太后下旨,让佛爷就在宝玉成亲那日去贾府给黛玉复诊。既然北静王邀请过,随他去也好,不过略坐片刻,依旧随他自由来去。见大皇帝心意已决,虽然皇太后有些不忍心,但一来也没摸清大皇帝后面的打算,二来此事也合情合理,也只好依允了。对于大皇帝闪烁其词的想法,太上皇也委婉同意,随他去。
说了会儿闲话,见时候不早了,皇太后惦记着合昌公主的情形,忙请佛爷去给她看看。
佛爷也不起来,而是问道:“不知上次的方子可给公主看过了?”
皇太后无奈的摇头道:“没有,那等诗词,如何能给姑娘家看,岂不是要让她移了性情?”
佛爷摇头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万般皆是幻,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皇太后又何必太在意,拂逆她的意思,强加压抑?性情如水,可疏导,而不可堵塞。若是要治公主的病,却讳莫如深,说都不肯说,又如何治得?如此岂不是要为难我了?”
“性情如水”,皇太后和太上皇同时默念着,似乎有些意思。都说百姓如水,这性情,这会儿果真细想起来,倒也确实如此。大家都是过来人,知道其中的厉害,加上皇太后疼爱公主,思量再三,只得勉强同意佛爷照着他的意思给公主看看。
佛爷摇头道:“若是皇太后同意我的看法,我这里有个方子,皇太后不妨给公主试试,若是能有些好转,咱们再下定论,如何?”
事已至此,皇太后哪里能不答应。只是佛爷连去看看公主都不肯,直接借着殿内的笔墨,一挥而就,开了个方子,递给皇太后。只见上面写着: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这么个麻烦公主,不过与佛爷见过几次,便病入膏肓,真是要命。佛爷将诗交给皇太后,便指了个借口赶紧离开,左右有多多留在宫里陪太上皇参研经书,他在不在没太要紧的。
初春的斜晖,映照在佛爷的脸色,显现出一丝诡谲的橘黄色,佛爷不禁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