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花一雪一世间（1 / 1）
万花谷坐落于群山之内，处于悬崖绝壁环围之中，地形险峻，周围危峰兀立高山深涧，传说只有有缘的人才能到达此地。
可若果真是有了这份机缘得以入谷，那你便会想永生永世的留在这里，再也不愿踏入尘世半步。
万花谷就是这样一个绝世逍遥的所在，这里天空明亮，繁花紧簇，那样深深浅浅醉人的紫，一直铺到山边，染得天空也别样的蓝，带了凡世所没有的清朗。
在万花谷中心低谷之处坐落有三座石针，三个石针以品字型排列，高耸入云。万花谷主东方宇轩在各个石针之巅分别落置了别样的建筑，而觅星殿便是其中之一。这里原本应是东方宇轩的寝居之处，但由于他自十几年前突然失踪后一直下落全无，这觅星殿便就这样空了下来。
此时的觅星殿外，公子清持和墨徵正在棋盘上对着弈，古朴的棋盘上摆着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右上角的点点黑子已几乎被一圈白子团团困住，懂棋的明眼人一看便已知晓，这盘棋，应是执白子之人胜了。
“师兄，这盘棋，恐怕是我赢了。”墨徵微微抬眸瞥了一眼对面的公子清持，抬手将手中的白子重新投入棋盒中，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别样的笑意，淡淡地说道。
公子清持则手下不慌不忙的把玩着一枚黑子，悠然的审视着这几乎已被白子重重包围的黑子，似乎并不在意。他沉吟了片刻，忽然眸间一动，然后唇下微挑一抹弧度，悠悠道：“是吗？我看未必。”
说罢，他伸手将手中的那枚黑子轻轻落于棋盘上的一处，瞬间，黑子逆转战局，重新占为上风。
墨徵见罢则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深深叹息了一声，摇头无奈：“唉！竟又是输了！每次和你对弈都会在最后被你将上一军！我还真是不服气！”
公子清持则唇角的笑意更胜，悠悠道：“哪里！师妹你每次也总是能把我逼上绝境，也算是够厉害了！”
“我哪有师兄你厉害啊，每次都能够神机妙算绝处重生，”墨徵淡然一笑，眸眼微眯，望着公子清持淡淡道，“最厉害的是，师兄你不仅对棋是如此，对事…….竟也是如此呢。”
公子清持听罢只是微微抬起眉眼望向墨徵那意味深长的脸庞，轻笑道：“师妹过奖了。”
墨徵却只是垂眸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拾起重新置于棋盒中，继续漫不经心的道：“师兄你不必谦虚，那年多亏了你及时和天策府反戈相向，否则现在我们万花谷恐怕不会这样的安和平静。”
“师妹，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埋怨我？”公子清持轻挑眉梢，幽幽问道。
墨徵依旧垂眸无波无澜的答道：“我怎敢，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说真的，当年还好师兄你救下了小师妹，若是小师妹真的有了什么意外，以师父的脾气定会怪罪你！”
公子清持听罢默默地望了墨徵半晌，忽唇角轻勾，起身慢慢走到墨徵的身边，缓缓弯下腰抬手勾起她那小巧玲珑的下巴，微眯起凤眼，扬声道：“师妹，你…….何时如此的担心我了？”
墨徵则轻轻撇开脸去缓缓站起，背对着公子清持慢慢步到平台处，将眸放远于远处的万花花丛中，淡淡道：“我担心的不是你，而是整个万花谷！你从来都只会依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凡事都不管不顾！哪怕师父反对震怒，哪怕将整个万花谷深陷入囹圄之中，你也全然不会在乎！”
公子清持听罢却仰头哈哈大笑，眸中闪出一抹诡魅的色彩：“这么多年来，只有师妹你了解我！没错，别说师父不在，就算他在又能如何？我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
“那你为何又要救下小师妹呢？按照你的性子，是绝不会为了一枚棋子而坏了你的整盘局！”
“我可以欺负任何人！但我绝不允许其他人欺负我的人！”公子清持冷哼一声，悠雅中带着几分冷厉狠绝，“那天小雪当着我的面被天策府的人伤的那样惨，他们这么做就是根本不把我清持放在眼里！所以，我定要千倍万倍的讨回来！”说罢，他抬脚缓缓步到墨徵的身边负手而立，也将眸神放远于万花花海之中，眸中噬着刺眼的冷光。
“所以你才反戈扳倒了天策？还是说……”墨徵抬眸望向一旁的公子清持，沉声道，“还是说你早已探听到了这天下的局势，只是将此作为一个全身而退的借口罢了！”
公子清持却缄默不语，他依旧将眸神遥遥放至远处的花海深处，只是唇角轻轻噙起一抹浅笑。漆黑的长发随着清风缓缓舞动，衬得他那净白清秀的脸孔轮廓异常俊俏，光滑绝艳的侧面又揉合着一种知性的柔美，睥睨却又高贵的傲然气息仿佛可以把人拖进致命的漩涡！此时他那墨色的瞳仁犹如深潭般深不见底，在暗影中散发出一股邪魅的诱惑，这种诱惑似乎可以穿透灵魂，让人不禁深深的窒息。
一旁的墨徵长久的深望着这个自幼和他一起长大的师兄，心中荡漾起深深的酸楚。这么多年来的长久陪伴，自己一直深信无疑是最了解他的人，可不知何时，这份无疑被赫然撕破，那个熟稔异常的人竟突然间消失不见，而身边这个与自己记忆中模样无半分差异的人，此时此刻却如一个全然陌生的过客一般，如此的遥远，如此的疏离。
究竟是年华和天下造就了现在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改变了年华和天下？
“佩佩正在花海医治那些莫名中毒的野鹿，我过去看看怎样了。”墨徵垂首埋下了自己有些哀凉的情绪，对着公子清持淡淡道，随即转身离去。
公子清持只是轻颔了下首，然后微微将眸送向她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攀起了复杂的神色。
万花花海，百里长川，万亩繁花竞相斗艳，沿着起伏的山脉连绵不绝，映衬着蓝天白云，纵横有致，层层错落成绝美的画卷，那耀眼的灿烂，那纯粹的静美，那美艳的意境，一切都令人流连忘返，唏嘘慨叹！
繁花中，一紫衣女子正埋头仔细查看着已奄奄一息的野鹿，不时将手中已调配好的草药小心的喂进野鹿的嘴里，然后认真观察它的反应。
正待女子专注审探时，忽一股急速的气流迅速呼啸而过，她抬眼一望，只见一淡紫色的娇小身影自眼前快速地闪过，落定在距自己不远处的花丛中。
“小灰！”紫衣女子抬眼望着身前的小女孩，开口唤道。
“哈！佩佩姐姐！”身着淡紫衣裙的小女孩转眸望见佩佩，欢快地应着。
女孩似乎就七八岁的模样，此时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顽皮地眨巴着，鼻子小巧而上翘，显露出一副可爱又调皮的模样。身后挂着一把银色的虫笛，而怀中却抱着一根与她身材十分不符的硕大木桩。
“小灰，你怀中的是……？”佩佩将眸神落到她怀中的木桩处，不解的问道。
小灰一听则欢喜地将怀中的木桩递到佩佩的眼前晃了两晃，得意的答道：“啊！这个啊！这个是……”
“小灰！快把木桩还给我！”小灰这边话音还未尽，只闻又一道急切而慌乱的声音呼啸而至，伴随而来的是一道青黑色的身影急速而落，慌忙跟到了小灰的身前。
“西歪，你怎么又追来了啊！”小灰将怀中的木桩狠狠抱紧了几分，一脸鄙夷的怨道。
“小灰，你别闹了！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啊！你快还给我吧。”西歪一张素丽的脸上挂满了慌乱，她望着小灰怀中那个伴随了自己多年的木桩，弯腰对着小灰苦苦地哀求。
小灰则冷哼一声，将头一撇：“谁要你猜拳输给我的啊！这可是我的战利品！我才不还你呢！除非……”小灰斜眼瞥向西歪身后背着的一把深墨色的巨弩，“除非把你的摧山弩拿来交换！”
西歪一听却吓得慌忙连连摇手，大声嚷道：“不行不行！这可是师父传给我的！这比我的命还重要呢！怎么能给你啊！！！”
“那可就别怪我了！”原本满是希翼的炯炯眸光被瞬时浇灭，小灰嘟起嘴巴狠狠瞪了她一眼，赌气地恨道，“正好我屋内缺一个挂衣服的东西，我把它削巴削巴改造改造，应该能成为一个不错的物件！”
说着，小灰便伸手去掰木桩上凸出的木棍，虽然她的年纪不大，但力气可不容小觑，那根小小的木棍随着小灰手下费力的掰扯不时发出阵阵清脆的咔咔声响，似乎只要再过不了多大的功夫，那根可怜的木棍就会在小灰那小巧可爱的爪子下香消玉殒。
“啊！住手！住手啊！！！！！”只见一旁的西歪则随着小灰那卖力的动作霎时白了脸，她慌忙抬脚奔过去欲去阻止，可小灰轻巧的一个回身，西歪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向前一头栽倒在了花丛之中。
“哈哈哈哈！活该！”小灰一手指着栽倒在地上的西歪哈哈大笑，幸灾乐祸地道，“怎么？你还想硬抢啊！难道你们大唐门就只知道欺负小女孩吗！说出去不怕人家笑话你啊！”
西歪则狼狈地从花丛中爬起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心下暗暗叹了一口气，欲哭无泪：“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肯还给我吧！除了我的弩不能给你外，我什么都答应你！”
“呃……”小灰扬起小脸想了好半天，忽然唇角狡黠地一勾，顿时将自己腹黑的本质展露无遗，“好啊！那你求我啊！你把我求开心了，我一高兴，或许就会将这木桩还给你了！”
居然要我一高贵冷艳的炮姐去求一个孩子！还要将她求高兴了？！！！
只见西歪一侧额角的青筋乍然凸显，她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可为了不让她心爱的木桩惨遭毒手从此天各一方，西歪只好暗自咬了咬牙，勉强地挤出一抹几近扭曲的难看笑意，忍气吞声的对着小灰柔声求道：“小灰灰最乖了！西歪姐姐求求可爱的小灰灰，把姐姐的木桩还给姐姐好不好嘛？”
小灰听罢却毫无反应，她默默地望着西歪那张假得快要抽筋的脸，半晌后鼻下忽冷冷地哼了一声，轻蔑地道：“都一脸褶子了还卖萌！害不害臊！”
啪！
似乎是理智线蓦地崩断的声音响起，只见西歪原本白皙的脸色变得通红，慢慢再由红变绿，由绿变黑，她忽然垂下眼眸，随后若断线木偶般摇晃着缓缓站起，抬手自身后取下摧山弩猛地一把对向小灰，抬眸森寒地望向她咬牙切齿地恨声道：“小灰！我西歪今天不把你打成筛子我就誓不为人！”
小灰却满不在乎的再次飞来一记冷哼，冲着西歪比了一个鬼脸不屑地道：“有本事你来啊！你以为我怕你啊！”
西歪的脸顿时被小灰气得七扭八歪：“好！好！若是你当真伤了残了的，到时可别哭鼻子怪我啊！”说着，只见西歪手下一个用力，无数道箭影自那巨大的弩中喷射而出，带着凛冽的气劲冲着小灰呼啸而去。小灰则在花丛中到处乱窜，一边不时的抬手用怀中的木桩接下几枚弓箭，一边还悠闲地对着西歪不停地做着鬼脸：“唉！打不着！打不着！气死你！”
“你！你！你个臭小鬼！有本事站在这里别动啊！！！”西歪此时已被羞愧和怒火冲得完全昏了头脑，嘴下一边嚷嚷着，一边死命地追在小灰的后面拼命地发着她的暴雨梨花针。
一直在一旁为野鹿诊病的佩佩被她们这一大一小闹腾地静不下心来，开始时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揉揉有些跳痛的额角，后来终于是忍不住了，起身飞掠过去一把抓住二人，一手提着一个，大声地训斥道：“你们闹腾什么！！还要不要人安心诊病了！！”
此时这二人却莫名的默契起来，皆抬起头一脸无辜地望着佩佩，抬手指着对方，一同委屈地叫唤着：“是她！都怪她，欺负我！”
小灰一听西歪也这么说，不禁恼怒地冲着她嚷嚷道：“喂！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明明是你欺负我的好吧！这么大个人了还欺负我一个小女孩，丢不丢人啊！”
西歪听罢却瞪圆了眼睛，大喊道：“什么？！要不是你不肯把我的木桩还给我！我干嘛追你！你还倒打一耙了！”
“哎！什么叫倒打一耙！明明这木桩是你输给我的好吧！它现在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你……！”
“住口！”只见佩佩额头上的青筋频率极快地突突跳着，她大吼一声将二人甩开老远，一叉腰怒目望向她们，大声喝道：“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一个目无尊卑调皮捣蛋，一个随意打赌输了还反悔！两个都该罚！”
说罢，佩佩抬手指向小灰：“小灰！你把西歪的木桩还给她，然后去找你师父领罚！”
小灰听罢却满脸的委屈的将小嘴撅得老高，她将怀中的木桩极不情愿的扔给了西歪，嘴下小声的咕哝：“切，明明是我赢的东西！这木桩就该是我的了！佩佩姐姐你偏心！”
一旁的西歪正兴高采烈的重新抱起离别了不到两个小时后再次回归的木桩起腻，眸下还不时的对小灰投出得意洋洋的眸光，余光中却猛地瞥到佩佩那原本指着小灰的手指又转指向自己：“西歪，以后你要是再敢随便打赌输给别人东西，别怪我到时候不但不帮你，还再不允许你踏入我们万花谷一步！”，
只见西歪那张原本沾沾自喜的脸瞬时垮了下去，她忙向着此时正气鼓鼓转身离去的佩佩追了过去，对她进行起一系列的哀求与安慰。
而此时不远处的生死树下，有一个人正倚在树下翘着二郎腿悠哉地望向这边看着热闹，只见她身着一身黑白短裙，一把墨发被高高的束起，浑身不自觉地流露出英俊霸气的女侠气息，腰间别着一根长长的银色短棍，手中提着一个酒瓶，正不时的往口中灌着浓烈的白酒。
“这孩子还真是闹腾！你们怎么把她惯成这样？！”女子再次抬手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的烈酒，然后微微仰起那略带微醺的绯红脸庞，对着旁边渐渐显现的墨徵埋怨道。
墨徵听罢只是轻笑了一声，无奈道：“揽月，你应该明白的，谁让小灰是她的孩子呢。”
“唉！我知道她当年为了万花谷受了不少的委屈吃了不少的苦，可也不能这样由着小灰这孩子的性子来啊！她毕竟还是个孩子，需要教的！”揽月轻轻打了一个嗝，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酒渍，不解地摇了摇头，“不说别的，单说这孩子要入这五毒教，你们居然也就这么允了由着她胡闹！”
“入五毒教这件事，不仅仅是小灰自己的意愿，也是她的请求。”墨徵听罢却敛了笑意，将眸神轻轻置于不远处小灰的身上，淡然开口。
揽月更加地纳闷：“什么？！她一万花的弟子！怎么会要女儿入五毒教？！就算再不愿入万花，入他爹的门派也好啊！这二人是糊涂了还是怎么的？！”
“喂！你！！”揽月这边的话音还未全落，小灰却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原本就受了一肚子怨气的她正没有地方得以发泄，恰巧听到了揽月似乎在说自己爹娘的坏话，她忙跑过去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对着揽月嚷道，“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在说我和我爹娘的坏话啊？！”
只见揽月轻哼了一声，随手拔下一根野草叼在嘴里，不屑地道：“闹腾鬼，我就是说了！你能怎样啊？”
“你！！！”小灰听罢气得一跺脚，望着一脸满不在乎模样的揽月，心下忽然闪出一个鬼点子来，只见她腹黑的本性再次显现，鼻下冷哼一声，伸手取下背后的虫笛，一脸坏笑着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后果自负啊！”
小灰抬手将笛子在空中随意的一摆，地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青一黄两只巨大的响尾蛇，它们不时地开张大嘴露出那硕大的毒牙吐着鲜红的信子，不禁让人浑身寒毛直竖毛骨悚然！两只蛇就这样互相交缠着冲着揽月慢慢地游动而去。
此时揽月那张原本满不在乎的脸上几不可察的一僵：“就这样？”语间却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
小灰却只是微微扬起一边的眉毛，柔声道：“哎呀！这都吓不到你！揽月姐姐果然厉害！那……这样又如何呢？”
说罢，小灰再次将手中的虫笛一摆，两只蛇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只比小灰身型还要硕大的黑色蜘蛛！！
“蜘蛛？哼，你认为我会怕吗？”揽月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可额上却不自禁的冒出层层密汗，她抬手准备往嘴中灌一口酒压压惊壮壮胆，却发现手竟不自觉的抖个不停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看你还能装到何时！
小灰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心下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脸上却佯装一副钦佩的神色，抬手假心假意地鼓了鼓掌：“揽月姐姐好厉害！这换做别人早吓跑了！！”
“可是，不知道姐姐怕不怕这个……”说罢，只见小灰再一挥虫笛，那硕大的黑蜘蛛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近一尺长的黑色蜈蚣！
这回揽月本已经僵硬的脸霎时白了个透彻，她忽然大叫一声将手中的酒瓶冲着蜈蚣扔出老远，然后三下五除二的快速爬到了生死树的树顶，遥遥指着此时已笑得直不起腰的小灰，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
“哈哈哈！你活该！”
“小灰！你在做什么！”正待小灰洋洋得意之时，忽然自空中传来一声狂怒的的呵斥，只见耶律凌自空中翩翩而落，一抬手中的虫笛，那只硕大的蜈蚣瞬时陨灭在花丛中烧成了灰。
自知自己闹过了头，小灰望着眼前一脸怒意的耶律凌，不禁深深垂下眼眸，有些怵意的唤道：“师父…….”
“小灰！我教你这些不是要你胡闹的！！你觉得这样使唤你的宠物来吓唬人很好玩是吗？！”
“我……我错了，师父，你别生气。”小灰将头埋得更深，手下不知所措的摆弄着虫笛，低声劝道。
耶律凌却不为所动的直直望了她半晌，忽然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显出浓重的悔意：“唉！不！是我错了！我应该料到你当年也只是一时贪玩才拜我为师的，我真不该答应你入五毒教！”
“不！师父！不是的！小灰知错了！小灰再也不随便吓唬人了！你别赶小灰走！”小灰听罢只觉心间攀起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她忙奔过去拼命的拽着耶律凌的衣角仰起脸来连声哀求，眸光中似乎闪出了浅浅的泪光。
“好了！小灰毕竟只是个孩子嘛，淘气顽皮也是难免的。你看，她已经知错了，你就原谅她吧！”看着小灰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墨徵不禁心间顿生动容，来到耶律凌的身前，替小灰求了情。
“唉！”耶律凌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抚了抚小灰的头顶，怜爱的道，“好吧！就再原谅你这一次！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下不为例！”
“嗯！”小灰终于破涕为笑，连忙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不应该要这熊孩子入五毒教！你看看她，就会吓唬人！都成什么样子了！”这边一直躲在树上的揽月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从树上缓缓爬了下来，怒气冲冲的对着耶律凌埋怨道。
“这是她的意愿，我不会违背。”耶律凌则似乎并不在意，淡淡道。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让小灰拜你门下吗？”一旁的墨徵却忽然启口，对着耶律凌轻声问道。
耶律凌摇了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要这是她的意愿，就够了！”
墨徵却并没有在意耶律凌的回答，兀自继续道：“她曾说过，这是她欠你的，她这一世恐是还不了你，希望小灰可以替她自己补偿你一些。”
耶律凌听罢沉默了良久，慢慢阖上了眼睛：“我从来不认为她欠我什么，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和她无关。”
“唉，你们竟连性子都是这般的相似。真不知这一切是可惜，还是可幸……”墨徵一阵叹息。
“师父，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一旁的小灰却听得一头雾水，她拽了拽耶律凌的衣襟，奇怪的问道。
“这是大人的事！你个熊孩子别瞎打听！”还未待二人开口，正心疼的抚着那刚刚被自己扔出老远的酒瓶的揽月，忽然一腔怨念的插嘴道。
“你！”小灰被这“熊孩子”的“昵称”气了个半死，正待要再次发飙，眸光中却瞥到了远处一渐渐显现的人影，霎时欢喜地脱口唤道：“爹！娘！”
说罢，只见她一掠足伴着紫蝶翩然而去，快速的飞向了花海深处。
耶律凌闻言将眸神放远于小灰飞扑过去的方向，忽然深深蹙起了眉头，转身便要离去。
“你还不能原谅他吗？”身后墨徵的声音缓缓传来。
耶律凌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也许我不该这样恨他，可是我就是放不下，他当年将她害成这样，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劝说自己原谅他！若不是当年她这般的求我和清持，我们是定不会要她去见他的！不过她能够幸福，我也就无悔了！但若是他再让她伤心让她受伤！我定会取了他的命要他去偿还！我耶律凌说到做到！
他忽然轻轻仰起头望向碧蓝的天际，坚定地兀自喃喃：“这一世我也许只能这样默默守在她身后了……但我不会放弃，我依旧还在等她，一直等她，一生不行就来生，来生不行就再世，我相信我总有一天会等到她！”
一阵清风袅袅拂过，花海中的繁花被风拂得摇摇摆动，片片花瓣禁不住风力被清风卷起，顿时，漫天落英散满天空，缤纷得若一场碧空下的花雨，美丽而带着迷醉的芬芳。
墨徵望着荡漾在花雨中耶律凌的背影，这颀长的背影是那般的孤漠高大，是那般的坚定，带着别样的气质让人怜惜却又不忍打扰。
而这边小灰已飞掠到花海的另一侧，琼琼紫英中，一匹枣红马缓缓踏来，马上一出尘俊美却满头银丝的男子正轻拥着身前的紫衣女子，而紫衣女子也就这样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怜爱的望向此时正飞奔而来的娇小身影，唇下缓缓弯出一抹幸福的弧度…….
……
落英缤纷，芳华漫天，你我在最静好的年华相遇，在最深沉的红尘中相逢，或许一切皆为宿命因果，或许一切仅是虚无暗香。
但无论如何，你都要心怀感激。佛早已告诫过凡人皆有四苦：贪嗔痴、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可又有谁能逃得开？又有谁心甘情愿的堕进这最苦的苦海中不愿超度？
流年不毁真情意，年华难减寸光阴。谁在不顾一切的焚身去爱？谁在为了得不到而暗自神伤？或许一生相伴只是一份轻易的许诺，但这红尘陌上究竟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份毅然决然的执着与相守？
或许在许多年后，在一碧如洗的青空下，在一开满繁花的穹山间，某个曾在脑间千回百转了上千次的身影蓦然出现。或许只有在那个时候，只有在那样一个回眸相顾的短暂瞬间，你终于顿悟了，你终于明了了，自己心中想要的那份安守，究竟是什么…….
我们都应该相信，世间万物，皆有情缘，哪怕不是最美，哪怕不是最早，但至少是专属于你的不悔幸福…….
听，你腰际的那枚银铃，是否摇摇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