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世木（1 / 1）
洗了一个月的衣服，手也粗糙的不能看了。“今日，你挑水？算了，你行吗？看你这小身板也不行。去吧，去厨房洗鱼吧，这总可以做吧！”王妈妈自言自语的说了好些话“是。”
我惊愕的看着自己面前一大桶鱼：“方府一日要吃这么多鱼？”“不多了，要不是看在海少爷的面子上，早就让你挑水，好好磨练一下你的性子。”王妈妈撂下这一句话。
刚将手放进桶里，就像触电了般缩了回来，那水就像从冰窖里刚提上来的一般刺骨的凉。王妈妈道：“怎么了？”我摇摇头。“那就洗吧！”我倒吸了口冷气，再次把手放进了那个冰窟窿。手的温度很快就降到了冰点，我只觉得浑身发冷。“有没有热水啊？我四下里观望了一下，问道。
过了好一会，只听一个人说：”等着鱼下锅呢，快点啊！“”知道了。“
”雪渊。“”海少爷。“我立即起来行礼。”雪渊。“见他想扶起我，我刻意的向后退了一步。厨房里的人也齐声道：”海少爷。“
”你们先出去吧！“熙攘的厨房瞬间只剩下我与扶海。他抓起我的手，纤纤的小手已经冻得通红，失去昔日的光滑细腻。”怎么会这样？“我挣脱开了那只温暖的手掌：”没什么。“”怎么会这么凉，莫不是生病了吧！“”没有，只是刚才洗了鱼。“”不是说好好照顾你吗？我去找她。“
”扶海。“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听到久违的呼唤，扶海立即停了下来。我开口：”不要，如果你不想让我在这里举步维艰的话，就不要叫王妈妈了。我没事，过一段等我慢慢适应就好了。“”适应，这要如何适应？等到适应了，身体也垮了。“我默然不语。
扶海看着那盆鱼，手猛然间的伸了进去。扶海万没想到水这么凉。”扶海，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想要感受一下。“”扶海，不要这样了。就让我安心的呆在这吧！我很好，真的。“
”雪渊。“”你回去吧！好好照顾扶昔，他的伤还没好，别让他到处乱跑。“”你自己都这样了，还要管别人？“
”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我惨笑。”你说什么呢？“”没什么。“”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扶海不顾我的反对，拉起我的手。
”你看这琴，熟悉吗？“我轻抚着面前的琴，它已伴随我几十年了，怎会不熟悉，只是已被时光磨的透亮，刻上了难以抹去的印痕。正是因为它，才有了我与落笙最初那美好的相遇。但一想到这，我的手猛然间移开，缩了回来。
扶海见我面露难色，问道：”你怎么了？“我没回答，只是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他也没再问。
我只是静静的聆听着他的琴音，自己再不想弹奏，不想破坏心中那所属的唯一。
许久之后，我突然见一个端庄的女子在方府下人们的簇拥下走过亭子对面的花园。只可惜那女子带着面具，无法看清她的模样。望着背影，我却觉得莫名的熟悉。”那人是谁啊？“我问道。
”那个人啊，她自称精通玄黄之术，可知人的过去和未来。说的跟真的似的，爹就将她留下了。“
”她叫什么名字？打从哪里来啊？“”她叫，“扶海想了下，道：”叫世木。至于来自哪里？她说人从哪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往哪里？“
”去往哪里？“我陡然间想起曾几何时，自己与小蝶的对话：”小蝶，你要记住，人从哪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哪里去？“小蝶：”恩，小蝶知道了！“
可小蝶现在方府，不会是小蝶的。扶海见我久默不语：”怎么了？“”没什么？倒是很想认识一下她。我总是做些奇怪的梦，想让她帮忙看一下。“
”好啊！改日得空，让她给你看看。“”她住在府上就不走了吗？“”恩，应该是吧！“
”世木，见过方老爷。“见到世木，方老爷甚是欣喜：”木姑娘，请上座。“”方老爷如此心急的唤世木过来，想必一定有要事。“
”到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请姑娘通灵，让我与秋儿见上一面。“”哦，是这样啊。“世木一笑：”好，不过这要看天神何时显灵？“
”那天神何时显灵啊？“”这个，待我夜观星象。明早再来见方老爷。“
”木姑娘费心了。“”那世木就不打扰了。“”送木姑娘。“”是。“只见那世木姑娘，礼数周全，端庄大方。实在让人找不出一点的不是。
路上偶遇一个满嘴酒气之人，世木有些嫌弃：”他是谁啊？喝的烂醉。“丫鬟们道：”是方府的昔少爷。“
”渊儿，渊儿？“扶昔激动的握着世木的手。”放开，放开。“世木赶躲闪。”昔少爷，昔少爷。是世木姑娘。“丫鬟们上前阻拦。
恍惚之间，扶昔竟然错将世木看成雪渊。直到这时，扶昔这才明白，倒也不理会。反而倒在地上继续喝酒。世木微微俯下身子，在扶昔耳边喃喃道：”昔少爷若再继续喝，恐怕就见不到你的心上人了！“
扶昔并没有理会，但当世木走过身去。便触电般的站起来，大喊：”你什么意思？“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昔少爷那么聪明，一定会明白的！“
”你是谁？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扶昔声嘶力竭的喊道。
隔绝着的面具下的嘴角牵起一抹颇具韵味的浅笑。
”这里面住的是。“”是海少爷的房间。“丫鬟应道。
”好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了，你们走吧！“”不，老爷一定让我们把木姑娘送到住处。“
”我都说了，不用送我，你听不懂吗？“丫鬟们显得不知所措。或许是觉得自己说话一起太重，停了好一会。转而语气柔和：”你们快回去吧，回去和方老爷说，我已经回到住处了，行吗？“
”是。“丫鬟们战战兢兢地应答。
待丫鬟们走后，沉浮在世木脸上的一抹轻笑随即消失殆尽。世木只是自言自语道：”我回来了。“轻叩房门，见没有关，世木走了进来。
”谁？“扶海不觉得吓了一跳。”海少爷，是世木。“
”你怎么来了？“”不知海少爷近来可好？“”我很好，不劳木姑娘挂心。“扶海说着就要走进内屋。
”海少爷，就不邀请世木一叙吗？“世木有些不甘心，有怀抱一丝希望。”一叙？你我素不相识，亦无话可说。“
”你爹敬我为上宾，可你却对我不屑一顾？看来，你们父子二人还真是不同啊。“世木冷笑。”我爹那是被你的伎俩给骗了？收起你那骗人的把戏，最好安分点。“
”迟早有一天，我会让海少爷信服。“
翌晨。世木照例去见方老爷，然而她不知扶昔在去往正厅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她。
”站住。“扶昔道。”哦？“世木并不赶到奇怪，反而礼数周全：”世木见过昔少爷。“
”昨日说的话什么意思？“扶昔面色阴沉，历声道。”昨日，让我想想。“世木故作一番思考之态，然后恍然大悟道：”哦，好像是说了些什么事？不过，我忘记了！“
”够了，你要是敢对渊儿不利，我绝不会放过你。“”渊儿？她是谁？莫非是你的心上人？“”管好自己就行了。“说着转身离开。
”木姑娘，老爷请你过去。“就耽搁了会，也派个人来。世木有些烦心：”知道了。“
”方才遇见了昔少爷，耽搁了会，请方老爷见谅。“”无碍，木姑娘请坐。上茶！“
”不知结果怎么样？“方老爷陪笑道。”三日之后，木星将移过此地，届时天狗食月，是个难得一遇的好日子。“
方老爷眉开眼笑：”好，好，木姑娘真是辛苦了。木姑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方某一定尽力而为。“世木嘴角挂有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道：”不必了，世木并不缺什么。唯一没有的。“世木眸光悠长，顿了下道：”恐怕方老爷也无能为力。“木姑娘但说无妨，方某愿不惜一切代价。”“不必了，世木先回去准备了。”
“好好，木姑娘慢走，送木姑娘。”“不用麻烦了，世木已经认得路了。”冷酷的面具下，无人看的出她的表情。
天阴了一整日，夜幕垂落，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我睡不着，起来披了件单薄的衣服，静坐在窗前。
推开窗，一股清香的泥土味道，钻进我的鼻翼。我深深的吸上一口，凉凉的气息一直窜近心底，使得心也凉了一大截。
而我不知，此刻的扶昔却倒在恋人湖旁。雨，无情的打湿了他的脸颊。
扶昔睁开眼，眸中的雨滴由模糊到真切，再到冷冷的打在面上，落进眸中。最后又从眼眸中溢出，分不清，也辨不明究竟是雨，还是泪。
我轻咳了声，只觉得全身发冷。但仍没能抵得住热泪的流淌。
“雪渊小姐醒醒，起来吃些东西吧。”我听得见小莲的声音，但就是说不出话。我却实累了，累到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来人啊，快来人啊！”只听得小莲惊慌失措的喊道。恍惚间竟然见到扶昔。扶昔，真的是他。他紧握我的双手，道：“渊儿，你不能有事。”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手的热度，和他脸上的表情。只是，看不清他的模样。原来所有的怨气，都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空留下一缕思念，日夜企盼。
“昔少爷。”“快，诊脉要紧。”过了会，许大夫才起身，扶昔迫不及待开口问：“渊儿怎么样？”
“只是偶感风寒，吃下几副药也就好了。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能打开心结，必能减轻她的痛苦！”“心结？什么心结？”扶昔疑惑的望着渊儿。
“上次给雪渊姑娘配的药是不是已经用完了。”许大夫问。“已经用完好久了。”小莲道。
“那怎么不再取？”扶昔疑惑。小莲唯唯诺诺：“我们只是下人，抓药是要钱的。我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呢？况且姑娘用的药又都是贵重药材，实在是没有办法。”
“以后用钱来我这取。”“生了病自然要吃药。况且。”许大夫迟疑了下，道：“这病马虎不得。”
“什么意思？”扶昔敏感的问。许大夫垂头沉吟：“嗯，雪渊姑娘这心结恐怕由来已久。一时间很难打开。若不是靠药物维持，恐日后会成为隐患。”
“你去跟许大夫取药吧。”我隐约听着他们的言谈，心想许大夫果真是信守承诺之人。
我能感觉到，他轻轻为我拂去发鬓满含深情的望着我，他对我还是有情的。
其实这几个月来，扶昔每天都会来看这，远远的看着渊儿。有些时候，思念太过厉害。就会在这北苑门外一坐就是一夜，可这些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每每想到秋儿，扶昔便五脏郁结。几个月来，扶昔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望着她。心中像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少爷，药拿回来了。”“好，我去熬药。”“我们下人熬就好了。”“不必了。”扶昔心中是有些害怕，怕渊儿醒来，怕四目相对。想到这，拿起药匆匆向外赶去，只见王妈妈也要进来，无意间撞见了扶昔。扶昔本就心存怨气，见到她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等渊儿病好了，我再收拾你。”
一句话把王妈妈下的差点没有吓过去，亏周围有其他的人在，否则真的就摔倒在地了。
小莲见此番场景，着实解恨，因为平时王妈妈待下人严苛。不过，该说的话是一定要说的。“王妈妈，你让姐妹们都是散了吧！雪渊小姐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会好的。”
王妈妈巴不得快些离开，正愁找不到台阶，迎着小莲的话不停的说：“好，好，好，你要好好照顾，照顾雪渊。”说着被众人给架了回去。
好一会，扶昔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好了，好了，好了。”
看见昔少爷，白净的脸上像是被炭灰给涂上了一层似的，黑白相间，倒像是被水浸染了的棋盘，掺杂在一起。小莲强忍着笑想要接过药。
“不用了，我来。”扶昔小心将药送到我的嘴边。“渊儿，渊儿。吃药了！”我微微的眨眨眼睛，顺流而下的味道实在让人难以忍受，难以下咽。将头侧到一旁，不再理他。
扶昔见状，又看着碗中几乎分毫未动的药。一口气将其喝下，俯身对着我。望着他那双敛人的凤眸，沉寂了的心又再次跳个不停。越来越近，直到气息相通，唇齿相依，药在唇齿间流动。奇怪的是我竟丝毫感觉不到方才那苦涩的味道。温温的，暖暖的，毫无阻隔的流进了的心田。他在我耳边低喃：“好好休息吧，乖。”
似乎好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想睡但无奈这颗心有意不想睡下。几个月来，难得有他在身旁。我怕醒来时，又见不到他了。
思念就像是泥潭。不招惹它还好，一旦沾染，它会无情的将你吞噬。令你越陷越深，直至被它完全吞没。可怕的是，但凡深陷其中的人，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更感觉不到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