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殿上风云(1 / 1)
(一百零二)殿上风云
展颢站在门扉大敞的文德殿上,衣带袍角被冷风扬起曳曳翻动,周围一圈皇宫侍卫被旋转奔流的强劲气团逼出十步之外无法靠近,正不知如何是好,怎知在这位不受欢迎的来客身后,又缓缓走入了八个黑衣影卫,各个目光森寒,刀锋带血,浑身透着摄人心魂的凛凛之威。皇宫大内的层层维阻不能拦截半分,展颢一行人踏足宫廷如入无人之境。
赵祯神色如常的端坐在明皇缎饰的龙椅,与展颢四目相对之时,心头不由悸动微微屏息,他像是等这一天已经等得不耐烦,眼里毫无危机惧怕之意,反倒闪过一丝嘲讽般的狠色:“展颢,你终于还是来了。”赵祯冷笑,“你突破边军重围闯上殿来见朕,若是为解无间总坛之围,倒也不必费事,只俯首认罪即是。”
“认罪解围?!”展颢讶然,影卫们也互相对视一眼,皆侧头抿唇。展颢眉峰一挑,昂首看向赵祯,黑沉的眼眸里顿有厉芒激射,冷声喝道:“本宗有二十万精兵驻扎京郊,只要一声令下便如猛虎下山直捣皇庭,试问究竟是谁人要解围,解何处之围呢?!”
“什么?!”赵祯的身体几乎离开了龙椅,脸色瞬乎间变了几变,惊颤道:“你……你竟残杀了边军两万人马?”
展颢冷哼:“有陈方在,边军自然听令弃战,本宗根本不必动用一兵一卒。”展颢说着,嘴角勾起一丝淡笑,“怎么,外面的战情居然都没人通知你么?啊,是了,本宗早知你不灭乱党不能释怀,宫里的耳目从来没有撤退过,只要本宗愿意,便能随时逼宫夺位,更何况堵住你一双耳朵!”
赵祯拍案喝道:“展颢!你当真要起兵与朕争这江山么?!”赵祯面目抖动,眼里暗潮翻涌,大喝:“把人带上来!”一声令下,一伙宫廷侍卫拖拽一人上殿,那人身着白衣锦袍,黑色披风,有五六把寒刀架在了脖颈,正是不放心私自找来了皇宫的火莲。赵祯道:“你若再不肯伏法放手,若定要走一步险棋,要掀起战争陷万民于水火,那就只能先拿你无间道少主的血来祭奠!”
展颢回首一见火莲,瞳孔缩了一下,脸上很快罩起一层冰霜。火莲终于找到父亲,神情中竟有一喜,动容叫道:“爹!……”就要上前,却被抵在颈上的刀锋止住了脚步,只能立在原地相望。
赵祯清晰的听见那一声呼唤,蹙眉略一敛眸,眼里有复杂的情绪闪过,他以厌恶的目光审视着展颢,冷声痛斥道:“你建立无间道聚众为歹,处处与皇庭为敌,猎杀朝中重臣,挑起边关战乱,你以为你是在拯救万民?你不过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悲剧!这其中还包括了你的旧友兄弟,你的妻子,还有你的……包括火莲!有许多人因为你而必须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不见天光!你罪行深重,不知悔改,竟还要举兵造反破坏安宁添造罪孽,究竟还要再害死多少无辜之人才肯罢休!”
“住口!”火莲抬头望向那一抹越发刺眼的明黄,目光因忧伤而紧紧颤抖,咬牙冷声:“你登上宝殿贵为九五之尊,自然有无上的权力可以运作朝堂,谁都不愿见百姓遭受战乱灾祸之苦,你可以与邻国求和换取安宁,而我爹统领无间道以民间微薄之力,也一样是在救护灾民!无间道杀的是贪官污吏,尽是为非作歹该死之人,又怎算作罪行?!倒是你不务军事求和苟安,若不是有无间道替朝廷扫退了边境威胁,你哪还能稳坐殿堂?!你利用无间道稳固江山,怎可再歪曲事实污蔑我爹!”
“够了。”不必再辩了。展颢内心冷哼一声,眼眸深转,幽远的目光掠过赵祯再缓缓移向火莲,冷硬的面容上忽而浮起了一丝笑意:“火莲,你的生身父亲竟然用你的生命来威胁我,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火莲满面震惊惨白,微微睁大眼,好像要看清什么,可是视野反倒更模糊了,唇齿颤抖得再说不出话。展颢丝毫不予理会,锐利的目光看向赵祯,笑意更胜:“你想利用无间道扫退敌兵?那倒是巧了,本宗查出来二十年前的灭门仇家,才让火莲代替了陈熙统领军队上阵杀敌,正是本宗利用你的儿子报了家仇!展家与皇族有深仇重怨,你竟然拿火莲的命来威胁我,你以为我会理睬他的安危么?”
赵祯的手指紧扣扶手龙纹,指尖泛白,一张脸已经变了颜色,他惊展颢召集大军重围京城危及百姓,更惊展颢竟然不顾火莲的死活。赵祯虽然痛恨乱党,但他在这半年之内常听方子庵与包拯说起展颢为人,说无间道上下皆顾虑百姓安危并非与粗莽匪类相同,所以他一向笃信展颢不会愿意挑起战争祸害民众,更大的可能是为陈方一家的性命而屈服。不过展颢会被激怒发兵赵祯也不是完全没有料到,他命大内侍卫高手撤离宫殿,不与展颢硬拼送死而保存实力,然后在宫门设下网索险境全力捉住随后闯入的火莲,只为拿火莲为人质以控制展颢。
展颢语出狠绝,竟全然不受要挟,确实令赵祯有些措手不及,但赵祯固执的选择不信,因比起虚伪的语言与表情,他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才算是事实。他靠进椅背,依旧从容冷漠的坐在龙案之后,一双眼透着精光四射,且看展颢要如何搭台摆阵唱完这出戏。赵祯目光望向火莲满脸憔悴面容,再沿着火莲紧紧颤抖的视线看向展颢,嘴角忽而就有弧度扬起一瞬,那是一个讥诮的笑,因赵祯无所畏惧,反而觉得情势变得更为有利了,展颢如此决绝态度正可令火莲幡然醒悟脱离乱党控制,如果无间道少主能够站在了朝廷这一边,或许能够从中周旋遣散驻扎京外的数十万白衣卫士,使之不对朝廷构成任何的威胁。
展颢将赵祯的所有表情收进眼底,见赵祯又惊又怒最后强作镇定无所动容,微微耸眉,不屑的冷冷一笑:“不必担心,你这龙椅宝座,本宗尚不稀罕。本宗此来不是为逼要江山朝堂,”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暂且不是。”赵祯眼梢微抬,扬声斥问:“你等乱党贼人,胆敢擅闯宫庭,究竟意欲何为?!”
展颢望着那一抹惹人眼眸的明黄,满眼是恨,凄然冷笑:“展某错信先皇,累及亲族蒙冤被诛,幸得兄弟救助逃出天牢苟存性命,二十年来只为复仇雪恨而活!你问意欲何为?!展家一门怎能白白冤死,本宗若不能杀尽你赵家皇族报当年灭门之仇,何以慰藉严慈于九泉!”
展颢眼光淡淡一扫:“很好,该到的都到了。赵家子嗣单薄,你如今也唯有火莲一子,而他身份曝露罪名甚重又无法入皇氏卷册……” 看着赵祯又微微变得惊慌抖动的面目,展颢别有意味的昂首哼笑,“现下倒有两条路给你选!本宗为人一向公平,念火莲在无间道多年奔波劳苦,若你愿饮下毒酒自尽赎罪,火莲便可以免去一死。如若不然,你便下令侍卫抹断他的咽喉,此后若你能勤政爱民令天下安定富足,本宗可以再饶你多活几年!”
火莲身子微颤了一下,紧贴的刀锋在脖颈上划破了一层薄皮。赵祯震惊,拍案大喝:“展颢!你果真粗莽卑鄙之人,竟想出如此招术!”未免刀兵不慎伤及火莲,赵祯暗暗使个眼色令擒拿侍卫放下了刀来。
展颢不是随口说说。一碗泛着冷冷青光的毒酒已被影卫递上了龙案,赵祯蹙眉盯着浮浮荡荡的酒液,一张脸因悲愤恼怒而扭曲,似是经历了一番谨慎思忖,忽而松了紧绷的面目,眼里暗光聚起,开口说道:“朕不能死。”
国一日不能无君,何况皇子死后尚无立储,觊觎皇位的臣子王侯大有人在,朕今朝若这般轻易死去,必教朝堂动荡乱党四起举国不宁,百姓又如何安生度日?!赵祯面容冷漠,不为所动,他认为展颢仍是在虚伪做戏,定不会真取火莲性命。更何况火莲若得知真相更被残忍对待断不可能不行反击。
展颢唇角一扬,似是早知皇帝会做此择选,便是要火莲替皇族一死以赎罪。展颢转头凝注的看着火莲,目光深深落进水雾颤抖的眸子里,问一声:“听见了?”火莲没动没吭声,只暗暗收住了眼泪,他看着展颢,好像整个殿堂顿然间只剩下他们二人,目光一瞬不瞬。
展颢像是胸口憋闷,暗吸了口气,正容道:“不问情由,为父若要你一死,你可有怨意?”火莲看着他,微摇了摇头,眼里一丝波澜也无,平静的道:“孩儿愿意一死,谢父亲二十年教养之恩。”赵祯闻言心中微有揪起,惊讶的目光紧锁在火莲脸上,像是想要从中发现哪怕一丁点的松动或是犹豫。
“既然如此,”展颢轻吐出一口气,面容凝硬冷肃:“火莲,爹的脾气你最是清楚的,即使要死,有些规矩,也不能在你身上破例。你说是么?”火莲眼中再起泪意,轻轻点头。展颢冷冷的:“我说过什么?”火莲唇齿微颤:“爹说,若再私自前来皇宫,必打断孩儿一双腿。”
话音刚落,赵祯不禁出声:“你!……”你敢?!你敢在朕面前折磨火莲?!可他终究没有说出第二个字,只紧锁眉头审视着展颢一行人的表情,坚信这其中必有虚假,果然视野里一下晃动,那是一个影卫上前半步,张口似乎要说什么,又被同伴摇头制止,悄悄的退了回去。
赵祯眼里顿有暗光闪过,纠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身体极缓的靠进椅背,紧握的拳微松了松。展颢冷冷瞥了赵祯一眼,一双厉目看向火莲的方向,冷喝一声:“拿来!”旁边皇宫侍卫吓得一抖,想了一阵才想起手中缴获的锁链钢枪,便扔了过来。展颢厌恶的接过,取出手绢轻擦一遍,调转枪头擒在手中,见火莲微有恐惧之色,却也忍住不曾吭声,展颢问道:“要堵住嘴么?”火莲咬牙摇头。展颢颌首,唇角轻抿:“好。”
手上忽然用劲,所有人眼中暗光一闪,钢枪夹着风声已经劈了过来,只听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火莲一条腿自膝部折断,弯出一个不可能的角度,鲜血漫出来染红了洁白的裤脚。身旁擒拿火莲双臂的皇宫侍卫已经吓得动也不能动,方才这一棍突如其来几乎就要扫到他们的腿,简直惊悚,手上根本使不出劲。火莲脱离钳制,已痛得轰然摔倒在地,低哑的压抑的声音急促的抽吸不止,身体绷紧抖动,面色灰白,汗如雨下。
龙案之后,赵祯已经站了起来,脑中嗡嗡直响,在他的视野里是一个满身血迹的孩子,因为他的抉择而痛得苦苦挣扎,却又咬紧牙关不曾吭声,更让那恐怖的断骨脆声在人心里久久回响。竟不是幻觉,不是噩梦,血是真的,□□也是真的,千真万确!我的孩儿,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反抗,难道你心中对他敬重难当,竟任凭剧痛却连丝毫闪躲也不能吗?!赵祯已心胆俱裂,热泪压过了眼眶,见展颢再度扬起了钢枪,赵祯大喝:“住手!——”拾起桌上的毒酒一口饮尽。
展颢缓缓放下钢枪,深邃的眼里乌黑的冷光流转,只见赵祯手中青玉酒杯落地,“啪嚓”一声摔了粉碎。赵祯双目已赤红:“展颢,朕知你为何而来!朕答应你!”朝向一旁总管太监沉声喝道:“传朕旨意,即刻饶恕陈方一家,赦免无间道堂下所有白衣卫士,着方子庵与包拯为火莲洗脱身份罪名!无间道上下虽非编制,但守边护国有功,若无罪行再犯,朝堂官衙概不准追究,违者立斩!”太监领命,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忙要扶住颤巍巍的皇帝,却被赵祯推了开。
赵祯胸口一阵揪痛撕裂,或许是□□已经开始侵蚀身体,他的时间所剩无几,焦急的目光看向展颢,赵祯泪流:“朕死后,仇怨皆清。朕恳请你,善待火莲,为他医治腿伤,令他一生安宁美满,不再让他临危涉险。朕恳请你,掌控无间道数十万人,愿能相助朝廷救济贫苦,万万莫做害民扰民之事!”
话音落下,赵祯终于气力支撑不住,腿一软跌坐在龙椅,虚弱的目光望向高耸殿门外的天空。天色灰白,又似雨前,阴冷潮湿的空气令他膝腿酸疼,可这点痛哪里比得过火莲此时经历的骇人苦楚。赵祯心伤难忍,忽觉气血翻腾,身子往前一带,一口浓血涌上了喉头,点点洒洒落在龙案。
火莲看着伏在桌上不再说话不再思考的那个身体,心里涩涩苦苦,皇帝临危拟旨,火莲将字字句句听得真切,眼中不由蒙了水光。展颢被这一道纠纠缠缠许久不肯断开的视线微微激怒,合眸深叹,大步过来抓住了火莲的手臂:“走吧。”将他拽起离去。火莲被臂上一个霸道的力量倒退着拖至殿门,看着那个明黄色的身影竟是不再动弹半分,心中越发惴惴不安,眼里泪光颤抖,忽的哭叫一声:“爹!——”
展颢一惊转头看去,只见火莲仰着苍白的脸正含着泪光满面哀求恳切的望着自己,他忽而松了一口气,心里某个坚硬固执的地方也融化了开来。火莲哽咽:“……只看一眼。爹,就让孩儿看这最后一眼。”
展颢心里一酸,铁索般强硬的手指略松,火莲脱开桎梏奔跑过去,引得在场众人皆是震惊,怎么他的腿竟然没断!火莲扑身上前慌忙抓起赵祯手腕探脉,发现脉搏跳动,虽然略显虚弱却仍有生命流淌。火莲这才将紧蹙的眉头松动,眼中潮热化作泪珠扑扑掉落,爹果然只是前来警告,并没有真的对皇帝下毒。忽然腕上一道微热触感,是赵祯抓住了火莲的手。
赵祯感到一股热气扑面,于痛苦眩晕中强睁开眼,惊见火莲担忧的伏在案前,心中欣慰不已,他气息不足说不出话来,只得用尽力气在火莲掌心缓慢的写了几个字。火莲揣摩惊异:“……永泰宫地窖?”
皇帝艰难的点头,终于手一瘫合上了眼睛。太监与在场侍卫大呼:“皇上!”太监得禄最是哭得凄惨:“皇上为求国家和平百姓安宁,多年来操劳忧心!可如今既无子嗣又无储君,皇上这一去何人能继承大统?莫不是要天下群雄纷争,再演灾祸流离么?!”火莲皱着眉头瞥他一眼:“哭什么,你们的皇上还活着。”
他只是吃了脏东西,吐了一口血,现在睡着了,没有谋划没有伪装没有憎恨,很安详。
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些不甚愉快的回忆,目光里有点伤心有点失望,可是够了,只要他历经此番苦难教训后不再为难父亲,只要他仍能勤政爱民做个称职的皇帝。火莲后退几步,终于转身跑出了文德殿,出门才见展颢与影卫正站在白玉栏杆旁等着他。火莲抹干眼泪过去,一个影卫仍在惊讶中,蹲身打量着火莲的腿,忍不住伸手摸两下,果然完好无损,奇道:“怎么回事?方才我明明看见少主的腿折断了呀,明明听见了那一声脆响!嘿!把我吓得!”火莲躲开两步,弯起嘴角笑道:“变个戏法而已,这有何难!”影卫立刻一窝蜂的赞叹不止。
火莲又遭表扬笑呵呵的,转头对上展颢森然冷厉的双目,立时敛容不敢吭声了,展颢扬起了手:“你还笑?!”火莲往后一缩脑袋,两个影卫已经冲上前死死抓住了展颢的手腕:“大哥!场合不对!场合不对!”这可是皇宫,你们俩回去再闹吧!
展颢皱着眉头甩开手,怒指着火莲,心里一股火,混帐东西,生怕你着急上火伤害自己才让驼子将你放了出来,让你老实待在总坛怎就这么难!我本只是想利用二十万大军威胁皇帝放弃治罪,你偏要找来皇宫束手就擒给我添乱,好险赵祯最后心软顾惜你的安危,否则我这戏可怎么演得下去?!
展颢深吸口气,也知道场合不妥骂不出口,见火莲低头知错,事情既然过去了也就不想再提。真让他打断火莲的腿,他一万个不愿意,多亏啊,那前二十年的教导不是全白忙活了吗?!旁边影卫察言观色的小声:“这可是你爹头一回食言,为了你食言!你小子可不能再私自跑来皇宫了,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的保住你的腿!”火莲抬目,含泪点头,展颢瞥一眼负手转过身去,火莲哽咽道:“爹,孩儿绝不会再来皇宫,今天是最后一次。”心里直犯嘀咕,也不能全怪我呢,谁让你乱跑的!
展颢缓缓转身,望一眼文德殿,问道:“看够了?”火莲垂下眼睛点头,面容仍显苍白憔悴。展颢知道,此番虽是做戏但他话语尖锐冷漠也伤火莲颇深,想道歉,然而喉间一股气阻住了呼吸。展颢怅然叹息一声,一只手揽过火莲的头颈,让自己的下颌紧贴着他微凉的额头,安抚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悄无声息的在他额角上轻吻了一下:“看够了就走吧。”
哪知火莲叫道:“爹!还不能走!”展颢紧紧握拳才没有立刻抽过去一巴掌,心说,他娘的,还不能走?!怒目:“你又有什么事?!”火莲道:“皇帝刚才告知孩儿,莫飞藏身在永泰宫地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