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恍如隔世(1 / 1)
风陵川带着鸿儿回到客栈,他知道,只要见不到他的尸体,越临安便不会善罢甘休。
来到皇城重地很容易暴露行踪,可是反而更安全,楚皇会暗中照应他,而且越临安现在还不敢在天子脚下猖狂。
一连几天,风陵川竭尽全力运功帮鸿儿驱毒,可是这毒太过霸道,鸿儿的身子时好时坏,毒物对身体的侵蚀,让他痛入骨髓,辗转难眠,只是这孩子坚韧惯了,再痛苦、再难熬,也从不哭闹抱怨,还要在他面前强装笑颜。
看着鸿儿日渐消瘦的脸庞,风陵川心疼不已。
又想到霁儿尚且身陷虎口,更加忧心忡忡。
这一日,鸿儿打起精神,敲门进了父亲的房间,晃了晃手中的物件,神神秘秘地笑道,“爹,宋军师的信。”
“哦,念来我听。”
鸿儿取出信件,扫了一眼,说道,“鸿儿不敢。”脸上的表情怪怪地。
风陵川没好气地看了儿子一眼,斜靠在床上,以手支额,浑身泛力,“有什么不敢的,念。”
鸿儿张了张嘴,还是念不出口。
风陵川一把抽了信纸过来,果然,通篇大骂,骂他愚蠢至极,狂妄随性,胆大包天,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之后,只余三个有用之字:我来了!
看来鬼方之事已了,鸿儿日后,再也不用被人控制,受真气蛊毒反蚀之苦。风陵川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鸿儿,鬼方历来都善于使毒,你又是鬼方的长老,能不能用青奴来帮自己解毒?”
“我试过了,可鸿儿还不能控制好青奴。”鸿儿微微摇头。
风陵川叹了口气,坐直身子,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警觉地想要将鸿儿藏起来,却听到有人高声问道,“风大将军在吗?我皇陛下特地命属下来请大将军入宫一趟。”
从窗缝处看去,那信使手持的,确是楚皇的贴身令牌无疑。马镇宁!这个时候找他,会有什么事情?
风陵川叮嘱鸿儿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谨慎,静待宋清平的到来。宋清平善于解毒,或许他能有办法救治鸿儿。
安排好一切之后,便随信使一起,进了楚皇宫,来到永和大殿。
一眼就看到了直挺挺地跪在殿前的霁儿。
马镇宁笑道,“一直都听说风家的家教甚严,可贤弟是怎么管教孩子的啊,你教出来的孩子,居然胆大到敢去我皇泽寺的地宫偷窃镇寺之宝舍利子。”
风陵川惊异地转头看向霁儿,霁儿埋下头,避开父亲的视线。
“依照楚国的国法,擅闯皇泽寺可是杀头之罪,更何况还偷取了舍利子。”马镇宁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风陵川的心扑通一跳,严厉地瞪视着儿子,霁儿的背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头埋得更低了。
马镇宁忽然呵呵一笑,“令郎的嘴太紧了,朕用尽办法都问不出舍利子的下落,还是交给贤弟用家法来拷问吧!朕给你三日期限,若是三日之后,朕还是无法得知舍利子的下落,那就只好请令郎上断头台了。”
父子二人被带到宫廷深处的一间小殿,大门一关,马镇宁居然将两个人软禁起来了。
霁儿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
风陵川环顾四周,屋子虽小,可家法用具样样俱全。
板子,戒尺,藤条,鞭子,或摆或挂,使得整间屋子神圣而庄严。
风陵川伸手抚摸桌案上的那跟拇指粗的藤条,“霁儿,告诉爹,你为什么要去偷舍利子?”
霁儿低头不语。
“说话。”风陵川低斥一声。
“因为爹爹不要我了,霁儿只有这样做,才能动用皇室的力量,让爹爹回到霁儿的身边。”风梓霁轻声回道。
“那你把舍利子藏到哪里去了?现在爹爹来了,你总可以拿出来了吧!”
“我……”
“告诉爹爹实话,爹上次警告过你,不许再撒谎。”风陵川打断儿子的话头,厉声警告儿子。
霁儿微微勾起嘴角,“爹爹或许早就知道我娘的身份了。我的太爷爷帮助我的表叔公夺了我外公的皇位,我外公设局坑杀了我太爷爷和他手下的百来名弟兄。风越两家从此势不两立。舅舅派我娘假扮姜国帝姬嫁给爹爹,不过是为了伺机报仇,霁儿跟在爹爹身边,也是为了报仇。”
“霁儿,你真地恨爹爹吗,若是如此,爹的命,你随时拿去便是!”事情的真相从儿子口中说出来,真是让风陵川又心酸,又痛心,他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意让孩子们被卷进那些过往的恩怨情仇当中,可现实却往往事与愿违。他蹲下身来,直视儿子,“霁儿,不要骗爹爹,你偷取舍利子,要的不是爹的命,而是你自己的命!命都没了,还怎么报仇?”
霁儿心如刀绞,身子一软,跪坐在地。
风陵川轻抚儿子的背脊,以示安慰,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
深夜,父子二人并肩而眠,霁儿始终紧抿着薄唇,一句话都不说。
风陵川轻轻拥了拥儿子的肩,却感觉儿子身子一僵。
从什么时候开始,霁儿的心里话都不再对他这个当爹的人说了?他明明如此疼爱霁儿,可是他们之间,却隔出了一条小河,水流越来越大,两岸越来越宽。
时间缓缓流逝。
霁儿还是和以前一样,给爹爹端水倒茶,为他盖被子。
生活中的琐碎之事,无数次地重叠。如果不是发生了这许多事,如果不是被关在这一方天地之中,真会产生时光倒流,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错觉。
他还是那个严厉又有爱的爹爹,霁儿还是那个乖巧又孝顺的孩子。
终于,霁儿对爹爹有问必答,可是一提到舍利子,不管风陵川怎样软硬兼施,始终咬紧了牙关闭口不语。
眼见三日之期快到了,风陵川急火攻心,“再不说出舍利子在哪里,爹就要对你用家法了。”
“爹爹请用!”风梓霁双膝跪地,双手高捧家法。
“看来你不怕爹爹的家法,难道你也不怕楚国的国法吗?”
霁儿跪直身子,冷冷地答道,“有死而已。”
“死……爹养你这么大,辛苦征战数年,就是为了看你去死。”风陵川仰头,凄凉地一笑。
风梓霁闻言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