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你来我往(1 / 1)
天气逐渐转凉,燕军粮齐,燕皇帅军绕道,挥师南下,要赶在秋老虎来临之前,大规模地展开进攻。
晋齐两国也在抢时间,北地苦寒多年,若是等到大雪降落之时,严寒的天气,更不利于两国军士作战。
风陵川不眠不休地与几位将军商议边境州县布防事宜,鸿儿一直跟在身边伺候,大事小事,样样都要经他之手,更是没有休息的时间。
有时候,他很不明白父亲的心思。就算他的伺候越来越细致入微,可也没到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他的地步。
这些都是极其最重要的军事机密,父亲就不怕他果真是居心叵测,将之泄露出去吗?
众将领散去之后,风陵川小憩了一会儿,开始静静地看军报。
几天几夜没有合眼,鸿儿靠在墙角,眼皮直打架,大腿都被掐青了,可是仍然敌不过睡意绵绵。
鸿儿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见的周公。
总之全神贯注看着战报的风陵川被什么东西扑通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鸿儿靠着墙角滑倒在地上。
忙起身过去,一搭手,有温度,有脉搏。
臭小子只是睡着了。
风陵川抱了鸿儿放在塌上,取下披肩给他盖在身上,手背触到鸿儿的脸颊,冲动之下,便想摘下那面具,仔细观察鸿儿的脸,看看他跟自己长得到底有多像,看看他为什么会憎恶自己的容颜。
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碰那面具。
转身去取了两盘香甜可口的糕点来放在他面前:睡吧,最好能做个好梦,梦见一桌子美食,馋得你哈喇子直流,糊得一脸都是,看你到时候还要不要戴这面具。
继续翻看战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扭头一看,臭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发现自己睡在塌上,吓一大跳,忙跳下塌来,不小心撞翻了那两只盘子,糕点滚落一地。
应该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眼神有些朦胧,站在那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片刻之后,鸿儿尴尬地低下头,将面具掀开一些,用袖角去擦拭。
余光瞥见鸿儿的小动作,风陵川冷笑一声,臭小子,这样都不肯摘掉面具,还毛手毛脚地,睡个觉都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风陵川不理鸿儿,继续低头看书。
鸿儿站了半天,屋子里静悄悄地,回头看了看刚才盖在身上的披风,心中涌上一丝暖流,再看了一言不发的父亲一眼,心中又有一丝失落。
慢慢地蹭着步子过去,“主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又叫,“主上……,属下不是有意睡着的。”
风陵川还是自顾自地看书,不理他,就像以前许多时候那样,无视他的存在。
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忽然完全清醒了:本就想让父亲厌憎他,睡着就睡着,有什么好解释的?
只要他乖乖听话跟在父亲身边,母亲便不会失望;只要父亲一如既往地憎恶他,鬼方族长便无计可施。至于他自己,若是痛到再也无法承受,那柄匕首随时可以将这一切做个了结。
如今,鸿儿迫切地希望一月之期快点期满。在父亲不留情面的审问之下,他可以很容易地激怒父亲,让父子关系彻底分崩离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父亲的态度让他摸不着头脑,束手无策。可是,内心深处,又隐隐渴盼这一个月过得慢一些,原来他的心,终究还是贪婪的,期盼了十多年的东西,一旦得到,就连放手都觉不舍,更何况要亲手毁掉。
默默地蹲下身,收拾了地上的盘子和糕点,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
风陵川见鸿儿忽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开口将鸿儿呵斥了过来。
两人对视片刻。
鸿儿忽然想起,自己前几天曾尝试过青奴面具的威力,百试百灵啊。
想要伙房那个阿呆害怕他,阿呆现在一看到他去取食物,便地鼠般逃窜躲避。有一次,正在生火,手上的火引子一扔,差点没把厨房给点燃。
想要那个八卦且热心肠的马倌大哥厌恶他,也成功了,马倌大哥一看到他就觉得恶心,想吐他一脸口水,踢他几个窝心脚。
就连原平州守将刘将军养的那只叫冬瓜的温顺得像绵羊一般的小狗,现在也一见到他就咆哮不止,爪子在地上不停地划拉着,若是没有绳子系着,怕是立刻就会扑过来将他撕碎。
抬头看了看天,现在正是日暮时分,青奴面具的药力散发最强劲的时候。
鸿儿再次尝试对父亲施摄心术。
风陵川盯着鸿儿的双眸,瞬间失神。
鸿儿一阵欣喜,却不防屁股上中了一巴掌。
“又失败了……”鸿儿很是吃惊。
风陵川听着鸿儿的嘀咕,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但也不至于随便抓着个人就暗送秋波吧!还敢说又失败了,盯着父亲看,也能看得两眼发直,失败也是理所当然。真是气得肚子疼。
风陵川捉住鸿儿的手,往背后一拧,将他按趴在桌案上。
忽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风陵川松手,鸿儿忙起身退到角落。
门被轻轻推开,那个身着月白色暗纹绸衫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好久没有见到弟弟了,此刻忽然看到他,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风陵川看到霁儿,也不由自主地眼角眉梢盛满笑意。
拉着儿子坐在身边,这才发现,儿子的衣衫上,还染有血迹,光洁如瓷的额头上,浮着一层薄汗。
“霁儿,什么时候从伤兵营回来的?”
风梓霁坐直身子,“刚回来,爹,霁儿听说您受了伤,很担心,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赶过来了。”
“呵呵,一点小伤,早就好了。”风陵川轻抚儿子柔顺的乌发,“听说霁儿跟伤兵一起学着用左手和脚吃饭,穿衣,吃住都和他们在一起,吃了不少苦头,却大大地鼓舞了我军的士气。”
“将士们是为了给子孙后代打下一个太平江山才身受重伤的,霁儿敬重他们。更何况医者父母心,这些都是霁儿该做的。”风梓霁说完,环顾四周,“爹,哥哥呢?你没带他回来么?”
风陵川手一颤,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独孤鸿的眼中,泛起一丝水汽,每次看到弟弟,他的心就忽然变得特别柔软。风梓霁像是有感应一般,回头朝他的方向看来。
“爹,他是……”
“属下青奴!”不等风陵川回答,独孤鸿哑着嗓子抢先一步答道。
“青奴?”风梓霁看着他脸上的面具,满眼疑惑。
还想再问什么,门又一次被推开,魏明阳“闯”了进来,“主上,他来了!”
踏实稳重的魏明阳极少有这般惊慌冒失的时候,风陵川的背上冷汗直冒,“谁来了?”虽然已经猜想到是谁了,但是仍然不死心,再问了一次。
“就是……”魏明阳话还没有答完,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风一般旋了进来。
几步上前,一把拉开风梓霁,抱住风陵川,“小地瓜,想死我了。”
风梓霁被拽得站立不稳,一个趔趄,独孤鸿伸手扶住了他。
两个孩子刚刚站好,便听到那句小地瓜,稍一愣神,哪里还忍得住,又不敢笑出声来,只憋得双肩一颤一颤地,连魏明阳都忍俊不禁。
风陵川一头黑线,从肖老四的怀中挣脱出来,“四舅,如今前线战事吃紧,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