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离别（1 / 1）
高考很快如约而至，空气中的水分如同被阳光彻底蒸发掉了。沈菁九排队着等待进入考场，她看着楼下人潮涌动，不觉有些烦躁。
当第一场考试开始，她就平静了下来。语文是她的长项，她答得很快也很仔细。下午考的数学有点出乎她的意料，非常的难，当铃声响起时她最后一道题只做了一半。她走出考场时，看到许多人抱头痛哭。
学校有专门派送校车接送学生去考场，但是吴笑桐并没有坐校车。沈菁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和他分到一个考场。
沈菁九参加高考，家里所有人如临大敌，沈妈研究了一份“满分套餐”，让沈菁九吃了个干净才放她去休息。
第二天的理综和英语都很常规，但是不少人明显收到了昨天的数学的打击，理综也发挥的不理想，沈菁九甚至看到一个教室里的学习不错的同学交了白卷。
下午的英语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时，沈菁九才有一种“结束”的感觉。
高中就这样结束了。
坐上校车时，所有人都很安静，并没有人交头接耳，自己到底考得怎么样，几乎都有一个大概的估计。沈菁九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
“麻烦你和我换一下。”
“哦…”
大家都是随便坐，这个人突然和她身边的男孩换了座位，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牵起了她的手。
“喂！”她皱眉。
他笑着不说话，只是用手包裹着她的小手。
车开动了，吴笑桐才说：“考得怎么样？”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沈菁九瞪他。“快放开你的爪子！”
吴笑桐自言自语：“有很多原题或者类似的，都是你给我讲过的，你说过的话，我都不会忘。”
沈菁九不说话。
“我下个月就出国了，沈菁九，你会不会想我？”
“呵呵。”
他更加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你看，现在是我握住你的手，而不是你和我十指相扣；现在是我喜欢你，而不是我们彼此都喜欢对方，我会给你时间直到你原谅我…你说过你会恨我，你不要忘记我。”
沈菁九看着窗外，她觉得脸颊湿湿的。
吴笑桐扳过她的脸，擦去她的泪，扯过头吻去她的泪，然后吻向她的唇。
他的吻非常的温柔，仿佛沈菁九是一块易碎的珍宝。
沈菁九没有拒绝他，也没有回应他，她只是闭上了眼睛。这个姿势让吴笑桐很扭曲，他不得不整个人都倾身上前，但是他不觉得难受，他只记得此刻心里的悸动，感受着她不停流下的滚烫的热泪。
他们虽然没有声音，但是周围明眼人都看到了，但是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毕业时，告白的都有好几对了，更何况在众人眼里沈菁九和吴笑桐早就应该在一起。
直到车停在第一个停车点，刹车的晃动让沈菁九睁开眼，她猛然推开吴笑桐就往车下跑，吴笑桐错防不及，也只能跟着下了车。
“沈菁九！”
马路上车流穿梭，沈菁九不管不顾的横穿马路，吴笑桐被好几个车差点撞上，终于在巷子口追上了沈菁九，他一把把她抓进巷子里。
“你疯了吗？！”
沈菁九满脸的泪顿时让他说不出话来。
“你快走吧，什么美国英国，你快走吧！”她抹掉眼泪：“再不要来找我了，这样玩我有意思吗？我都认输了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吴笑桐的心像是被谁狠狠地拽紧：“我没有…我没有玩你，”他艰难地吐字：“我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我？喜欢到□□我是吗？你们是不是打了什么赌？是不是在背后无聊时把录像拿出来一遍遍‘欣赏’？‘享受’我曾经怎么乞求你，求你放过我！”她甩开吴笑桐：“你们这些人，伤害别人的时候肆无忌惮，说起喜欢居然也可以光明正大，你告诉我，你所谓的喜欢几斤几两，值多少钱！”
每一句都像是针扎进他的心里，他再没有力气牵起她的手：“视频早就没了，我承认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恨我是应该的，或许喜欢上你是我的报应吧。”他捏紧手心，又松开：“我会走的，再也不回来，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你…”
他苦笑着抬头，对沈菁九伸出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沈菁九没有牵过他的手。
出高考成绩的那天，几家欢喜几家愁，高考完的第二天沈菁九就大病了一场，急性肠胃炎让她整整瘦了一圈。直到出榜的那一天，她才能勉强吃点有味道的东西。
沈菁九几乎是刚查完成绩，家里的电话就被打爆了。
第一个是班主任的电话。
“九九的爸爸吧，我是她的班主任，呵呵，你好你好，成绩你们都查了吧？考得很好啊…”
“九九，你考得怎么样？”这是李羽遥的电话：“我靠，这么高，快请吃饭！”
晚上时X市晚报就打来了电话：“你好，请问这是沈菁九的家吗？”
沈母渐渐从兴奋中走了出来，她自己的孩子她知道，这个分数还算是预料到了的：“这些做媒体的消息速度也太快了吧？”
沈父现在红光满面：“呵呵，老婆，去取钱，我们要大办一场！”
最淡定的就是沈菁九本人，她只私下见了李羽遥和陆涛。
她憔悴的样子把两人吓了一跳：“你能不能有一点状元该有的样子？”
陆涛疑惑：“状元应该是什么样子？”
“红光满面膀大腰圆！”
沈菁九扯了扯嘴角：“你确定你说的不是暴发户？”她生病的事太突然，她并没有告诉其他人，李羽遥有点生气，不过看到她应该好了的样子，也就放心了。
李羽遥和陆涛都算是正常发挥，理想中的大学也是十拿九稳了。
“学校让我这周五去做个演讲。”
“听说啦，还请了很多媒体呢！”
“我都不晓得说什么…”
“说什么不重要，关键只需要你人往那里一站就好啦。”陆涛说完，看见一身朴素的沈菁九，他皱了皱眉：“见媒体可不能这样穿…”
李羽遥和陆涛带沈菁九逛了一天街，终于买到了一件三个人都满意的衣服，虽然花了沈菁九一大笔钱，这对节约习惯了的沈菁九来说无异于割肉卖血，但是好在这笔钱比起X市教育局给的奖金只是九牛一毛…
后面几天沈爸沈妈好好请亲戚朋友吃了几天饭，沈菁九惨白的脸终于吃出了点血色。
周五一大早，沈若六就带沈菁九去做了头发，化了淡妆。到会场时媒体见到这个理科状元，倒有点惊讶。
这完全和他们想象的龅牙刻苦满头乱发的理科女差太多了吧！不过这样也好，又有话题了……
校长简短的介绍结束后，沈菁九深吸一口气就上台了。
白色的小礼裙，及腰的卷发，圆圆的杏眼，甜美的声线，沈菁九一上台就征服了所有人。
这是她第二次上台演讲，虽然人多了不少，但是长期给众人讲题，以及打理学生会让她并不怯场。或许沈菁九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气质正慢慢的发生着改变。
她不再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女孩。
此刻她声音洪亮，自信的面对每一个人。
“…谢谢。”
沈菁九鞠了一个躬，台下掌声雷动。
沈爸沈妈在台下热泪盈眶。
校长满意的接过话筒，他接着沈菁九的话题：“经过我校一致决定，我校学生沈菁九获得市三好称号。我们裴中因为是私立学校，一直与这样的国家荣誉失之交臂，这次由于沈菁九同学的出色表现，吴市长亲自向上级为我校争取了这样一个名额…”
听到这里，下面的人对沈菁九更加羡慕嫉妒恨了——市三好的名额至少要加二十分呢。
吴校长亲自上台给沈菁九颁发了证书。“小同学以后要更加努力啊。”
“我会的。”
她突然想起自己自杀后的那天，沈若六对她说的话：你不爱自己，没人会爱你。
她曾几何时，会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万众瞩目，满是赞美？
沈菁九整整在台上站了一个小时才算完事，文科状元也是个女孩，她在后台等的不耐烦了，看到沈菁九时不禁有点生气。
沈菁九只是甜甜对她一笑。
奖状用实木打造，又大又沉，沈菁九在台上早就脱力了，这会松懈下来她差点就把奖状掉在地上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了奖状。
“恭喜你，沈菁九。”
吴笑桐在19岁这年身高突飞猛进，圆润的苹果脸变得棱角分明，细软的头发也被剃成了寸头。
此刻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沈菁九，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大束百合花。
百合花整整有九十九朵，他抱着花的角度让沈菁九正好可以看见上面卡片的内容——九九，永远快乐。
然而此刻吴笑桐紧紧抿着的唇线，却显得整个人不太愉快。
“谢谢…听说你也考得不错。”
“沈菁九，你告诉我，你当初接近我，是不是为了市三好？”
吴笑桐的声音带着一点颤意。
沈菁九的记忆回到了那个下午。
班主任叫她去喝茶，让她帮助吴笑桐，本来拒绝的心思被班主任一句话动摇了：“吴市长给了我们学校一个市三好的名额，你只要拉吴笑桐一把，这个名额老师可以保证是你的，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贪图小便宜的学生，而且凭借你的能力考上自己喜欢的学校也是信手拈来，但是如果有了这市三好的加分你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第一名除了五十万的奖金，对以后你的人生有着极大地帮助…”
沈菁九几乎不假思索的答应。
为什么不呢？
自尊算什么呢？在□□裸的现实前，这二十分足以改变她的命运。
更何况她的自尊早在那一年被人践踏在脚底。
用吴笑桐赚回人生，再合适不过，这是他欠她的。
她受之无愧。
沈菁九想到这里，不由一笑：“怎么，你才知道？”
她从吴笑桐手里拿回证书，轻轻抚摸着，如同那是她久违的恋人。这一幕在吴笑桐眼里讽刺万分。
沈菁九曾对他的笑是假的。
沈菁九曾对他耐心讲题是假的。
沈菁九曾对他的在意全是假的。
只有她对他的虚与委蛇。
“忍辱负重这么久还真是为难你了，你怎么不去演戏…”
“吴笑桐，我又不欠你什么，你该多谢我，没有我你也申请不到国外好点的大学吧？”沈菁九打断他：“我只是得到了我应得的。”
吴笑桐努力想要笑一笑，却只觉得嘴角有千斤重，他好几次想要开口都说不出话。
沈菁九看他不说话，突然卸下了手表。
“这就是你带给我的，就算你现在心里有一份难过，那也比不上我曾经遭受的一半。”
丑陋的伤疤又深又长，可以看出女孩当时的绝望。
沈菁九缓缓带上手表：“如果你现在还有一丝良知，就不要再来纠缠我。”
说完她就越过吴笑桐走了出去，出门时她说道：“谢谢你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