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人影(1 / 1)
苏隐秀拉开电灯开关,六十瓦的白炽灯闪了闪,发出昏黄的光线,据路吟白说,这里的电路都是二十多年前接的,一直未更换过,有的人家现在还在用煤油灯,足以看出晨星岛的闭塞程度了。
苏隐秀找了个老旧的电插板连上开关,接上电脑的电源线,她要把这两天在岛上调查到的东西导入到电脑里去,其实也没调查到多少东西,这里的人比她之前到过的任何地方都要排外,除了寒暄两句,一提问题就闭口不谈,一点面子也不给,她可没少碰钉子。
灯泡闪了闪,昏黄的灯光灭了一下又亮了起来,窗外响起低沉沉的雷声,看来是要下雨了,苏隐秀打开储存卡里的照片,多是岛上的建筑之类,她一边翻看照片一边在文档里记下些随笔,直到照片停在一座寺庙上。
从寺庙的风格来看,应该是清中期的建筑,木质的框架在常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之下已经露出斑驳的痕迹,屋檐和柱子上的彩漆都已剥落,看起来十分破败的一座庙宇,香火却十分鼎盛,当地人称其为海神庙。
苏隐秀之所以称其为庙,主要是从建筑风格上来讲的,通常来说,一座寺庙总会有供奉的东西,可是这座海神庙里只有一个基座,并没有神像,村民们对着一个空基座虔诚地祈愿,那场景说不出的古怪,她对海神庙起了兴趣,经过多方探查打听,将细细碎碎的线索拼凑在一起,大致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据说几百年前,路家的先祖无意中救了一只灵兽,灵兽修炼得道之后,惦念路家的恩德,所以留在海岛上成了这片海域的海神,保佑晨星岛风调雨顺,村民们感谢海神,因而修筑了海神庙,却又不知道海神真身,因此神像一直是空着的,不过这并不妨碍香火旺盛,
而一直以来他们祭祀的对象,正是这位海神,苏隐秀盯着照片里的海神庙,邻近祭奠,庙宇的屋檐上挂起了鲜亮的红绸子,与褐色的木质外框显得格格不入,那个空着的基座上放了一个红绸子编成的花球,怎么看都觉得有那么一丝……诡异。
“轰”,忽然一声响雷,屋子的电灯应声熄灭,只余下电脑惨白的光线,电脑电池的电用不了多久,苏隐秀打算今天就这么着了,她合上电脑,刚要躺下睡觉,就听见有什么东西敲在窗户上,很清脆的一声,她望向窗户,正好一道闪电劈下,窗外赫然站着一个人影。
女孩子的神经比较纤细,一旦往深处联想就很容易想到神神鬼鬼的,更别提这座老宅本来就鬼气森森的,苏隐秀有些怕了,拿出手机想给路吟白发个信息,却发现一点信号都没有,她懊恼地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眼睛又忍不住往窗户外瞄,只是现在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总之苏隐秀这一觉睡得并不好,迷迷糊糊得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男声女声都有,细声细气地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路吟白一边喝着粥一边问。
苏隐秀无所谓地拍了拍面颊,“没擦防晒霜,海风给吹的。”
路吟白瞥了她一眼,又问:“今天要上哪儿去吗?”他这些天一直忙自己的事,让苏隐秀一人乱跑,想想真有点对不住她,幸好这姑娘一直足够自立,倒也没什么抱怨。
“据说路家的先祖是在后山救了海神,所以想去那里看看。”苏隐秀回答说。
她没有注意到一旁路母的脸色变了变,路母放下粥碗,对着路吟白道:“后山那条路不好走,阿白你今天就陪着去吧。”
“行,我先回房间换身衣服,待会儿去你房间找你。”路吟白走了两步,又回身拿了两个包子。
“阿白,”路母忽然叫住他,她略微转过头,与他相似的眸子带了一点警告的意味,“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路吟白锁好房门,一把把包子塞到唐岙那张话唠嘴里,唐岙顺势咬了一口肉包,嚼了两下,随即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阿白你家厨子的手艺真差劲,这包子冷冰冰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路吟白把换下的衬衫甩到他头上,打开柜子找衣服,“我刚在饭厅吃还好好的呢,你嚷什么嚷,有的吃就不错了,再抱怨我直接饿死你算了。”
唐岙扯下脑袋上的衣服,蹭了两步凑到路吟白身边,用拿着包子的油腻腻的手指戳了戳路吟白光滑的背,用色气满满的语调说:“我想吃这个。”
路吟白头也不回,一肘子直击唐岙的胸腔,唐岙早料到他会如此,灵活一闪,避开他的攻击,从另一面贱兮兮地贴到他跟前,趁机吻了吻他的嘴角,又迅速退到几米以外。
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咧着嘴笑的跟白痴一样,嘴角还挂着包子碎屑,路吟白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缺了多少心眼才会看上他的。
吃了路吟白的豆腐,唐岙大概觉得手里的包子更加索然无味,索性丢到桌上,问换好衣服的路吟白,“今天还要忙祭奠的事吗?”
路吟白看了看桌上的包子,从他把唐岙捡回房以后,这家伙就没好好吃过东西,虽然不知道他这两年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但估计也过的不好,要不怎么脸色这么差,“要陪我师妹去后山转转。”
唐岙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不留下来陪我就算了,竟然要和妹子去后山幽会!我就在你跟前你还敢说这话,我都不敢想这两年我没在你身边你得浪成什么样儿了!”
路吟白毫不犹豫地抓起包子堵上他喋喋不休的嘴,“浪什么浪,老子光顾着担心你去了,吃不好睡不香现在还得忍受你的噪音污染。”
唐岙艰难地咽下包子,伸出手环上路吟白的腰,见他没反对,又大胆地贴上他的后背,把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里,伸出舌尖舔了两口。
“对不起啊。”下巴处传来唐岙闷闷的声音。
温顺的大型犬讨好似地蹭了蹭他的面颊,路吟白一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狗眼,心当即就软了,他也不去计较唐岙过低的体温,顺势靠在他怀里,问:“我说你是不是在后山等我的?”
唐岙点点头,黑漆漆的狗眼泛着绿光从路吟白弧度优美的脖颈一路攀到上翘的嘴角。
路吟白心里装着事,对唐岙的目光浑然不觉,“那你怎么跑祭场那屋去了?”
“我在后山等了你很久……”唐岙似乎在回想些什么,不安分的手也老老实实固定了,“从傍晚等到第二天黎明,我知道你不会来了,然后有人跟我说在那屋里能找到你,我就跟他去了。”
“谁?”路吟白问。
唐岙茫然地偏过头想了想,就在路吟白以为他想不起来的时候,他忽然说:“是你五叔带我去的。”
五叔?路吟白一皱眉,那屋的钥匙只有父亲和路鸣才有,路启对唐岙的印象已经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恨不得把唐岙也赶出星辰岛,而所有跟祭祀有关的东西,在路启看来都是神圣的,他当然不会带唐岙去那间屋子,那路鸣又为什么会带唐岙去?
“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五叔带你去那里干什么?”路吟白的语气不怎么确定,他想要相信唐岙,但唐岙失踪太久,许多记忆都很模糊,再加上他说的话,理论上根本讲不通。
唐岙看他一脸严肃,也不再开玩笑,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记不大清楚了,他就跟我说在那里能找到你,我就在那儿等着了。”末了他又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好在他没有骗我,你果然来了。”
可是这一来一往之间,过去了整整两年,那间屋子是不常打开的,通常只有在逢年过节时,家中的几位长辈会亲自去打扫,两年之中就没有人发现唐岙吗?还是说路鸣有意包庇唐岙,可是为什么又不跟路吟白讲?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路吟白挣开唐岙的双手,“我要去找小学妹了,你藏我房里安生点,别被发现了,不然我们这一辈子都别想离开了。”
唐岙憋着嘴,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模样,“那你早点回来。”
路吟白翻了个白眼,关上房门,想了想,还是把门外的锁给合上了。
昨晚下了雨再加上晨露,后山这条黄泥路十分难走,路吟白拿着柴刀,一面劈开路上拦路的杂草,一面把身后的苏隐秀拉上来。
“我觉得偶尔来这里度假也不错,”苏隐秀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空气好,气温舒适,整体氛围也很悠闲。”
路吟白嗤笑了两声,笑说:“早十几年前,还不是我父亲当家的时候,晨星岛曾经和外界密切来往过一段时间,许多开发商都抢着要把小岛开发成旅游景区,后来都不了了之了。”
“为什么?”苏隐秀疑惑地问,星辰岛的环境确实不错,要是变成开发区,得赚不少钱。
“因为发生了很多不能解释的事啊。”路吟白神秘兮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