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二十五章 形单影只(终)(1 / 1)
费木芷在费家晕倒的那天,林静音曾经追了出去。但是,林静音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只见到诗勋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和费木芷的包。林静音吃惊地看着诗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更加让她吃惊的还有——诗勋手上的那本黑色的日记本。上面的笔记太过熟悉,让林静音瞬间怔住了,她看着上面的日期真的是好久远。
林静音翻着日记起初还有着怀念的心情,然而之后的时候却更加的让林静音难以置信。林静音开始摇着头,嘴角颤抖着念叨着:“不会的,不是这样的,不会这样的——”这是林静音第一次知道穆若世离开费家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安西琼。林静音眼角慢慢地湿了,安西琼竟然和费俊楠从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这根本不可能。
林静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如果这是真的,那梁初和安西琼这间便是什么都没有;如果这是真的,林静音曾经一直和梁初吵架的意义又是什么;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一次一次为难安西琼就没有了意义,她因为费木雨护着安西琼的愤怒就没有了意义,她五年前一怒之下毁掉了木雨与艺杰的婚礼更加没有了意义——林静音的双手一直在颤抖着,她不知道究竟什么是有意义的?她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一夜之间书房狼藉一片,没有人拦的住林静音,没有知道她为何而发疯地想毁掉一切的东西。只有依然在桌案上的日记,那些笔记上在林静音的眼泪中变成了悲伤,变成了恐惧。所有人都被林静音赶了出去,直到林静音躲在书房的几天之后,诗勋突然不得以敲了几声门。诗勋没有进来,只是在书房的外面高声说道:“林董事,梁董事长醒了——”
诗勋的几声叫唤声停了下来,林静音慢慢回过神儿来,声音沙哑无声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林静音用力地支撑着身体,却在刚刚离开地面的时候摔在了地上,她用着余有的力气用力瞧着门。
阳光清冷地照进屋子里,光线虽然明亮但是暖不了人的心。林静音半跌半撞地趴在梁初的床边时,哽咽的嗓子里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满眼泪水却不知抱歉从和说起。可是就在梁初睁开双眼看到林静音的那一瞬间,双眼流露出了一丝安慰般的喜悦,然而就在他认真地看了林静音一眼之后,又突然间合上了双眼——永久的合上了他深沉的双眼。林静音看着梁初突然又合上的双眼,嘶哑无力地呼喊着:“不要,梁初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要——”
无力无声的呼喊却一次更比一次用力撕裂自己的胸口,林静音的泪从眼见滑落,她这一次连梁初的呼吸都听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好静,好安静。林静音倒坐在地板上,微微地气喘着,一点一点无力地呼吸着,直到林静音无法呼吸而晕厥过去。房间里清冷而昏暗,林静音的手却一直放在梁初的手上。
可惜命运总是选择最残忍的方式,来无情地作弄着那一群深情的人。林静音还是醒了,梁初却无声地走了。林静音醒来之后守着梁初,直到梁初的床上空了下来。凌乱的书房里桌案上的日记本,依旧在光线中摊开着旧人的笔迹,林静音看着那本日记满眼的痛苦与内疚——
“穆若世,我应该谢谢你还是讨厌你。你还是用你的方式让我和梁初和好了,不——你一定是恨我,你很恨我伤了你的女儿,所以你采用这种方式来让我内疚,来惩罚我——可是,你知道吗?在你女儿木雨的眼里,安西琼才是她最亲的,她护着安西琼——一个从小伴着她长大的安西琼,她一定不知道安西琼才是拆散她父母的罪魁祸首!若世——”林静音痛苦的双眼看着身前的那本日记本,嘴角却硬硬地几分笑意。
林静音拿起若世的笔记本,转身走了出去。费家的别墅里,林静音看着费木雨的脸把若世的日记亲手交给了费木雨。林静音直接把日记摊开着给的费木雨,看着木雨不明不白的表情,僵硬的嘴角苦涩地说着:“这是你母亲的笔记,是木芷晕倒之前——落在我那里的——”
“什——么——”费木雨抬起头,眼泪瞬间掉在日记本里安西琼的名字上。林静音看着费木雨苦涩地嘲讽地笑了几声,然后身体僵硬地转过身离开了。费家空冷的大厅里,费木雨双手中的日记本突然间掉在了地上,随后身体直直地跪在了地毯上。费木雨突然间心被锥子转绞着的感觉,她何曾想过她视为母亲的安西琼竟然是破坏这个家的罪首,安西琼竟然是这样不堪的女人。而一直以来,费木雨竟然为了护着安西琼而默默地得罪了林静音,是因为安西琼她费木雨才承受了五年前的一切——
费木雨哭着却无力诉说,最后倒在了暗红的地毯上,眼角上的泪水从费木雨的眼角静静地滑落。这一刻,费木雨真的好恨安西琼,真的好恨——这一刻,费木雨才明白为什么木芷曾经说过她讨厌那个女人,才明白为什么安西琼在母亲走之后出现在费家,才明白——都是一切都是自己的造成的,她最应该恨的是费木雨——她最应该恨的是她自己——
费木雨再见到安西琼的时候,看着安西琼依然关心自己的样子,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突然间把母亲的日记摔在她的脸上。安西琼愣愣地低下头看着地上那本日记,缓缓地低着身子看见看着那熟悉的笔记,泪湿过眼角——安西琼在木雨的身边停留了多年,她最害怕的这一天终于到了,安西琼很庆幸这一天能这么晚到来。安西琼站起来抬起头看着木雨,但是费木雨却一直侧着头,安西琼转过身无声地走开了——离开了——
安西琼走的时候,费木雨曾经正过头看去了一眼安西琼的背影,她还是哭了——费木雨把安西琼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之后,突然间明白自己的身边谁也不剩了,她没有奶奶,没有木芷,没有安西琼,没有艺杰——一切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空空荡荡的感觉,一个人沉寂的感觉。
在生命离开的时候,人们才会发现自己最脆弱的样子。梁成义半个月以来一直守在木芷的旁边,看着木芷一直轻闭着的双眼,回忆着最初遇见的时候——整个世界都跟着呼吸。他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再回来找木芷,是他的错。他更未想过相逢便是一场离别,命运竟然如此的弄人——
梁成义转过头看着窗外树干叶落枝秃,旧年的庭院如今落叶已尽,满地枯黄没有人打扫。客厅里安静而沉默的钢琴不时的响起《雨滴》的轻音,但是音符断断续续,里面无尽地哀伤。深夜时分,空气静谧地卧室里,木芷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泪从她的眼角滑过,费木芷却一直拼命地睁着双眼,不眨一下。木芷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中晃动了一下,躺在费木芷身旁的梁成义跟着醒了过来,困倦的双眼又顿时震惊地隐约晃动。木芷的双手抬起抓着空气,双眼无神儿地默默低下头来,又顺着床沿踩在地板上,再抬起双手如盲人行走。一步两步,木芷终于放弃了,直到双手触碰到墙壁时,费木芷贴着墙壁靠了过去,眼泪在双眼中悲伤掉落,木芷也终于肯闭上自己的双眼。
“木芷——我在这里——”梁成义双眼酸涩痛苦地蹲在木芷的身旁,双手放在木芷冰冷的手上轻声说着。费木芷试图推开成义的双手,却没有那样大的力气,只是挣扎间又发现自己手腕上的那条手链。一瞬间,费木芷整个人的呆滞住了,泪水奔涌而出却夹带着无尽地悲伤。梁成义眼睁睁地看着木芷在崩溃的边缘,自己却无能为力,心时而滚烫地焦灼般痛苦,却只能这么痛着。
费木芷抬起头却看不到梁成义的样子,更加想象不到成义如今看着自己痛苦的轮廓,木芷脑海已经快忘记了他的摸样。梁成义长长的手臂,把费木芷揽入怀中,只是他唯一能做的。这一次,梁成义看着木芷滴在手背上的泪珠,不想再离开她的身旁。
秋色泛白的海水慢慢地爬着海滩,细浪顶着泡沫在湿硬的沙滩上渗下。海风早已不再是初秋里的温度,随着深秋的脚步一点点冰凉。一望无际白珊湾的海面上,分不出哪里是天还是哪里是海。费木芷记得母亲曾经说过——白珊湾晚秋的海岸线会消失,那里海亲吻着天空,她在做最后的道别。半海乌云,阴霾凝重。费木芷独自坐在沙滩上,感受着海风里的苍凉——
“木芷,你会恨我么?”费木雨从木芷的身后走来,低声地问着。
费木芷听着木雨的声音,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细细的海浪声。木雨看着木芷的样子,沉重的呼吸着稀薄的空气,长发随着海风晃动中露出了脖颈后面的伤疤。费木芷突然站了起来,向前慢慢走了两步,轻声无力地叫道:“姐——”木雨站在木芷的身后,那一声想一根细细的针划在自己的胸口,痛苦而愧疚。费木雨蓦然地沉下头去,喉咙哽咽着应了一声。
“你一定要幸福——”费木芷边说着边抬起手臂,轻轻地松开拳头,掌中白色细沙顺着指缝随着海风向身后飘去。木雨低头看着低空中飘散而去的细沙,哭泣着狠狠地摇着头,泪一点点地落在脚下的白沙之中。成义看着连个人的背影,转过头看着艺杰最后说了一句:“艺杰,替我回到梁氏吧——”林艺杰看着梁成义专注着木芷的身影,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那一天白珊湾的海边,最后只剩下一片的沉默——
然而,那天木雨和艺杰走后,木芷便时常无力地呼吸着。窗边的钢琴前,木芷细瘦的手指放在钢琴的黑白键上,一遍又一遍胡乱弹着《雨滴》。费木芷不是故意弹错,而是越弹越错。成义把外套披在木芷的双肩上,木芷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一个月以来费木芷很少说话,很少和梁成义说话,因为费木芷怕她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
那一夜,屋内的玻璃上了一层寒霜。夜深海风很冷,木芷却突然从梦中醒来。成义一直握紧的手中有一丝的微动,睁开眼睛时却见身旁木芷正看着自己。梁成义顺手把两人身上的毛毯向上提到肩头,又突然抱住木芷。梁成义不敢看木芷的眼睛,心底不好的直觉让梁成义瞬间觉得自己很害怕,很恐惧。
“我们去海边看黎明,好不好?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去了——”费木芷趴在梁成义的胸口,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轻声地说道。梁成义突然慢慢地松开木芷,看着木芷盯着自己晃动的双眼,声音微哑而颤抖地说道:“好——”
车灯照亮着前方深夜里的路,梁成义一路紧紧地握紧木芷没有温度的手,时而转过头看去身旁一直看着车窗外的双眼。突然间梁成义的眼眶有些湿了,痛苦地不敢再去转过头。深夜的海岸漆黑,梁成义抱着木芷坐在了细沙上,紧紧地双手圈住木芷,一直静静地等待着黎明。
“今天晚上,好像——真的很冷——”木芷的头紧紧地靠在梁成义的肩头。梁成义听着木芷轻弱的声音,眼角落下泪来,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悲伤平静地回答着:“是——很冷。”费木芷的脸色凄白,时而闭上了双眼,无力地重复说道:“是啊,我——真的很冷——”海岸的细浪远远地拍打的声音不停出来,梁成义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木芷,一次又一次地问道:“还冷么?还冷么,冷么——”直到很久,费木芷又从一场困倦中醒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用尽余下的力气述说着:“成义,忘了我吧——忘记我。我只是路过,我只是从地狱到天堂,路过人间,路过你的身边——我们只是匆匆而过,你不需要再记得我——”
“不,木芷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梁成义的话音未落,木芷的长发从成义的脸侧轻轻地滑落。天色渐渐亮起,木芷最后闭上了双眼流落一滴泪。成义看着自己的怀里的木芷,她再也没有醒来说过话。海浪汹涌地拍打着礁岸,海岸线上没有黎明的光亮只是阴霾,半海乌云只听见海哭的声音——
那一年,木芷走了。
艺杰和木雨站在远处望着淡淡平静的海面,听着海边不时地传来《雨滴》的钢琴声,两个人远远眺望着海边钢琴前的梁成义,每个人的心底都不是滋味。海风吹着木雨的头发,露出了那道伤疤,可是当艺杰看到那处伤疤的时候,却不禁地向后退了几步。艺杰知道木雨后颈上的伤,是木芷走之前告诉的他。如今艺杰一想到那道伤,心里不仅仅是对木雨的愧疚,还有对木芷惭愧。毕竟木芷是无辜被卷入这场不幸的人——
在岸边的《雨滴》声中,费木雨和林艺杰再次相看着彼此,擦肩而过后都短暂地停留,但是没有人回头直到艺杰的脚步先抬起走开。白珊湾的海水映着乌云的颜色,那里最后只有艺杰离开的背影,木雨背对着艺杰的侧脸,还有沙滩上梁成义孤独的十指轻音。
又一年的秋天,又一年的半海乌云。白珊湾的海岸沙滩,仅仅剩下了一架沉默的钢琴。梁成义再也没有出现在这里,没有人找得到他。有人说爱情是幸福的结局,如果没有爱情,如何以幸福为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