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生死相错(1 / 1)
烛火摇曳生辉,不知人心险恶,好与坏,它都会用心去照亮。蜡黄蜡黄的颜色,令殿中有种别样的滋味,那是一种夕阳近黄昏的感觉。
“陛下,您这几年因宠幸男宠董贤,导致臣怨民叹,经过臣等的一致决定,请您退位,臣等推举王大人为新皇。”一位大臣说道,其他前来的官员立即附和,全部跪下,让刘欣退位。
王莽依旧站立在殿中,就那么直直盯着刘欣,“陛下,君舟民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现在水并不想再载你这艘舟,你是不是也应该尊重一下水的意见?”话语中丝毫没有对皇帝的尊重。
“想要坐这里,就凭你这点能力,怕是远远不够吧!”刘欣眸光扫过殿下的人,“要稳住自己的权力,没有兵权怎么可能,请问你现在有吗?”
“若这都没有,臣又怎敢来这里。陛下,未必太小瞧臣了。”王莽自信无比,又道:“边境的大军大多归我统领,就这些兵力,便可让大汉江山不稳,陛下忍心见自己的百姓受战乱之苦吗?”
“王爱卿带兵多年,是难得的将相之才,难道没听说过远水解不了近火吗?”这几年,刘欣特地将王莽的手下,或是摇摆不定的人调去边境,就是为了让王莽在长安时无兵可用,而长安城的兵,大多被刘欣收到自己手中,“并且,距离太远,可能在你不知道时候,水已经干涸。”
语毕,屏风后走出两人,居然是被打入天牢的傅晏和丁明,两人精神都十分饱满,哪像是刚出狱的人。王莽心中顿时感觉不妙,果然,刘欣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你那些兵,一部分已经被他两所说服,你还有多少兵可用?”
“不可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王莽问道,随后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问道:“是我谈和回来之后?”
“王爱卿果真是我大汉的将才,只是一点,就立刻想明白前因后果。对,就是那个时候。”刘欣派王莽前去边境还有另一个目的,让他先见到他的兵,一切如常,降低防备心理。等他前脚刚开始回长安,傅晏和丁明后脚就赶往边境,以两位大臣在朝臣心目中的地位,自是容易收服那些摇摆不定的兵将,还可将一部分依附王莽的将士说服。
“陛下,你以为我的兵就只有那些吗?而且,我的人是那么容易收服的吗?”王莽冷笑问,以傅晏和丁明之力,根本不可能将他的人都收服,他们收服的不过是一些摇摆不定的人。
“朕当然知道不止这些,还有另一人,他也参与了这场行动,出来吧!”
屏风后再次走出一人,当这人一出现,殿下的群臣都被吓得往后缩,连王莽也是后退一步。出来的人竟然是死去多时的王嘉。
“王莽,你居然在我的食物中下毒,幸亏陛下及早发现,否则我就让你害死了。”王嘉从出现就一直盯着下方的王莽,满是愤恨。
王莽吩咐给董贤的命令,没想到在刘欣的计谋之中,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让事件的表象与王莽所希望的一样。
“你、你。”王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当初刘欣宣布王莽饿死狱中,他特地派人去查看,的确是中他所下的毒而死。王莽认为是如果刘欣宣布王嘉是被人毒害,一定会成为历史上的一大笑话,世人多会理解为王嘉大骂董贤,被刘欣赐死,所以封锁真正的死因,现在想来,当时死去的王嘉,是他人假扮。
事已至此,就算鱼死网破,王莽也不会束手就擒,“陛下,你真是聪明,难怪能当上皇帝,我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他没死,这次我认栽。”王嘉的出现,王莽大敢不妙,以王嘉的威望,如果他设计让自己的心腹按兵不动,是绝对可能的事,甚至大部分人可以为王嘉所用。“但是,本官不会坐以待毙,远水解不了近火,那如果近处没有火,又何须远水来救。”
刘欣感觉不妙,难道说……。
“这个时候,我的人差不多拿下各个宫门,正在往这里赶来。”王莽离开长安的这几年,一直在部署,既然他能培养出一个董贤,就能有第二个。猜到刘欣会分解他的兵力,一早就选出精英中的精英,都是可以以一挡数十的人。
“来人。”随着刘欣一声令下,殿中隐藏的禁卫军全部冲出,将殿内的人包围。如今只有一个方法,一定要在王莽的人到达之前将他拿下。
双方眼见就要开战,王嘉突然站出来,“慢着。”在众多不解中,向刘欣跪下,道:“陛下,臣请废除董贤一切职位,将他打入天牢,陛下可否应允?”
“不可能。”刘欣没有犹豫,坚定回答,同时猜到王嘉想做什么。视线毫无痕迹的划过殿内的一处窗户,窗户虽是紧闭,刘欣还是可以看出那里有个人影,正是董贤。“他什么错也没有,错在朕,他不过是陪朕演戏的一个人,”刘欣都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说给谁听,心都在颤抖,想要见到他,又怕等会儿会伤到他。可当见到那道人影离去后,刘欣可以肯定没有做错。
演戏!刘欣,原来我们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董贤离开窗户那里,却没有离开未央宫,无论如何,他都放不下刘欣,绕到殿后方,关注前殿的情况,中间只隔着一间小屋,凭董贤的耳力,很轻易听到前殿的声音。
“陛下,既然是演戏,就请答应老臣的请求,将董贤打入天牢。”
“朕说过,不可能!”刘欣回答依旧坚定。
“陛下,难道您不要江山,也要董贤那佞臣吗?”
刘欣皱眉,佞臣两字让他不悦,“朕说过,他没有做错什么,难道你要让朕做是非不分的昏君吗?”
“老臣不敢,但臣不想让陛下沉迷于美色,这样迟早会葬送大汉江山,那臣宁愿将这江山交于王莽治理。王莽虽不是仁善之辈,但会用心去治理这个国家。”王嘉继续坚持自己的要求,必须将董贤打入天牢,就算他没有罪,可是只要他在一天,刘欣就不会死心。大汉的皇帝,怎可如此荒淫无道!
“朕明白你的意思,王爱卿,有些事你不懂,你也就不能明白朕的感受。”王嘉是个耿直、忠厚的人,但太过中规中矩,少了许多人情味,根本不懂更不能理解董贤与刘欣之间的情。
“陛下……。”王嘉见刘欣没有同意的意思,还想再劝说。
刘欣打断他的话,道:“朕也不为难你,你先退到一边。”
王嘉不甘,却只得依言退下。
“哈哈哈、哈哈。”殿下的王莽突然笑了起来,“陛下,你可真是爱他,连撒个谎都不愿意。如果我是你,就先答应,等一切尽在我手时,怎么做,还不是由我说了算。”王莽一直看着这一切,筹备了这么多年,敢争夺皇位,又岂会连这点都看不出。
“有些东西比江山,甚至是我的命都重要,我已经骗了他两次,绝对不会有第三次。”刘欣对江山没有不舍,自己的命也可以不在乎,虽然是权宜之计,可刘欣不想再骗人骗己。刚才和上一次与邹剑的谈话,骗董贤的同时,他心里更难过,若不是为了保护他,刘欣根本无法狠心做到那样,又怎么可以为了江山再骗自己。
“我怎么不觉得他有那么好,你和我那傻女儿,都那么爱他。”
“你女儿,是云霜。”当初去野游时,刘欣就看出云霜对董贤有意,可是董贤只当她是妹妹般疼爱。
“不错,她为了一个董贤,连我这个父亲都不认。”王莽一想到这点,就十分气愤。
“那是你活该。”听到这个消息,刘欣觉得真是解恨,什么帝王风度都不顾,冒出这么一句话。
“等我夺了天下,一切就不是活该了,上。”王莽一声令下,殿外涌进一对侍从打扮的人,与身边的蒙面人一起想刘欣杀去。
双方在未央宫大战起来,董贤在殿后听得直担心,心都提到嗓子眼。一时欣喜,一时难过,刘欣并不是在演戏,只是一心想要救他。董贤想现在就冲出去,又怕打乱刘欣的计划,他早就知道王莽的异心,应该早就有了应对的手段。而且,刚才看到大殿上没有邹剑的身影,更令董贤暂时不能出手的原因还在于,大殿里没有出现严戍,这是最需要防的人。
但是,董贤不知道刘欣毒未解的事,他的计划也因此受到影响,已经没有后手了。
刘欣与王莽拼斗,出手的每一招都是致命的,双方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必须有一方倒下。刘欣渐渐处于上风,虽然这方人与王莽不相上下,除了蒙面人,其它都不足挂齿。
打斗中趋于上风的刘欣,突然喷出一口血。因为刚才运功,本来明天才会复发的毒,失去压制,在这一刻提前复发。全身的剧痛令刘欣动作一滞,被王莽击中一掌,狼狈的倒退回去,撞在大殿的圆柱上,滑倒在地,身体因疼痛止不住颤抖,额上冷汗不断冒出。刘欣咬牙忍住,握住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随着毒越发深,疼痛一次比一次强烈,有几次还因此昏迷。
看着半跪在地上,强忍痛楚的刘欣,王莽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一直以为他是在为我办事,背负世人骂名,一开始还有所不忍心。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自愿的,倒是我成全了你们。”
“什么意思?”刘欣听出王莽的话语中还有其它意思。
“给你下的药,与给董家下的药,看似相同,实则不同。除了我,没有人知道,给你下的药的其中一种香料也是毒,只不过很多人都会以为那只是香料。若果你服下的是我每个月给董贤的药,这世上还有些能人可为你解毒。看你现在的情况,董贤应该是找到了真正的解药,现在他不用受我的要挟。”王莽慢慢解释,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不用再顾忌什么,“不过很可惜的是,你服下真正的解药,却是再无药可解。”
后殿,董贤不敢置信地不住摇头:怎么会这样?明明是解药,为什么会变成无解之毒?刘欣,没想到最后竟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当初董贤受伤后,在山谷中遇见周铭,便拜托他想办法研制出解药。那时董贤一家人离开云阳好几年,料想王莽也不可能想到。直到从边境出使回来,周铭与其父亲才研制出解药,足足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可想月癫的毒多难解。
王莽见刘欣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又道:“如果当时太医们再仔细查查,陛下就不会误服下‘解药’,现在后悔吗?”
刘欣闻言,突然笑了,笑得十分幸福,“圣卿会给我解药,只因为他在乎我,用家人的性命在赌。”如果王莽知道刘欣的毒已经解了,或是如他所言般无药可救,以他的为人,就算不相信董贤有解药,也会对他产生很大的怀疑,甚至会不惜杀人灭口,那时董家所有人都会面临危险。但是,董贤没有犹豫,第一时间拿出解药。
“可现实不如你们所想,最后解药变□□,而你,要以付出生命为代价。”
王莽不再给刘欣时间,殿中所有人打斗的不可开交,王莽举剑刺向刘欣心脏,王嘉想赶来阻止,已是来不及。这时,屏风后的木纸墙被一股内力破开,森白的剑光闪动,一把剑劈开屏风,直攻向王莽。
董贤的身影,在剑芒出现后瞬间而至,他对武学有极高的天赋,所以很小就被王莽选中,逼他习武,为自己效命。王嘉见刘欣没事,这才放心,扶起他退到安全的地方。
一招未果,董贤并未就此收手,就势攻向王莽,王莽心知自己不是董贤的对手,竭尽全力向后退去。在董贤出现的同时,冲进大殿的侍从中,有一人突然变得凌厉无匹,仔细看身影,正是多次与董贤见面,给他解药的严戍,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看其身影,便知是高手。
严戍立即冲上前,缠住董贤,让王莽得以脱身。董贤没见过严戍的面貌,但在交手的一瞬就明白此人是谁。从一定的角度上讲,严戍相当于董贤的师父,从一开始就教他习武,十分严厉。所谓严师出高徒,而且董贤还要保护家人,更加用功,才有今天的成就。
两人武功高低相差无几,连招式都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待估清对方的实力,两人都不愿在此时两败俱伤,在一次交锋后,各自退回。从董贤出现到与严戍交手后分开,不过在片刻间。两人的交手,速度极快,下方的人根本看不清楚,暂时各方的人都退回到自己的阵营。
董贤在空中一个跟头,便稳稳落定在刘欣身边。王嘉这时才看清来人是谁,警惕盯着董贤,“你、你要…干什么?”眼前的董贤不再是以前文儒书生模样,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犹如修罗,令王嘉发自心底的胆寒。
“你说我干什么!”刚才王嘉让刘欣处置自己的事,董贤记得可是相当的清楚,同时他也想让刘欣开心,不由开起玩笑,说道:“丞相大人,我这奸佞之臣能干什么?我可不敢伤害你,至于他,更加不会。”说话间,董贤已将刘欣扶住。手看似无意间划过他的腕处,其实是在把脉,平静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董贤说得十分随意,却令王嘉大动肝火,刚才他直呼刘欣为他,如此随意,还出手点指,这是大不敬之罪,喝道:“大胆,陛下岂能让你如此称呼。”
“丞相大人,现在都什么情况了,还管那么多礼教做什么用,又不能就救你的命。不如,你说几句好话给我听,兴许我一高兴,就带你离开这里。”董贤痞气说到。
“你…,陛下,如此臣子,实在应该废除。”王嘉为人正直守礼,自是斗不过董贤的“口才”,只好又向刘欣谏言。
“好了,圣卿,别再闹了,丞相,你也先别生气。”刘欣摇头失笑,看来自己的努力白费了,董贤刚才一定听到了所有的话,不过现在能再见他,纵死也无憾。
王莽对董贤道:“董贤,只要你不再插手这件事,看在云霜的份上,我可以不与你计较。”
“哦,好。”王嘉刚要说董贤欺君罔上,哪知他又道:“你不跟我计较,我倒要和你好好算算你给我家人下毒的事,老子早就想将你千刀万剐。”
“你呆在刘欣身边,也中了毒,我有解药,难道你不想要吗?”
“不想,我现在只想杀了你,而且你不是说过这毒无药可解吗,你哪里来的解药?”
“我的确有解药,不过仅有一粒,只要你好好对待云霜,就给你。”
“我呸!我要是相信你的话,那我就是傻子,我说过,今天只要你的命。”话音刚落,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董贤如闪电般向王莽冲去,等严戍前来阻拦时,王莽肩头被刺中,董贤则快速退回。
“好,既然如此,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你们人都到齐了吧,把他们都杀了。”
随着王莽一声令下,殿外又冲进一批人,正是之前所说的拿下宫门的人,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好鱼死网破地拼一把。禁卫军大部分被王莽降服,不愿归顺的士兵都被杀,大殿中一片尸横遍野。
刘欣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董贤不相信解不了他的毒,让王嘉带刘欣先行离去,他留下断后。刘欣不愿离去,在董贤的说服下,被王嘉强行带走。
等两人逃出未央宫后,董贤随后跟来。刘欣在凉亭那里修有一处密道,准备给董贤逃生所用,可因为突然中毒,还没有建完,三人此刻也只好躲入那里。就快走到凉亭时,刘欣喷出一口血,再也支撑不住昏迷,气息也是微弱无比。
“刘欣,醒醒,刘欣,你不能死,听到没有,快醒过来,醒过来啊!”见刘欣昏迷,董贤感觉快无法呼吸,一遍又一遍呼唤他。事到如今,王嘉也不再责备他不敬。
“圣卿。”刘欣微睁开双眼,喃喃唤道,想要为他擦去眼泪。
“我在这,我在这里。”董贤抓住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告诉刘欣他就在这里,真实的。
“圣卿,我没有骗你,一直以来,我都是真心真意的。我说过,就算有一天你架、架把剑在我、我的颈上,我也相信那只是玩笑,见血了,我也相信…是手误,这些…都、都是真的。”刘欣气息衰弱,说出这样一段话,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知道,一切都知道,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不相信你的爱,我是不是很没心没肺?”想起前几日错怪刘欣,董贤恨不得赏自己两耳光。
“没心、没肺好,以后…你又可以像以前、像以前那样…快乐的活下去。”
董贤已经预感到刘欣即将离去,紧紧抓住他的手,“我说过,要我活下去,可以,只要你活着,我就绝不会死。你还答应过陪我看彼岸花,不可以说话不作数。”
“圣卿,对不起,答应了你…的事,我却做不到,如果可、可以选择,只愿再也不要投身帝王…家,没有对天下的…责任,只和你看遍世间一切美景。听我的、我的话,活下去,几十年后,黄泉路上,携手看花,绝不失约。”
“不,我要你先陪我看遍世间百花。”
“离开这里,帮我照顾好悠儿,记住,一定要活下去。”刘欣费力想退开董贤,可手上实在没力气。
“好,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董贤背上刘欣,准备离开皇宫。
刘欣无力趴在董贤背上,毒上加伤,他已经不可能再活下去,“圣卿,放我下去,王莽不敢对我怎么样,你快…离开,你就听我的话一次,离开。”
“你不是总说我顽皮吗?不听话也属正常,你别说话,我带你走。”
“就、这一次,听我的话…好不好?就一次,圣卿,圣卿……。”刘欣心里满是不舍和担心,不知道他的离开,董贤会怎么样。
刘欣的喃喃声越变越小,手也无力垂下,董贤脚上如同灌注满铅,怎么也迈不动,仿佛石化在原地,刘欣走了,那他要怎么活下去。
“董大人,你快走,陛下就交给老臣吧!”王嘉见后方追兵已来,刚才那些话,他都听在耳中,他似乎真的错了,现在只好帮刘欣完成他的心愿,让董贤离开。
董贤木然看向追兵,耳边王嘉的催促声似来自天边,根本听不清,突然脑中不断重复刘欣所说的话“活下去”,董贤不知是怎么离开的,只在脑中一直重复这三个字。
王嘉跪在刘欣身边,捡起董贤茫然中丢下的剑,“陛下,老臣真的错了,是老臣对不起您,我这就去向您道歉。”王嘉将剑放到脖子上,鲜血流失带来的痛楚,一点也不存在。眼前什么光芒闪过,王嘉才发现此生错过最美的,只是那个在家中等等自己回去的女人,有太多的亏欠,现在再也没机会告诉她。
翌日,皇宫传出消息,皇帝刘欣与昨日旧病复发,医治无效而驾崩。昨晚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椒风于大火中毁于一旦,现在只剩一片残垣断壁,昨夜冲天的大火照亮了半边天。刘欣与董贤的事就此落幕,有人哀、有人笑,然而更多的是平静看待,依旧为生存下去各自努力。
“你说什么,没有抓到人,他们全跑了。”王莽大怒,掀翻桌案。
严戍禀告道:“属下已布下天罗地网,可一整晚都没见董家有人逃出来,沿途搜遍了,还是没有人。”
“哼,本官就说他怎么会做那么蠢的事,会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铁栅栏上的出口不过是为了蒙蔽我。董贤啊董贤,不愧是我王莽□□出的人。”王莽自嘲道,若是董贤忠心效命于他,绝对是一大助手,“搜,一旦找到,格杀勿论,董家所有人都已死在大火之中。”
“主人,还有一事,王嘉丞相该怎么处置?”
“他!”王莽一番思虑,“本就不该再出现的人,早在入狱之后就死了。”既然王嘉都已经死了,王莽也不想赶尽杀绝,更不想闹出什么大事,就让他在入狱后忠心为国而死,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束。
昨晚,董贤想见刘欣,刚到宫门就发现不对,立即回家让董恭做好逃离的准备。铁栅并不是逃生的通道,真正的逃生通道是墙院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的隧道,在灰烬和废墟的埋没下,没有人发现。
云阳城外的一片山谷中,山中炊烟袅袅升起,村前不远处是一条川流不息的小河。董府所有的人都在这里,王莽绝对不会猜到,他们不从铁栅逃生,出城后却坐船离开,现在更是沿水流居住,将搜索的重点放在远离长安的道路上。
董贤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与家人会合后,他就昏迷过去。待到醒来,两眼空洞,如同木偶人般,什么也听不到、看不见,一切感知都不存在,不吃也不喝,脸色很快变得苍白。所有人都用尽了办法,董贤依旧如此。
直到邹剑出现,董贤才有了不一样,抓住他就问:“刘欣是不是没死,你救了他,是不是?”董贤记得很清楚,那天邹剑没有出现在未央宫中。
“董大人,对不起,邹剑无能,救不了陛下。”邹剑不忍回答,当初刘欣发现王莽要行动时,就让邹剑去保护董家人离去,所以才会在这里出现。
“救不了,救不了……。”董贤喃喃自语,不敢、不肯相信。
云霜想上前安慰他,董贤猛地将她推开,冲出门就向远处腾跃而去,邹剑受刘欣所托,让他照顾好董贤,奈何以他的轻功,根本追不上。
山林中,树木早已不是翠绿一片,现在万物凋枯,落叶飘零,一派凄凉之景。树叶在春天来临时还会长出,逝去的人却不会在下一个春天里出现。还记得在皇宫中与刘欣再次相遇,也是这样一个季节,那时他独立于凉亭中,池中荷花已经枯死,整个世界一片凋零,而他一直伫立在那里,不曾动摇。帝王高处的孤独,令他更显突出,顶立在这世界。让董贤被现实逼得只能如枯叶般飘落的命运,找到一个强有力的支撑点,可以为自己的命一搏。
如今,董贤的命运是得到解救,可那个给他力量的人却已不在,如果在这两种里只能选其一,董贤想他会选择让刘欣一直活下去,好好做他的皇帝,也许多年以后,他会是令人尊敬的一代帝王,儿孙满堂。
远处,日薄西山,还是一样的景,身旁却没了那人。去年也是这个季节,四人一起去野游,返回时就是现在的景,那个许诺一起看彼岸花的人不知此时魂归何处。
“缘注定生死。”董贤想到了佛经中记载描述彼岸花的话,“刘欣,我们就像彼岸花吗?注定离别。情不为因果又是什么意思呢?无因就无果,如果当初我们没相遇,就不会有今天的离别,是这个意思吗?”
董贤立身万丈悬崖上,秋风凛冽,衣袍被吹的高高飞舞,耳边咧咧作响。站在高处,下方的各种景色一览无余,什么都变得渺小,甚至微不可言。董贤的心绪随之平和,多日的积郁在此时一扫而空,脸上也出现许久不曾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