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玉波湖(1 / 1)
蓝天白云,空霏淼烟。
兰赋辞打着哈欠,似睡非睡。而与他同行的容瑾之正在进行竹筏的最后检查工程。敲敲打打的,别看人家容瑾之细皮嫩肉的,这点活一点都不在话下,麻利痛快的大功告成。汗水流淌,干活的容瑾之很随意的擦干后,继续捆绑竹子。终于将竹子绑好,气贯周身,手上提劲,绑的结结实实的竹筏落于海上,示意可以行路了。
清波荡漾,画舫中,仲患尹闻香书写,一派温文尔雅,风中隽秀。与之同肩的竹筏上,兰赋辞仰面躺在竹子上,脸上盖着大扇子,看样子很给面子的还在睡。另一端的容瑾之手拿剑布擦拭剑身,时不时地看一眼睡着的兰赋辞,以免他乱动,掉落水中。
清水怀旧,几重山相隔。
将剑收回剑鞘,容瑾之望向画舫,轻唇开启,气质彬彬中别有一番英雄气概道:“患尹兄弟怎么会来昆仑山?莫不是来此采药?”昆仑山上长生不死的药没有,长生不死的人也没有,但灵气醇厚,倒是存在一些灵药,可治百病倒是真的。
刚刚他看到仲患尹回来时右手上多出的袋子,便想到此采药的想法。画舫中的仲患尹停下笔,坐于舫内,微微点头,口气平淡道:“家母病重,据大夫说可用昆仑山间的灵芝做药引,故此前来采取。如今已是第二次了。”
“原来是个孝子,真是难为你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为母采药。”容瑾之说着这番赞美的话时,并没有留意到仲患尹听到此话时低头勾唇的动作。那动作很轻,很无力。
说着说着,容瑾之望着两岸翠柳,看着天边云卷云舒,心中一阵怅然。“心中故人在,何处是我家。花朝月夜,陌上尘嚣,又有何人愿许我承诺,永世相伴?”看着无动于衷依旧睡得天昏地暗的兰赋辞,容瑾之笑得温柔又苦涩,“好在,我已将我的永生永世,生生世世,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下下下下下辈子都许给了一个人。那人,要也好,不要也罢,对他,我至死无悔。”
这番话真情表露,情意切切,听的肉麻却叫人十分享受珍惜,用两个字来表示这一段话的结果就是——告白。那告白之人,不是初次相逢的仲患尹,更不会是他自己,那就只有……熟睡的兰赋辞了。可兰赋辞已经熟睡,听不听得见都两说。容瑾之似早已明了兰赋辞的做法,苦笑一声坐回了竹筏上。
画舫中的仲患尹好似并没有注意容兰两人之间的哀伤气氛,依旧在书桌上提笔回钩,点点墨墨,绘万物为一沙一花,一风一云,静不如动,动不如慢,慢不如狂,狂不如大气。疾笔运作,在画纸上奋笔如书。
“绿树含烟,水面波涛,此情此景,倒是让人手痒了起来。”沉默许久的容瑾之以一种平淡不尴尬的语气打破了之前的风雨。“你有吗?”问话间,熟睡的兰赋辞也终于清醒,一边喂着鸟儿一边吃着杏子,时不时地还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就在这时,一旁阵风疾驰,几件物什破风而来。容瑾之回身以剑相挡,轻落竹上不带起一点涟漪。而后才发现那不过是两根钓竿和两三个鱼篓。容瑾之满含笑意的向仲患尹道谢,随后和兰赋辞一人一根钓竿,开始了收鱼大作战。一旁的兰赋辞看着钓竿挑眉,可双眼却是十分欣喜。在加上容瑾之一会一个的赞美惬意,也快速吃完杏子,开始了悠闲收购。
钓着钓着发现容瑾之将鱼篓里的渔网直接洒向了水面,然后对着兰赋辞微微一笑坐了下去。兰赋辞装作没有看见,安然做事。仲患尹抬手磨墨,动作轻柔圆慢,似在与垂钓一起静止,安然悠闲。放下砚石,提笔作画,不看万物似万物,寥寥几笔,画的人跃然纸上。
两种不同的美,安宁地出现在湖面上,似画非画。
等了半天,运气爆发的容瑾之接二连三的钓上鱼来。一会一条,看的兰赋辞都长大了嘴。鱼篓不大,可容瑾之钓上的鱼却是又大又肥,仅仅五六条便将鱼篓装满。不得不让兰赋辞大赞:神的运气。尔后又看了眼自己半天就没动弹过的鱼竿和毛都没有的鱼篓,悠悠地大赞:猪一样的队友啊。收好鱼竿还给仲患尹,容瑾之又开始了耐心等待着兰赋辞的丰收。
皇天不负有心人,或许是容瑾之的运气传给了他,终于钓上来几只小鱼,不过又放回去了。放回去的过程,兰赋辞由衷的赞叹容瑾之收获的肥鱼。
兰赋辞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型,眉目弯弯地祝贺:“瑾之的运气好到桃花开,钓鱼这般风顺大胜,到了中原定是众多美女眼中的梦中情人。”容瑾之一愣,听着似祝贺似打趣地话语,红润的脸庞有些苍白。勉强抿嘴一笑。神色极淡:“赋辞莫开玩笑,你指我平生所向,也知我之心意。纵然男儿英雄,侠侣无双,在我看来,余生只有两个心愿。”似感觉到话题沉重,容瑾之收拾好心情,换个话题:“若我是众多美女的梦中情人,那赋辞定是文雅慵懒而又风流无限的白马王子,武林大侠般的存在。”兰赋辞拿起茶杯,轻描淡写地回绝:“武林大侠的存在是你,白马王子的慵懒…”双眼微眯,薄唇勾起。
“我同意。”
容瑾之温柔笑意,极其漂亮。
看的一旁的兰赋辞忍不住侧目,心中喜忧参半。喜,这么美好的家伙是由自己相伴,而他也只要自己这一个侠侣。忧,这样满怀仗剑天涯万丈豪情的单纯家伙,终是要落入浑水中了。众多女子心中的情人,老一辈眼中名副其实的东床快婿,又该是多少男人眼中心中羡慕妒忌的大侠。
兰赋辞半躺在竹筏上,心中想着若是将这些告诉了容瑾之,他必然又会这么说:那又怎样,入了江湖,不是为了他人眼中心中的大侠。我入江湖,仅仅只是为了活得精彩,仗剑天涯,天地如春,男儿从不为多情牵绊。一世英明,我或许没有,也不可能活到那个时候,但此一生的情都给了一个人,那么剩下的便是与那人话出一番风流芳名。待百年后,功过留给后人说,不过黄土白骨。
惟愿活着的时候,不负众人,不负自己,不负那人。
而他也相信,容瑾之会成为天下无双的大侠。会成为淡泊名利,大义无私,惩凶除恶,仗剑天涯的大侠,而那时他的身边也定会有一个肯扶持他一生的好伴侣。而这番江湖体验,会是他完成心中愿望的起点,亦会是他以后为之奋斗的良师益友。
青山绿水,黄花百川,后世将无人不晓容瑾之三字。哪怕,无人可知晓其开始与结尾。
沉思地兰赋辞并没有发现竹筏已经飘入嘈杂的湖水中,直到被容瑾之唤醒。“赋辞,我们要上岸了。”兰赋辞点头,向岸边看去。随波逐流的竹筏由昆仑山山间的海川变成了四方云湖。湖的不远处便是岸边,岸上的人影交错,店铺琳琅满目,商贩江湖人士寻常百姓等等生机勃勃的活物映入眼帘。
由幽静安宁的山间一下子变成了人气盛旺,对于没有多少江湖经验的容瑾之来说,兴奋必不可少。可容瑾之见了世面,就盯着兰赋辞,以他为准,而兰赋辞则是兴致缺缺,无动于衷。
一直到靠岸,兰赋辞终于忍不住容瑾之强烈地眼神攻势,同意和他一起去逛逛。
一到岸上,容瑾之就给了他一个大熊抱,咳,是温柔的拥抱,口中还念道:“果然是非常最好了,以后去哪一切都以非常为准。”整个为兰赋辞而活的傻家伙,温柔用情至深的傻家伙。
兰赋辞白了他一眼,可身体却很顺从地靠在了容瑾之的身上,不管不顾路人投在两人身上的各色眼神,真一路跟随他而走。
人生地不熟,刚到岸上的两人也没地可去,索性就先在岸边绕起了圈,美名其曰:熟悉熟悉环境,开开眼界。“嗯?”兰赋辞停下了脚步,盯着眼前的石碑暗自发愣。石碑年代久远,沉重的颜色和随风而起的灰尘扬在身边,再加上周边树林的疯狂生长掩盖了石碑的一部分,都可以看出石碑立于此处很久很久了。但岁月丝毫挡不住众人对其的好奇与憧憬。将兰赋辞轻微皱眉,容瑾之了然地拨开石碑上的杂草树木,让其原貌展露无疑。却在拨开的瞬间,两人脸上的表情动作不一。
容瑾之是惊讶,兰赋辞是皱眉黯然。
石碑上并无惊天秘密,也无神奇宝藏,更没有天下无双的武功秘籍。只刻了四句诗。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容瑾之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好诗好诗!不慕名利,任情直适,这该是何等高雅人士。字体苍劲潇洒,百川归海般犹如虚无,又是何等淡泊隐居。宽窄深厚,圆润沉重,该是怎样的高手用手刻字。若有缘,希望能与之一较高下。嗯?这是…..”说着好像发现了什么,一寸一寸的摸着念着:“…玉,波,湖。原来从昆仑山间□□一日,所到之境竟真如一海化湖般,迷蒙烟雨。”
兰赋辞在石碑的另一侧静看容瑾之,他觉得此时的容瑾之正如出鞘的利剑,一出锋,便是啸绝天下。
他曾想过,这个图的经世之才,这样一心为侠的传统英雄,定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在茫茫红尘中,寻得一志同道合又温良善慧的伴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也曾想过,大地如春,男儿是胆。上天定会眷顾他,完成他的心愿,与他的爱妻成双成对,形影不离,做一对人人羡慕不已的侠侣英杰。他曾想过无数他的结局,却始终没有一样猜对。不可否认的是,那时的他至少心愿实现,赢得了所有。
阳光明媚,另一端的阳光照射在容瑾之温和的双眼上,温柔地想让人沉溺下去,如茫洋大海般浮沉,寻不到归程,却在这清澈双眸中得到了依靠之所。他想到自己便是沉溺在这双眼睛中,寻不到岸。待日后浮上之时,那人珍惜不在。
“哇!杀人了,快跑啊…….”
“杀人啦!!!……”
不远处的集市忽然闹了起来,人群一下子全都奔跑了起来。躲得躲,伤的伤,跑的跑,偌大的市集很快就剩下容瑾之兰赋辞和正向岸边石碑走来的仲患尹以及远处飞奔而来的两人。
容瑾之将兰赋辞拉入身后,与仲患尹站在石碑后说话:“仲兄,此处是何地?”兰赋辞瞟了一眼远处打斗的两人,悠闲的靠在容瑾之的肩上:“命重要,看戏适可而止。”容瑾之点头。对于兰赋辞的依赖,容瑾之自然是非常高兴。将其搂到怀里,任由他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自己身上。其亲密程度,真是不忍看却也让人羡慕不已。
阳光落在身上,照的闭眼昏睡的兰赋辞脸上金黄金黄的,好似被渡成了金人般。淡然的弯弯柳叶眉,长长的睫毛,薄唇水润,隐藏在发丝后的牡丹翡翠耳钉,一点一丝映入眼帘。显得可爱乖巧,再加上脸颊上还有些婴儿肥,胖嘟嘟的,更是让人爱不释手。联想到他睡觉对人(只对容瑾之)抱着不撒手的关系,真是分分钟变婴儿啊。
容瑾之看着阳光下如花朵般飘荡在自己心中的乖巧棉花糖,用手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后又在其额头落下一个轻吻。眼中深情,嘴角微扬,手中怀抱,满面春风柔情,无不宣告他对兰赋辞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仿佛今生今世,唯独他一人入眼入心,万物不存。就连睡梦中的兰赋辞都被这眼中深情影响到,轻微皱眉。容瑾之看到后连忙回神,并温柔地抚平他眉心皱纹。
对于两人的亲密之举,仲患尹并没有在意,或许应该说是并没有看见。开口道:“此处离帝都还有三个时辰的路程,名曰徐城。这有客栈,你们可先行住下,明日起早赶路也不迟。前往帝都的路只有一条大路,直行便可。”转头看向越来越近的两人,又抬手指向玉波湖边的竹筏:“那些是你们这一行收获的鱼,身上的钱财若不够可将鱼卖给这附近的肉食店家或渔民,也好换钱前行。能帮你们的就这么多了,家母病重,在下还要赶回去侍奉,先行一步。请。”转身离去,好过萍水相逢。向仲患尹道了谢,容瑾之收敛心神,注视越来越近的两人。
说近也不远,缠斗的两人为一男一女,此时的两人已经越过容瑾之两人避身的石碑,飞跃到玉波湖湖面上名为“鹊儿桥”的石桥上。若不是这两人一路厮杀,后又立于石桥上,定会叫人以为两人是情侣,来桥上约会相见。也可惜了,两人的剑拔弩张破坏了鹊儿桥上的喜悦温情,美好幸福之意。
“第一次见?”耳畔突然传来兰赋辞的声音,容瑾之一愣,随即转头,却不妨兰赋辞抬头,唇一下子吻上了他的眼睛。
顿时,两人如遭雷击,木头人般地静止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