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八章 合欢粥（一）（1 / 1）
四月间小雨就淅淅沥沥的下着，门口的杜鹃花都已经被打落了好几朵。朦胧的雨雾笼罩着这个南山城。
因为清明节的缘故，在下雨前胭花早就带着幺儿上山摘了许多艾叶用来做青团子，厨房后头的屋檐下堆着好些的嫩绿艾叶，幺儿正挽着袖子清洗艾叶并将它们捣碎。以前她是从来不做这些的，哪怕是在天庭也就管管丹炉偶尔偷懒跑到胭花处偷吃点点心，如今她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的凡人生活。
快到清明节了，来买青团的客人多得不得了，因为胭花做的好吃连北城的客人宁愿放着老字号的茶香馆不去买特地到井上街的神仙斋来，所以这几天她便忙的不得了，而店里又只有她们两个人。也有人劝她生意做的好了怎么也不招几个人，胭花却只笑着不语。
幺儿正在后院屋檐下捣着艾叶汁却突然双手一摊：“累死我了，胭花我们这是为了什么啊？”
胭花正架起一口大锅蒸着糯米：“为了找曦华上仙啊，为了有一天他能路过我的店想起我为他做的糕点。”
幺儿嘟着嘴：“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而且一个青团才买几个铜板，我却要做牛做马的捣那么久。”
胭花笑她：“你啊，呵呵，要是累了就去歇着吧，等会我来弄。”
幺儿叹了口气：“唉，算了还是我来干吧，你只要买只荷包鸡来补偿一下我就可以了。”
“呦，原来在后头呢，我说怎么前面没人，嗯，好清香啊。”一个少妇正从大堂里走过来。
胭花抬头一看，原来是赵员外家的三姨娘。这三姨娘姓金，是赵员外娶得第三房姨太太，脾气豪爽倒不似那些背地里老做小动作的小老婆，所以她不愿和他几房姨太太住在一起，特地让赵员外在井上街给她置办了一处房子，又因她长的漂亮有性格赵员外便随她了。平时她也会带个丫头来神仙斋尝尝新出的点心点壶花茶，这外头下着雨今天怎么也来了。
看着她手上的雨伞还在淌着水，胭花笑面迎上去说：“金姨娘怎么来了，外头还下着雨呢，想吃什么让丫环来不就行了，还特地跑这一趟。”
金姨娘笑说：“我看前面大堂没有人，又见帘子掀开着便想应该在后头就来看看，果真在后头忙活着呢，这是做青团吧，你做的青团啊是最好吃的了。”
胭花摆手道：“哪里，阴雨天客人也少，这不清明快到了吗，有好几户人家订了青团，我还得做出来一些散卖，只得加紧做啊。”
“我啊今天怕也要麻烦你了，我也要订些青团子送给我姑婆尝尝，年年清明前都会送一些给她，今年啊就到你们家订了。”
胭花想了想说：“是青石巷的万婆婆吗？”
“对啊就是她。”金姨娘无奈的说，“一个人住在青石巷口，你知道我爹娘去得早是她把我拉扯大的，如今我日子过的好了些想接她来同住，她却死也不肯。方家都已经人去楼空了，也不知她还住在那儿干什么。”
“金姨娘还真是有孝心，我就给您做出点团子来。”
金姨娘又说：“也不急，我给你再加些钱，等天气好点你帮我送一趟，这几天赵员外都在我那儿，我也脱不开身去瞧她。”
胭花笑说：“行，到时候我就送去给万婆婆。”
金姨娘道谢后把钱留在帐台上便走了。
住在青石巷口的万婆婆胭花还是有点耳闻的，她年轻的时候是方家的一个丫鬟，一辈子没嫁人将死去哥哥的孩子抚养长大。方家败落后她就一个人还住在青石巷，这个人也古怪的很，不多与人交际，只有偶尔金姨娘去看看她给她送点东西。不过她的心肠还是蛮好的，又一次胭花给幺儿去买荷包鸡，就只有一只了 ，万婆婆还微笑着让给了胭花，所以胭花对她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两日后，天气开晴，神仙斋的客人又渐渐多了起来，吃过胭花做的青团后都竖起大拇指不住的赞叹。
胭花笑着招呼着他们一边加紧的赶做青团。
下午时分她叫醒正在午睡的幺儿：“立夏还没到呢就这么贪睡。”
嘱咐好幺儿看店胭花提了一盒红豆泥馅的青团向青石巷走去，万婆婆没等久才好。
还没到青石巷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合欢花香，好像比上次酒儿来的时候更浓郁一些。巷口散落着一些从里面飘来的合欢花，一个旧青色的老妇人执着一把软扫帚细心的扫着，扫成一堆再用手小心的捧进一旁的篮子里。
这个万婆婆还真是细心，胭花走近她亲切的叫她：“万婆婆，你好吗？”
“哦，你是？”万婆婆转过身来看到胭花好奇的问。
胭花指了指手上的一盒青团说：“我是神仙斋的老板娘，金姨娘在我们那儿订了一盒青团，我特地给您送青团来的。”
万婆婆一听慈祥的笑说：“她有心了。”说完放下扫帚提起篮子招呼胭花，“姑娘进来坐坐吧，麻烦你了。”
胭花进去后打量着房子，只是一间小平房，虽破旧但也还算整洁。万婆婆颤巍巍的提着一壶水来，胭花急忙忙她去提：“您不用这么客气。”
“我这儿啊没什么人来就没什么茶叶，你就倒杯水吧，喝杯水再走。”万婆婆不好意思的说。
“我没关系，倒是您自己当心，还提这么重的东西。”胭花给她倒了杯水。
“我这身子怕是离棺材也不远了，挺感谢老天让我活了这么久的日子。”万婆婆喘着气。
胭花心里酸涩，这么一个老人住在这里怕也是孤独的吧。她急忙把盒子退向她说：“您尝尝我做的青团子。”
万婆婆用她那双布满青筋的手打开盒子，一阵清香飘出来。
“好香啊。”她忍不住赞叹。
胭花笑着说：“那您尝尝好不好吃。”
“肯定好吃”万婆婆却又把盒子盖上，“你这么年轻漂亮还会做点心真是厉害的很。”
胭花连连摆手：“哪里的事。”又喝了口水，看见墙角的篮子问，“您要这些合欢花做什么？”
万婆婆看向那一篮子合欢花说：“哦，这是从巷子里的老合欢树上飘过来的，我把它扫在一起然后再倒回合欢树跟上。飘落在这巷口要是让一些猫啊狗的踩了怎么好。”
这万婆婆的心肠真不是一般的好，胭花都诧异。
又聊了几句后胭花便向她告辞走了，谁知走到一半后发现原本拿在手里的手帕巾子不见了，定是落在万婆婆家了，于是她又匆匆折回去。
哪知刚一走到巷口她就看见万婆婆从门口出来手里端着一碟青团子，这不是她刚送去的吗。胭花疑惑不已，青石巷就只住了她一户，她这是要拿给谁呢？好奇心驱使着她跟了上去。
万婆婆一只手端着碟子一只手扶着砖墙一步步小心的走着，走了一会儿她便拐弯走了另一条路。
胭花如果猜的没错，那儿已经没什么建筑了，只有一棵大合欢树才对。
果然，胭花跟上去一看，万婆婆弯腰把那碟青团放到大合欢树前，双膝跪下两手合十闭着眼睛低语着什么。
原来她自己不吃青团是拿来供奉这棵合欢树了啊。
跪了许久她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扶着一边的残墙慢悠悠的往回走。
胭花为了不让她发现躲在暗处，看着她逐渐走远才走了出来，她再转头看向合欢树下，那碟青团还在。
“唉……”一声浓重的叹息从合欢树上响起。
一身青灰色上衣袍子的老者如一个影子从合欢树上浮现出来。
嘿，原来是个老树仙，只见满头银发从树中走下来。